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仍舊感動于出汗的夜晚（組詩）

吳藝

合歡林

繁花已落盡，那曾節日般的

嬌艷，紫色的睫毛

或者是王冠上的流蘇

愛情，就這樣開始了

事物的象征性

都是我們的賦予

在這片高大的喬木林

更多的時候

飛來飛去的鳥雀

像在念著甜蜜的臺詞

與人類脫口而出的盟誓相比

盡管不懂卻更值得信賴

這是初夏的一個場景

早晨的雨剛剛下過

我站在合歡林中

看著橋上的輪轂碾軋而過的水花

想著一整夜野貓發情叫碎的夜晚

樹干上新生的一朵朵菌菇

像豎起的耳朵

塞滿了情意綿綿的話

霧

雨下了十多天。“大寒”過后

似乎在等

一個契機

夜晚濃霧。似醒非醒的夢魘

路燈的鋒芒渾濁一片

如此黑夜的內核

像跌進柔軟的棉絮中

沒有疼痛的摔倒

一切都不存在的樣子……

想著來自穿行的阻力

是你內心濃霧不散

故鄉夜晚

走在街頭，路燈下的

影子才是自己

霓虹絢麗的街景

如一部小眾的文藝片

被無數路過的人觀賞

我的青春留在了這里

那曾唇紅齒白的少年

一夜變成陌生人

結局是那杯喝剩的啤酒

興意闌珊，像一大段空白

從沒進入過彼此

碎 語

那只黃蜂在絲瓜花上飛來飛去

都寒露時節了，一朵

沒有結局的花。花蕊上將要枯萎的甜

不要指望老婦會懷上春天

在你身邊卻如此遙遠的花事

遲到或留守都是一場掉隊的盟誓

草叢間的蟲，它們的號角態度鮮明

在寒冬來臨，大雪掩埋之前

用集體的狂歡，用愉悅，用說不清的碎語

時刻伴隨著受精之后的死亡

溫州見聞

深秋。當我們還想著深山的空寂和露水

太湖消退后的蘆葦，呈現出日子的苔跡

而甌江依然飽滿地流過濱海的土地

奔向大海的那些，留給機械、齒輪到達

大海回饋的不僅有海鮮

人海的情誼是被海水沖刷的貝殼

拾撿的時光就會留給彼此

我仍舊感動于出汗的夜晚

在我擼起衣袖的臂膀上注射針眼般的愛

在普通話荒蕪之地

聽著大海的濤聲無須翻譯

倒滿紅酒的玻璃碰撞出風鈴的聲音

來過之后，密集的時光吹出銅號般的嘹亮

龍興山

在平陽雁蕩山鎮的龍興山

快要到達山頂的地方

比之前攀爬的山路明亮了許多

水泥鋪路連著道觀的大門

一座山的傳說可以直視

雖然草木也長滿了山坡

森嚴的道觀像一個隱喻

自己站在了山頂

仙界的美人似乎都是從這里

下凡到了人間

鑄鐵寶塔像葫蘆

裝著蠟燭的火苗，香煙裊裊

傳說中三昧真火煉成的仙丹

能延壽，可醫治不了激動的凡心

游人圍著道士問這問那

這座山的傳說與道觀的來歷

他都輕描淡寫

像這座山要選擇恰當的修辭

隱逸的過去也是山的態度

我用手機錄下了

遠處的山巒與近處深淵云遮霧繞

就像未解之謎總讓人好奇

回來后，我再次翻看相冊中的影像

凝視得越久，越覺得它們

像一團迷霧久久不散

責任編輯 余同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