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越劇《新生》

魏睿

時間：1928年，當代

地點：上海

人物：陳玉瑩? 28歲

陳延年? 29歲，陳玉瑩長兄

陳喬年? 27歲，陳玉瑩二弟

警? 官? 淞滬警備司令部警官

女? 子? 現代上海女性，陳玉瑩兼飾

1.外景 書店咖啡館 白天

[陰雨綿綿，雅致窗臺，一個愜意的午后。

一位時尚女子，且品咖啡且讀書，漫不經心地翻著書頁，享受無憂無慮的時光。

纖纖素手，輕輕撫過發絲，十分愜意。女子內心獨白：我喜歡尋找一個隱秘的角落，遠離城市的喧囂，隨手翻開一本書，邂逅與我有緣的故事，時間靜止，歲月靜好，我獨屬于自己，與煩躁的現實無關。

書店內，隱約可見一位現代男子經過。女子的目光定格在一頁書中。女子內心獨白：差不多一百年前，竟然有個女子也叫玉瑩，她29歲的哥哥 和26歲的弟弟，犧牲了，那么年輕，難道不害怕不后悔嗎？女子沉吟片時，離開書店，撐起傘。

2.外景 龍華烈士陵園 白天

[蒼松翠柏，直上云天，女子來到龍華烈士陵園。

3.內景 龍華烈士紀念館 白天

[女子走進龍華烈士紀念館，走向陳延年和陳喬年的照片，默讀著他們的事跡，不解地凝望。

兩個男子的呼聲：玉瑩，玉瑩？

女子回頭望去。

4.外景 龍華烈士陵園 白天

[細雨飄灑，打在傘上，女子卻消失在一面墻中。

時空隧道亮起強烈的白光，以下劇情的背景，均可以浮現在幕布虛擬的“墻”上。

5.推出片頭，劇名：《新生》，字幕：1928年，上海

6.外景 上海街道 白天

[依舊是那把雨傘，匆匆行在雨幕中。江南特有的黃梅天氣，似乎浸在一團沒有盡頭的嘆息中，空氣沉重地能擰出水來，灰蒙蒙的烏云，壓在頭頂。傘下，陳玉瑩急切地走來，她面色蒼白，身形柔弱，步履踉蹌，呼喊著“大哥，二弟”，一雙大眼睛滿含憂愁，臉上分不清汗水、雨水和淚水。

陳玉瑩? （唱）梅雨時節雨紛紛，

柔腸寸斷籠愁云。

兄弟不幸喪生命，

我收斂遺骸葬亡魂。

[突然，她停下了腳步，欲前又止。

7，外景 淞滬警備司令部 白天

[一座高聳的炮樓，冷漠地指向天空。黑色大門緊閉，門牌上赫然寫著“淞滬警備司令部”，一派森嚴。高墻卻遮不住參天的松柏，樹冠隱沒在濃密云霧中。陳玉瑩仰面看向大門，徘徊不前，百感交集，不敢去親自面對那個悲慘的消息。

陳玉瑩? 大哥，二弟，玉瑩來接你們了……

8.外景 淞滬警備司令部 白天

[陳玉瑩終于鼓足勇氣，舉手叩門，透過門上的鐵窗向內張望。

警官冷冰冰的臉出在鐵窗后，一雙銳利的眼睛，厲聲嚇道：有事快說！

陳玉瑩? ?（戰戰兢兢）我，找人。

警? 官? （目光放松下來，習以為常的聲音）名字？

陳玉瑩? 陳延年、陳喬年。

警? 官? 早死了，上峰有令，不準收尸！

陳玉瑩? （十分驚愕、悲憤）什么？

警? 官? （聲音遠去，不屑地）不準給赤匪收尸。

9.外景 淞滬警備司令部 白天

[一聲驚雷滾過，暴雨落下，雨傘在風中無力地飄搖，落下。天旋地轉，陳玉瑩面無血色，不知所措，瘦小的身影，在高大的門樓下，顯得那般羸弱。

黑色大門一側的小門打開。一堆破爛的衣物和書籍被扔出來，“砰”地關門聲，決絕而冷酷。沉重的雨滴砸落，像一道道傷痕。陳玉瑩連忙撲過去，抱起衣物，躲到可以避雨的地方，看到血跡斑斑的西裝，一遍又一遍撫摸，淚如雨下。

她感覺到手指摸到了什么，小心翼翼地找出了一封密信，和一支銹跡斑斑的鋼筆。

陳玉瑩? （低聲驚呼）喬年的信？（看四下無人，輕輕展開信，密密麻麻工整的字跡。）

10.內景 龍華監獄 夜晚

陳喬年? （堅定的聲音）玉瑩大姐，倘若你看到這封信，我已不在人世。去年7月，擔任中共江浙區委書記的大哥延年，被捕入獄，受盡酷刑，未吐露一絲機密。

陳玉瑩? （接著念道）在龍華刑場，拒不下跪，被敵人亂刀砍殺，啊？！

[墻的另一面，陳延年健壯的身影浮現，他轉身坦然走來，陳喬年動容地望著他。

陳延年? 一個共產黨員的犧牲，勝于千萬張傳單，如果怕死，就不要做共產黨員！

陳喬年? 說的對，大哥，我們一起走出滂沱大雨，走到光明之地。

[陳玉瑩悲痛欲絕，大放悲聲。一汪雨水，映出陳玉瑩的倒影，朦朧之中，哥哥陳延年和弟弟陳喬年的影子，浮現在雨水中。

11.外景 陳玉瑩的想象 一個綠樹成蔭的美麗世界 白天

[不知何時，雨停了，傳來歡快的鳥鳴，陽光溫暖，百花盛開，一個美輪美奐的夢中世界，陳玉瑩驚愕地站起，看到兄弟倆從墻中走出。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根據少年時的記憶，努力分辨著。延年穿馬甲襯衫，面容黝黑，高大帥氣，熱情奔放，身體壯實，是個硬朗的大漢，喬年穿中山裝，文質彬彬，眉清目秀，像個白面書生，兄弟倆的眼睛里都充滿火熱的力量。兄弟兩人一邊走，一邊激動地交流著。

陳延年? 革命運動中，只有最受資本帝國主義與軍閥壓迫的階級，才是最能革命的階級，這個最能革命的階級，就是工人與農民……

陳喬年? （似乎是剛寫完文章，手中還拿著鋼筆）對反動派只有作堅決的斗爭，不能存在任何幻想。血的教訓，切切不可忘記……

陳玉瑩? （滿臉疑惑，但是十分欣喜，目不轉睛地望著延年和喬年，想觸摸又不敢觸摸。忍不住激動地呼喊）延年？大哥！喬年？二弟！

陳延年? ?（突然微笑地轉向她）玉瑩，你怎么來了？

陳喬年? ?大姐，十多年沒見，還是那么瘦弱。

[陳玉瑩沒想到兄弟能看見自己，更加喜極而泣，緊緊抱住他們。

陳延年? 陳家被抄之后，母親和弟弟妹妹全靠你照顧，難為你了。

陳玉瑩? 大哥，二弟！究竟發生了什么事？你們在做什么？

[陳延年猶自沉浸在火一般的激情中。

陳延年? 我在演講呀，你看，廣東成千上萬的工人農民，都發動起來，做自己的主人，不做資本家和統治者的奴隸。

陳玉瑩? （好像在聽天方夜譚）幾千年來，受苦受難的窮人，從來沒有自己做過主呀。

陳喬年? ?這幾千年的世道，就該變上一變。

陳延年? 最轟轟烈烈的變革就是革命，我們組建工人自衛隊、糾察隊，掀起省港大罷工，反剝削，反壓迫。

[墻上隱約出現了工人大罷工的洪流，浩浩蕩蕩，震地驚天，陳玉瑩頗受鼓舞，深感自豪。

花園中出現了桌椅，三人親密無間，坐在一起聊天，越談越振奮。

陳玉瑩? 小時候，大哥是一座山，為我們遮風擋雨，我就知道你在做好事，沒想到你做了大事！

陳喬年? 大哥，聽說你在廣東當區委書記，經費用在刀刃上，只穿一件蘇聯帶回來的學生服，毛皮鞋，所有家當只有一個公文包，是真的嗎？

陳延年? 哈哈，比我們在法國里昂當翻砂工時幸福多了，當年一天一頓面包蘸醬油。

陳玉瑩? ?（捧起陳延年的大手，滿是老繭褶皺）大哥，二弟，你們在外面吃過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陳延年? 何談苦？樂在其中呀，我最喜歡和黃包車夫一起拉車。

陳玉瑩? ?你還會拉車？

陳延年? ?宣講真理，發動群眾嘛。

陳玉瑩? ?可你們手無寸鐵，如何抗爭？

陳延年? 組建鐵甲車隊，就是后來的葉挺獨立團，北伐先遣隊。

陳玉瑩? ?我聽說過。

陳喬年? 大哥奔波上海兩廣和福建，建立黨組織，發展了數千黨員。

陳玉瑩? ?（俏皮地）黨？我早就猜到你們是共產黨。

陳延年、陳喬年? 對！

陳延年? 我們的黨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也不是從地上生出來的，更不是從海外飛來的，而是在長期不斷的革命斗爭中，從困苦艱難的革命斗爭中生長出來的，強大出來的！

陳玉瑩? ?那你們是什么時候加入了共產黨？

[桌子上出現了酒壺酒杯，三人酣暢而飲。

陳延年? 我和喬年在巴黎勤工儉學時，就加入了少年共產黨。

陳喬年? ?還去了蘇聯莫斯科共產主義大學讀書呢。

陳玉瑩? 你們都是留洋的大學生，二弟回國以后，也在做大事吧？

陳喬年? ?我在北京辦秘密印刷廠，發行機關報，大姐，就在敵人眼皮子底下宣傳黨的政策。

陳玉瑩? 太危險了。

陳延年? 不要看二弟文質彬彬，可聰明機靈的很吶。

陳玉瑩? （刮目相看）當年不善言談的文弱書生，變得讓姐姐都認不出了。

陳喬年? 我和李大釗先生籌辦北方區委黨校，當老師，寫文章，帶學生示威游行。

陳延年? ?二弟，那年“三一八”慘案，你為了保護學生，胸膛挨了軍警一刺刀，康復了嗎？

陳喬年? （風輕云淡地一笑，拍拍胸膛）完全沒事。

陳玉瑩? （很是自責）真想陪伴在身邊，照顧你們，只可惜女子不能出外闖蕩。

陳延年? 誰說女子不能出外闖蕩？女子也能自己作主。

陳玉瑩? ?自己作主？

陳延年? ?飛出墻外，飛遍世界！

陳喬年? 大姐，你還記得嗎？抄家那天晚上，你保護我們跳墻逃生，獨擋兵丁，大姐，我相信你是一個有遠見的女子。

陳玉瑩? ?（有些慚愧，轉過身，內心獨白）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我只是賣字畫，做女工，養家糊口，卻不敢邁出高墻，活得懵懵懂懂，悶出一身的病，待將來，無非嫁到陌生人家，碌碌無為，這樣的人生，是該變上一變了！

陳玉瑩? 大哥，二弟，你們哪來的勇氣干革命，不怕死嗎？

陳延年? （唱）玉瑩妹妹呀，

千年故國沉沉夜，

甘愿俯首化微芒。

陳喬年? （唱）人生自古誰無死，

舍生取義守炎黃。

陳玉瑩? （唱）豁然驚悟心頭亮，

擊水何懼風浪狂？

陳延年? （唱）此身殉國何足道，

一懷壯志尚未亡。

陳玉瑩? （唱）我愿為女子求解放，

展翅沖霄自在翔。

舉目萬里天地廣，

匯聚微芒照穹蒼。

陳喬年? （佩服地）好姐姐，巾幗不讓須眉。

[兄弟兩人為陳玉瑩敬酒。陳延年和陳喬年說說笑笑，又向前方走去。

11.外景 淞滬警備司令部 白天

[玉瑩手中浮現出喬年的信，驀地，一個個字變成一滴滴鮮血。雨水又降下，血滴在跳躍，天際依然濃云密布。

12.內景 龍華監獄 夜晚

陳喬年? （又回到念信的狀態）自回國直到大哥犧牲，我們兄弟不曾見過一面。大姐，如今，我也在上海被捕，將赴龍華刑場，“繁霜盡是心頭血，灑向千峰秋葉丹”，此時此刻，我對家庭毫無牽掛，感謝黨的盡力營救，讓子孫后代享受前人披荊斬棘的幸福吧！

13.外景 陳玉瑩的想象 淞滬警備司令部門前 白天

陳延年? 當年我們讀了《新青年》，決定改變這漫漫長夜，送給你。

[槍聲，響徹天地，陳玉瑩手中的字化成一片熱血，彌漫開來，變成一本《新青年》，像一片笑傲寒霜的楓葉。玉瑩堅定地望著喬年，這次，她沒有哭泣。喬年走到她身邊，為她撐起傘，遮擋冷雨，好像撐起了一片天。

陳喬年? 大姐，你不要太難過，知道《國際歌》嗎？

陳玉瑩? 《國際歌》？

陳喬年? 法國工人創作的。

陳延年? 喬年和同志們翻譯成了中文，第一位傳唱

者就是喬年。

陳玉瑩? 二弟，教給我吧。

[陳喬年教唱《國際歌》，玉瑩越唱越動容。

陳喬年? 起來，饑寒交迫的奴隸。

陳玉瑩? 起來，饑寒交迫的奴隸。

陳喬年? 起來，全世界受苦的人。

陳玉瑩? 起來，全世界受苦的人。

三? 人? （唱）滿腔的熱血已經沸騰，要為真理而斗爭。

陳喬年? （唱）舊世界打個落花流水，奴隸們起來，起來……

陳延年? （鄭重地問）玉瑩，今天你為什么來找我們？

陳玉瑩? 我來——埋葬，但不是埋葬你們，而是埋葬一個舊時代，獲得新生命，走上你們的道路！

[三人開懷大笑。

14.外景 陳玉瑩的想象 一個嶄新的世界

[白天雨停了，西裝變得煥然一新，鋼筆發出光輝。玉瑩深情地為延年穿上西裝，整理領帶，又遞給喬年鋼筆，鄭重地交付在他手中，兄弟倆更加意氣風發。玉瑩涌出離別淚水，送別兄弟。

陳玉瑩? （唱）送大哥理行裝魁偉堂堂，

送二弟筆作刃行路長長。

少年時避幽窗書聲朗朗，

到今朝敢撥開云海蒼蒼。

[延年和喬年莊嚴地舉起右手宣誓，玉瑩學著他們的樣子，舉起了手。陳延年、陳喬年、陳玉瑩一起朗讀《新青年》：青年如初春，如朝日，如百卉之萌動，如利刃之新發于硎，人生最可寶貴之時期也。充塞社會之空氣，無往而非陳腐朽敗焉，求些少之新鮮活潑者，以慰吾人窒息之絕望，青年勉乎哉！

陳玉瑩? （唱）你們讓奴隸們勇于反抗，

領中華破陰霾屹立東方。

槍林中刀鋒下生死闖蕩，

青春血推開那風雨滄桑。

[兄弟二人向陳玉瑩揮手告別，走向那面墻。

一只雨燕飛上天空，延年喬年漸行漸遠，而玉瑩轉身走向另一個時空，腳步輕盈灑脫，逐漸變成現代女子。

陳玉瑩? （唱）我今重生破羅網，

再不揮淚驚惶惶。

愿代英烈活一場，

春燕高歌喚曙光。

我的歲月靜好，

是你熱血飛揚。

記下君偉業，

百年永不忘。

濃云已消散，

黎明彩霞長。

千山映旭日，

萬里錦家邦。

15.外景 中共一大會址 白天

[陽光明媚，現代女子走向中共一大會址，瞻仰紅色初心所在地。

16.外景 現代上海外灘 夜晚

[現代女子在散步，抬起頭，看到無人機在天幕上打出“慶祝建黨百年”的字樣，五彩繽紛，像煙花一般綻放，她駐足觀看，默默祝福。突然，她在人群中，恍惚看到了延年和喬年的身影，他們現代裝束，依然那般英姿勃發。她欣喜地走上前去。

[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