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艷艷
摘要:本研究以綠釉陶鸮尊為研究對象,從該器物出發,分析了漢代陶器造型藝術的材質、形態、色彩以及紋樣,歸納了漢代陶器造型藝術符號性、裝飾性以及文化性的特征,探討了漢代陶器造型藝術在當代造型藝術中的應用價值。
關鍵詞:漢代陶器;造型藝術;綠釉陶鸮尊
陶器是將黏土、陶土捏制成型后燒制的器具,是人類社會從舊石器時代進入新石器時代的重要標志。陶器在我國有著悠久的歷史,早在先秦時期,《禮記·月令》中便有“陶器必良,火齊必得”的記載。漢代陶器在我國漫長的陶器發展史上占據著重要的位置,是我國陶器繼原始彩陶后又一個繁榮期。漢代陶器不僅繼承了秦代陶器的形制特征與藝術風格,更扎根現實,既簡樸古拙,注重反映社會生活,又充滿活力之美[1]。漢代陶器在造型上獨具一格,并涌現了許多標志性陶器,1990年出土于尹莊鎮濁玉村的綠釉陶鸮尊就是其中之一。
綠釉陶鸮尊(圖一)屬漢代經典的陶器作品,于1990年在尹莊鎮濁玉村出土。高18.5 cm,口徑為6.7 cm。器壁厚0.9 cm。通體施以綠釉。鸮作蹲狀,雙目圓瞪,兩耳直立,尖嘴內勾,兩爪前露。通體羽毛清晰且豐滿,形象逼真。頭與身從頸部分開,頭為尊蓋,可作180°旋轉,在旋轉過程中造型不斷發生變化。
一、漢代陶器造型藝術分析
(一)漢代陶器材質分析
材質是造型藝術的基礎,所謂造型,就是在一定的材料上(如布、紙、木板、石、泥、金屬等)以相應的表現手段創造的可視、靜態的空間形象。陶器以泥為材質,是火與土的造物。早在原始社會時期,先民們便發現黏土具有很強的可塑性,并且在燒制后極為堅固,制陶工藝由此而生。制陶工藝的發展極大地提升了先民的生活水平,出土陶器的類型幾乎涵蓋了生活所需的各種物品。陶器除了具有實用價值外,還有獨特的審美價值,不少陶器上均有精美的雕飾。漢代是陶器發展的重要時期,陶器的材質選擇以及燒制工藝均得到了一定的發展,特別是材質,呈現出精細化趨勢。綠釉陶鸮尊以陶土燒制而成,分頭、身兩個部分,在燒制中采用泥條盤筑法。具體步驟為:先通過泥條盤旋堆砌形成陶器的外形,待陶坯陰干后,以卵石打磨,使陶器的表面更為光潔;待粗胎燒制完成后,再以細泥在粗胎上塑作,以刻畫、模貼等方法處理羽毛等細節。獨特的材質以及燒制工藝使得綠釉陶鸮尊能保存千年而不出現變形、分解的問題,可見,陶土有著其他材質難以比擬的理化性質和表現功能[2]。
(二)漢代陶器形態分析
漢代陶器形態極為多樣,這和陶器多元的功能有很大的關系。漢代陶器的功能主要有以下幾種。
(1)生產功能。古代社會的人面臨著巨大的物質生產需求,生產是陶器的重要功能,如陶紡輪等。
(2)生活功能。漢代陶器在日常生活中有著廣泛的應用,如陶罐、陶尊、陶瓶、陶碗等。
(3)裝飾功能。隨著社會的不斷發展,陶器的裝飾性特點日益鮮明,比如陶器上多雕刻有繁復的圖案,如龍首紋、獸紋等,這表明了民族審美意識的發展。
(4)祭祀功能。陶器中有大量的祭祀功能器物。
漢代陶器各功能間具有很強的融合性,換言之,同一件陶器,可能兼有多種功能,如這件綠釉陶鸮尊。綠釉陶鸮尊是以鸮為形態的陶尊,既有生活功能,也有裝飾功能。綠釉陶鸮尊的形態特征主要有兩點:首先,形態逼真。綠釉陶鸮尊中的鸮作蹲狀,雙目圓瞪,兩耳直立,尖嘴內勾,兩爪前露,形態極為逼真,并且在細泥的塑造下,鸮的羽毛豐滿且清晰,極具細節美;其次,富于變化。綠釉陶鸮尊的頭與身從頸部分開,頭為尊蓋,可作180°旋轉。自然界中鸮的頭部可以旋轉270°,綠釉陶鸮尊的制作參考了自然界中鸮的特點,具有造型多變的多重美感。
(三)漢代陶器色彩分析
原始社會時期,主要的陶器類型有泥質灰陶、灰黑陶、黑皮陶、褐陶四種,以灰陶和黑皮陶數量最多。以黑皮陶為例,其之所以被稱為黑皮陶,是因為在燒制階段,爐火熄滅后,會產生大量非常細小的炭屑,這些炭屑在高溫的作用下會均勻地滲入陶器表面,從而形成一層薄薄的黑色陶衣。黑皮陶具有金屬般的光澤,原始社會的炊煮器、盛貯器、酒水器等,均以黑皮陶為主。春秋戰國以來,陶器燒制工藝得到了極大的發展,陶器色彩也更為多樣化。漢代陶器顏色繁復,比如彩繪陶器。彩繪陶器是在燒制而成的陶器上用各種顏色描繪圖案而形成的陶器。漢代彩繪陶器工藝繼承自戰國,并有所創新,但彩繪陶器色彩容易剝落,不易保存。施釉工藝的發展是漢代陶器色彩繁復的重要原因,如栗黃色加彩釉陶器、茶黃黑褐釉陶器等。綠釉陶鸮尊以綠色為底色,以銅作著色劑,屬于銅綠釉。綠釉的化學屬性決定了綠釉陶鸮尊在氧化氣氛中呈綠色,在還原氣氛中呈紅色。綠釉陶鸮尊留存至今已有上千年的歷史,但綠色底色仍然清晰可見。
(四)漢代陶器紋樣分析
漢代陶器有著豐富的紋樣,其紋飾以幾何紋居多,常見的直條紋、波浪紋、弦紋、魚紋、菱形紋鳥紋是漢代陶器中最具代表性的紋飾。陶器中的鳥紋包括禽鳥紋、鳳鳥紋等多種[4],其中,尤以鳳鳥紋最具代表性。從紋樣的功能來看,陶器紋樣要素多起裝飾性的作用。漢代,民族審美意識得到了進一步的發展,紋樣要素能使器物更為美觀,特別是在各類生活用陶器中,直條紋、波浪紋等的雕飾,使陶器具有了樸素的美感。從本質上看,陶器紋樣要素是具有特殊意義的符號系統,每一種陶器紋樣要素均能用符號的形式呈現出來。但不同于純粹的形式上的符號,陶器紋樣要素具有很強的表意性,不同的紋樣、不同的圖案均有著不同的寓意與寄托,這也是陶器紋樣要素文化內涵的表現。綠釉陶鸮尊的紋樣為鳥紋,通體羽毛豐滿,有著獨特的審美效果。
二、漢代陶器造型藝術特點
(一)符號性
符號學的思想有著悠久的歷史,最早可以追溯到古羅馬時期的奧古斯汀,他將符號視作“在這個事物加諸感覺的印象之外的某種事物。”文藝復興以來,隨著新的學科、思想的不斷涌現,符號學與相關學科交叉融合,得到了長足的發展。1894年,瑞典語言學家索緒爾首次提出符號學(Semeiology)的概念。索緒爾將符號分為符征、所指兩個部分,前者指呈現出來的符號形式,后者則指符號背后所蘊藏的意義。索緒爾認為,符號自身并沒有意義,符號的意義來自整個的社會文化系統。符號是能指與所指的雙面體。能指即符號表現,或符號形式,是符號可感的一面;所指則為抽象的、不可感的符號內容。符號由人創造,是人為了實現傳達意圖或意指作用的創造物。人創造符號,并賦予符號內涵,最為典型的便是語言。漢代陶器造型藝術具有很強的符號性特征,是匠人圍繞陶器而創造的符號系統。
(二)裝飾性
圖式構成是漢代陶器裝飾性的重點內容,根據《現代漢語詞典》的解釋,“圖式”一詞同時具有動詞與名詞兩種詞性。作為動詞的“圖式”,指的是在身體或物質的表面施加附屬物,具有使物件美觀的作用,是一種裝飾方法,以審美表現為目標;而作為名詞的“圖式”,則指圖式品,即在身體或物質的表面所加附屬物的成品。漢代陶器造型藝術與圖式有著非常密切的關系,并且形成具有漢代陶器特點的圖式語言。因為漢代陶器制作者主要借助刻畫、燒制、描繪等方法來呈現特定的形象,從而實現信息傳達與交流的目標。從這個角度出發,漢代陶器造型藝術本身就可以用符號形式呈現,具有圖式的特點。
(三)文化性
漢代陶器造型藝術的文化性主要體現在兩點:一是圖騰文化。圖騰作為人類歷史上最早的一種文化現象,廣泛存在于各民族文化中。綠釉陶鸮尊以鸮為塑造對象,體現了一種圖騰崇拜。根據現代學者研究的成果,殷商族玄鳥圖騰并非燕子,而是鴟鸮,它是商民族的生殖神、太陽神以及農業保護神。盡管在后世文化中,鸮成為邪惡的象征,但這種圖騰文化仍然傳承了下來;二是祭祀文化。祖宗崇拜在我國有著悠久的歷史,源自血緣宗親關系,周代確立的宗法制度進一步強化了祖宗崇拜的影響。以“克己復禮”為己任的孔子發展出“慎終追遠”的思想。卡西爾也認為“中國是標準的祖先崇拜的國家”[5]。在古代社會,基層治理主要依靠宗族自治來實現,宗族自治與國家層面的治理具有同構性,而這也是家國情懷形成的主要因素。漢代陶器造型藝術具有很強的祭祀作用和文化功能,陶鸮尊亦代表一類多用于祭祀用的明器。
三、漢代陶器造型藝術在當代造型藝術發展中的意義
改革開放四十年來,隨著社會經濟的不斷發展,我國城市化、現代化、國際化程度日益提升,隨之而來的則是民族文化的傳承危機,受現代文化與西方文化的沖擊,古代文化的處境日益艱難,大量古代文化資源瀕臨消亡的威脅。從古代文化的構成而言,主要可以分為物質文化和非物質兩大類,陶器中的造型藝術屬于非物質文化,其不僅是民族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更是民族文化的主要載體,其在當代造型藝術中的應用,對民族文化的保護、傳播與創新均有著重要的作用。就民族文化的保護而言,當前的民族文化保護中存在不少的問題,最典型的是保護方法匱乏。漢代陶器造型藝術在當代造型藝術中的應用,為民族文化的保護開辟了一條穩定可靠的途徑,對民族文化的傳承乃至民族文化影響力的增強都有非常重要的價值。其次,就民族文化的傳播而言,傳播是傳承的核心方式,民族文化的廣泛傳播有助于增強民族文化的影響力,從而為民族文化的保護與傳承創造良好的環境。漢代陶器造型藝術在當代造型藝術中的應用,為提升中華民族文化在世界范圍內的傳播力提供了充分的條件。最后,就民族文化的創新而言,民族文化必須緊扣時代發展主題,做好必要的創新工作,才能不被時代淘汰。民族文化受文化慣性的影響,在創新中思維保守,很多時候難以跟上時代發展的步伐,而漢代陶器造型藝術在當代造型藝術中的應用,為民族文化的創新提供了新的路徑。
四、結語
漢代是我國陶器發展史上的重要時期,漢代陶器造型藝術更有著獨特的魅力。對漢代陶器造型藝術,既要傳承,也要有所創新,只有在陶器造型藝術史的發展中融入當代陶器制作藝術,才能實現承前啟后、繼往開來的成效。對此,學界一方面要加強對漢代陶器造型藝術的研究,另一方面也要將研究成果予以推廣,實現漢代陶器造型藝術在生產生活中的廣泛應用。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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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劉雅麗,賈黎威.淺談陶瓷材質的內蘊美[J].景德鎮陶瓷,2008(3):9-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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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李宥橙.靈禽類陶瓷雕塑造型藝術研究[D].景德鎮:景德鎮陶瓷大學,2018.
[5]游汝杰.中國文化語言學引論[M].修訂版.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2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