海外高管與審計收費

孫佳穎

（中南財經政法大學，武漢430073）

一、引言

近年來，我國經濟水平不斷提高，吸引越來越多海外留學人才回到祖國，成為各行各業中企業經營發展的中堅管理層力量。這些擁有海外背景的人員接受了國外的教育和文化熏陶之后在中國企業擔任高管角色，往往會對企業的決策制定、經營方針等產生影響。但是關于海歸高管對審計方面的研究還比較少。擔任財務總監等級別的高管可以決定會計師事務所的選擇、審計費用支付、內控制度等，周澤將等首次將海外高管與審計師的選擇聯系在一起，并實證考察代理成本對兩者之間關系的影響，補充了海歸高管行為方面的研究文獻[1]。

關于審計收費這一話題學術上也關注頗多。但是當前關于影響審計收費因素的文獻很少涉及上市公司管理層背景特征這一因素，而海外高管作為管理層背景特征之一更是鮮有人關注。因此希望通過實證研究考察海歸高管與事務所審計收費之間存在的聯系以及產權結構對兩者之間關系的影響。本文的研究結果有助于事務所、上市公司更好地了解到海外背景的高管對公司特定行為，即支付審計費用的影響。

二、文獻綜述、理論分析與研究假設

（一）文獻綜述

已有的文獻對高管海外經歷的研究集中在其對企業創新、社會責任、企業績效等方面：劉鳳朝、默佳鑫等發現團隊中存在擁有海外背景的高管能提升企業的創新能力；進一步對比發現年齡、任期、教育水平等海歸高管個人特質也會對企業創新產生影響[2]。文雯、宋建波發現有海外背景高管任職的企業有著更好的社會責任感，且該類高管在團隊中比重越大，企業社會責任整體表現會越好[3]；Giannetti等研究表明，企業中引入的有國外經營管理經驗的高管會通過影響企業的投資活動等對企業整體的生產效率和績效表現產生積極促進作用[4]。

但是當前僅有較少的文獻研究海歸高管在企業中的具體行為，周澤將等首次將審計師選擇作為高管執行具體企業行為的研究對象，指出海歸高管因具有更強的法治觀念，更不愿意所在公司發生經營失敗、法律訴訟等方面的負面影響，因此他們更愿意聘請高質量的審計師來減少企業風險，保證企業遵守經營法規。且企業中的代理沖突越嚴重時，海歸高管越傾向于選擇做出這樣的決策來提升公司的治理水平，從而降低代理成本，并維護廣大股東的利益，這一文獻豐富了海歸高管的經濟后果研究。

高層梯隊理論強調管理者的年齡、教育水平、所從事職業等可度量的人口背景特征會影響其做出的公司戰略決策。而海外留學背景作為管理者背景特征之一，其對審計收費的影響尚未引起學術界的大量關注。有鑒于此，本文將以此為研究契機，擬在這一研究方向補充相關的文獻。

（二）理論分析與研究假設

1.海歸高管與審計收費。高管是一個企業的掌舵者和對外談判的代表人[5]，他們的談判能力和風險承受水平決定了公司簽訂審計合同的費用。權小鋒等[6]提出具有從軍經歷的高管因預計比普通人更具正直、崇尚規則等特質，進而影響企業文化及對外財務行為，由此審計師更可能收取較低的審計費用，并且這種影響會受到內控、產權和審計質量的調節而產生差異。基于同樣邏輯，本文預期具有海外經歷的高管也因獨有特質而對審計費用有差異性影響：海歸高管從國外回國，短期內缺乏對企業狀況和中國市場進行了解的時間和能力，存在更多信息不對稱，其管理的企業面臨的代理成本相對更高。此外，海歸高管在海外深受西方文化的熏陶，有更強烈的法制精神及社會責任意識，所以更愿意支付相對高的審計費用來聘請外部審計師對企業進行監督，從而減少企業在經營管理方面的風險。基于以上的分析，本文提出假設H1。

H1：擁有海歸高管的上市公司會支付更高的審計費用。

2.產權性質的調節作用。產權性質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反映代理成本的高低，不同產權性質的企業其代理成本也有很大差異。在國有企業中，形式上建立內部治理機制以滿足規范性要求的意義遠大于其實質上起到對企業的內部監督作用；此外國有企業管理者更容易在企業經營過程中發揮獨斷作用，進而降低會計穩健性[7]。但海歸高管受國外法制精神的影響，相比本土管理者更易于采取公正守法的態度來管理企業，嚴格遵守法律法規和經營準則，不太可能采取不正當的暗箱交易[8]。因此，預計在代理成本高的上市公司中，海歸高管往往會愿意支付更高的審計費用。由此，提出假設H2。

H2:相比非國有企業，國有企業中的海歸高管更愿意支付高的審計費用。

三、研究設計

（一）數據來源與篩選

本文以中國2015-2019年間全部A股上市公司作為初始樣本，在剔除ST公司、金融類上市公司及數據缺失的公司后，得到有效樣本量共13 232個。此外，本文對所有連續變量進行1%和99%分位上的Winsorize縮尾處理，降低極端值對結果帶來的潛在不當影響。本文所涉及的數據均來自CSMAR數據庫。

（二）研究模型

本文首先建立模型（1）來檢驗海歸高管對審計費用的影響：

此外，為了驗證國有/非國有企業的性質差異對兩者關系之間的調節作用，本文在模型（1）的基礎上加入了交乘項RER*STATA，構建了模型（2）：

（三）變量設置

1.被解釋變量：審計費用LNFEE。

2.解釋變量：海歸高管（RER）。

3.調節變量：產權性質（SOE），國有性質企業賦值為1，否則為0。

4.控制變量：

（1）公司規模（lNASSE）：年末總資產自然對數

（2）業務復雜度（SUB）：子公司的數量。

（3）應收賬款占總資產的比重（RECCEI）。

（4）存貨占總資產的比重（INVEN）。

（5）虧損（LOSS）：公司在樣本年度發生經營虧損時取值為1，否則為0。

（6）財務杠桿（LEV）。

（7）事務所的品牌聲譽（BIG4）：聘用國際“四大”取值為1，否則為0。

（8）審計意見（AO）：公司本年度被出具非標準審計意見時，賦值為1；否則為0。

（9）年份（YEAR）:虛擬變量。

（10）行業（IND）:虛擬變量。

四、實證研究結果與分析

（一）描述性統計

表1展示了本文研究變量的描述性統計結果。從表中可以看出，BIG4的均值為0.0568，表明上市公司中選擇“四大”會計師事務所進行審計的還是少數。RER的均值結果（6.78%）表明，目前國內企業中海歸高管仍然是比較稀少的存在，主要還是本土培養的人才組成了企業的核心高管隊伍。被出具非標準審計意見的企業占所有企業大概3.64%的比例，說明目前國內事務所還是會給絕大部分企業出具標準審計意見；SOE的均值為0.345，揭示出樣本觀測值中大部分的公司控制人為非國有屬性。

表1 主要變量描述性統計表

（二）回歸結果分析

1.海歸高管與審計收費。表2中列出了本文回歸結果。其中RER的系數為0.267，且在1%水平上顯著，結果支持了海歸高管傾向于支付更高審計費用的研究假設。控制變量的回歸結果表明：BIG4同LNFEE顯著正相關，表明“四大”通常會比內資所向客戶收取更高的審計費用。LOSS和AO與LNFEE顯著正相關，表明虧損企業和被出具非標準審計意見的企業更有可能被事務所收取更高的審計費用，這是因為這兩類企業面臨的審計風險更大，審計師在制定收費標準時會考慮其出具報告后帶來的潛在風險。LNASSE與LNFEE顯著正相關，表明大規模的企業會傾向于比小企業支付更多的審計費。這一方面是大客戶有能力支付更高的審計費用且有意向通過這種行為來獲得更加優質的審計報告；另一方面是大公司往往擁有更復雜的業務，需要審計師付出更多的工作，相應的審計師也會向其收取更高的費用來補償自己付出的努力和成本。

表2 海歸高管對審計費用的影響

2.產權的調節作用檢驗。模型（2）的多元回歸分析結果如表3所示，交乘項RER×SOE與LNFEE在1%水平上顯著正相關，表明與非國有企業相比，國有企業的海歸高管在簽訂審計合同時愿意支付更高的費用，結果支持了研究假設H2。主要原因是國有企業通常擁有龐大的資產規模和復雜的組織機構，在對國有企業進行審計時，事務所通常需要比審計非國有企業付出更多的努力，承擔更多的責任。從代理成本的角度來看，國有企業所有者和經營者之間相互分離的情況更加顯著，面臨更復雜的代理問題。其他的控制變量回歸結果和模型（1）基本一致。

表3 海歸高管對審計費用的影響：產權調節作用

（三）穩健性檢驗

本文采取下列兩個方法來對本文的內生性問題進行控制使結論更加穩健：一是修改了被解釋變量，用年報審計費用除以公司期末總資產的比值作為審計費用的替代變量進行回歸分析。二是修改了解釋變量，用公司中是否存在海歸高管的0.1虛擬變量替代原來的比例變量，結果發現這兩種方案下穩健性測試結論與前述基本一致。

五、研究結論

本文主要研究高管的特征之一——海外背景對審計費用的影響，得出以下結論：一是海歸高管占公司的比例與其代表公司對外簽署審計合同時所談判支付的審計費用呈顯著正相關關系，即擁有海歸高管的上市公司傾向于支付更高的審計費用；二是相對于非國有企業，國有企業的海歸高管會考慮支付更高的審計費來聘請高質量事務所，以此增強外部監督作用，減少企業代理成本。在進行兩項穩健性檢驗后，上述研究結論仍然成立。

本文的選題價值立足于：第一，現有文獻中關于管理層特征與審計費用方面的研究中較少涉及海外背景高管這一背景特質，而本文參考從軍經歷高管對審計收費影響這一思路，將高管背景中一個容易被忽略的特征，即海歸高管作為主要研究對象，補充海歸高管與審計費用之間關系研究的缺失。第二，本文引入了國企和非國企這一企業產權性質差異，基于代理成本的角度分析海歸高管及其行為——與審計師談判并支付審計對價的影響，將海歸高管的國外背景及特質與其在所任職企業對高質量審計服務的邏輯聯系起來，旨在為審計收費提供更加多元的理論支持。

本文的局限性在于：將所有的海歸高管設定為普遍更具有法治和契約精神、遵守法律和經濟秩序的管理者，但是實際上不同的海歸高管受到國外的影響程度不同，且擔任國內高管的時間越長可能會受到國內體制的影響更深，但本文并未區分這些差異。未來可以考慮從海歸高管之間的異質性角度來進行相關研究的拓展，從而使得研究結果更具有說服力且具有普遍接受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