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摘要] 伊斯蘭教對中東傳統國家體制的影響包括意識形態上的“真主主權論”和君主的“代治人”理論,傳統的政教合一國家體制,社會領域的穆斯林特權地位和非穆斯林的社團自治,伊斯蘭從普世的國家體制向列國體制的轉變,伊斯蘭教的意識形態與政治的高度統一,國家對土地和農業剩余價值的控制。中東近現代的民族國家構建分為四個階段:由傳統國家向現代民族國家轉型的時期,現代民族國家體系初具規模,現代民族國家體系全面形成和演變,現代民族國家面臨新的挑戰和問題。總體上,近代以來伊斯蘭教對中東民族國家構建的影響經歷了一個“U”字形的發展歷程,但中東國家的民族國家構建也遭遇了一系列問題,由此催生了各種反體制的伊斯蘭思潮和運動。據此,發源于西方的現代民族國家在中東國家的土壤中必然會發生某種變化,以適應當地的環境。
[關鍵詞] 伊斯蘭教;中東;民族國家構建;影響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674-6201(2021)01-0007-09
近年來,國內有關中東①民族國家構建的研究不斷取得進展,但在伊斯蘭教對中東近現代民族國家構建的影響方面的專門研究較少,盡管過去有一些相關的成果問世。②本文試圖對此展開進一步的探討。
一、伊斯蘭教對中東傳統國家體制的影響
伊斯蘭教的政教合一性來源于其興起的歷史背景。伊斯蘭教的興起符合阿拉伯社會從分散的部落走向統一的民族和國家的歷史潮流,因此它理所當然地是一種入世的宗教。它對穆斯林社會生活的各個方面都有影響,政教合一勢所必然,而且其密切程度超越了其他宗教。下面從幾個方面來看伊斯蘭教對中東傳統國家體制的影響。
第一,“真主主權論”和君主的“代治人”身份是伊斯蘭教政教合一體制和君主合法性的理論基礎?!耙了固m”的本意是“和平”,意為“順從”真主的意志即可在“伊斯蘭秩序”下求得和平、幸福和安寧。因此,從一開始這一宗教就把建立國家和社會秩序與人們對真主和使者的信仰和崇拜聯系在一起,③信仰使者是伊斯蘭教的五大信仰之一。由于真主掌握最高主權,君主(哈里發、埃米爾、伊瑪目等)只能作為真主的“代治人”施政,治理族教一體的穆斯林社會(烏瑪,Umma)。同時,作為真主的“代治人”,穆斯林(意為真主意志的“順從者”)必須無條件地服從統治者,即使他是一個“不義”者。
第二,中東傳統國家政教合一的體制架構也是不斷變化的。在最早建立的伊斯蘭國家中,作為“封印先知”的穆罕默德為政教合一的國家元首、立法者和軍隊統帥。其圣門弟子(跟隨先知的弟子)則是國家的主要官員和軍官,宗教機構與政治機構實現了高度整合。
先知去世后開始了四大哈里發時期。哈里發沒有先知的使者身份,不能傳達啟示,也沒有立法權,其權力因此受限。[吳云貴:《伊斯蘭教法概略》,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3年,第197頁。]哈里發(Khalifa)一詞,意思是“繼承人”和“代治人”,即先知的繼承人和真主的代理人,從而明確了哈里發的地位。 此后,烏里瑪開始形成并主導法律事務。帝國機構的日趨龐大和專業化,使哈里發專注于行政和軍事事務,宗教事務日益集中于形成中的烏里瑪即宗教學者之手。他們從事教義學、教法學等方面的研究,與官方疏遠,在民間則享有較高威望。形成這一局面的原因,在于伊斯蘭不存在統一的宗教機構(清真寺相互之間沒有隸屬關系)和教階制,而法學家“幾乎壟斷了伊斯蘭法的發展”,[高鴻鈞:《伊斯蘭法:傳統與現代化》,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1996年,第105頁。]這是伊斯蘭文明不同于其他文明的一個重要方面。因此,統治者頒布和執掌公法,而以私法為主的教法則由法學家和教法官創制實施。[吳云貴:《伊斯蘭教法概略》,第183—184頁。]但名義上,哈里發依舊是最高的宗教領袖。不過,隨著10世紀中葉以后巴格達的哈里發大權旁落,地處波斯的世俗統治者(白益王朝的總埃米爾和塞爾柱帝國的素丹)掌握了國家的政治和軍事權力。同時,隨著烏里瑪的發展,他們全面掌控了司法、教育和慈善事業,并通過宗教學校培養宗教人士和世俗官僚,本身成為政府與社會溝通的重要中介。
第三,穆斯林享有特權地位,非穆斯林實行社團自治。傳統伊斯蘭國家的基本認同是宗教,穆斯林是國家的統治者和享有特權的階層。阿拉伯帝國把非穆斯林居民分為“迪米”(“有經人”)和奴隸,前者為受保護者,包括基督徒、猶太人、祆教徒等,政府允許其自治,尤其是在宗教和私法事務上,各社團的首領自行管理,并負責向政府交稅。但“迪米”必須繳納人丁稅,同時在著裝、職業及居住地點等方面受到某種限制。奧斯曼帝國實行類似的社團自治,不同的宗教社團名為“米列特”。
第四,伊斯蘭的國家體制從國家、宗教、君主的三位一體演變為宗教統一、政治分裂的列國體制。從早期的穆斯林公社到倭馬亞王朝時期的伊斯蘭國家具有唯一性和普世性的特點,此后演變為伊斯蘭列國并立的格局,盡管哈里發仍是精神上的最高領袖。伊斯蘭學者認為,哈里發國已經演變為“穆爾科”(mulk),即“王國”。著名學者伊本·赫勒敦首次指出,國家是一個獨立實體,從哈里發國向穆爾科的轉變是不可避免的,而穆爾科保留了哈里發國和伊斯蘭的因素。[Gabriel Ben-Dor, State and Conflict in the Middle East: Emergence of the Postcolonial State, New York: Praeger Publishers, 1983, pp.43-49.]這是伊斯蘭國家學說的重大發展。不過,隨著伊斯蘭教的發展,共同的教義和信仰、標準的古典阿拉伯語、哈里發的至尊地位、共同的歷史和命運、致力于規范信仰的烏里瑪和教法的存在,確保了一種普世性認同的延續,而穆斯林君主(素丹、埃米爾等)的重要職責是維護宗教、鞏固教法的統治、維持社會秩序等。
第五,伊斯蘭教的意識形態與政治的高度統一。作為一種普世性的宗教,伊斯蘭教高度強調社會的公平、正義,信徒之間的平等(無論其種族、部落、膚色、性別等),財產的公益性,通過稅收政策(天課)調節社會的財產關系等等。加上穆斯林社會的政教合一性,面臨突出的社會和政治不公的穆斯林傳統上往往訴諸具有宗教色彩的政治運動實現社會目標。
第六,國家對土地和農業剩余價值的控制。除了瓦克夫和少量位于城市郊區的穆爾克(私有土地)以外,國家至少在名義上控制了絕大部分土地和相當比例的農業剩余價值,而教法的分歧也造成土地所有權的模糊。[佩里·安德森:《絕對主義國家的系譜》,劉北成、龔曉莊譯,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1年,第524—526頁。]有西方學者認為,中東國家歷史上對土地的控制妨礙了大地主階級的形成,農村的有產階層因此被迫從宗教基金那里尋求庇護,從而加強了宗教界的影響。[作者所指應當是富人把私有地交給清真寺,轉變為“家庭瓦克夫”,從而在享受土地收益的同時避免放債人或政府沒收,實現稅收的減免。見Lisa Blaydes, “State Building in the Middle East,” Annual Review of Political Science, Vol.20, 2017.]
二、近現代中東民族國家構建的演變階段
近代以來,中東傳統國家面臨著西方資本主義國家的經濟滲透、政治及文化擴張,自身出現了多重社會、經濟和政治危機,從而開始了向現代民族國家的轉型。中東近現代的民族國家構建可以分為以下幾個階段:
第一階段,由傳統國家向現代民族國家轉型的時期(18世紀至一次大戰結束)。
這一時期的中東國家或地區在政治上處于不同的發展階段和類型(帝國、王國、酋邦和無國家的部落社會),其民族國家構建分為三大類型:
第一,在社會經濟較為發達的小亞細亞、新月地帶和北層地區,面臨民族危亡的奧斯曼、伊朗、埃及(半獨立的奧斯曼省份)、阿富汗等傳統的中東國家和地區受西方的影響,開始了現代化改革。[黃民興:《試析中東現代化的特點》,《西北大學學報》2003年第1期。 ]改革以西方為模板,指導的意識形態是現代主義和民族主義。這一時期有關國家和地區的主要變動包括:
1.改變傳統的意識形態。奧斯曼帝國的改革派領袖米德哈特帕夏指出:“在伊斯蘭國家內,政府的原則,正如人民的主權在那里得到承認一樣,是建立在本質屬于民主的基礎上的?!盵伯納德·劉易斯:《現代土耳其的興起》,范中廉譯,北京:商務印書館,1982年,第175頁。]同時,帝國也出現諸如奧斯曼民族和奧斯曼祖國的概念,以及泛突厥主義的思想。泛伊斯蘭主義的鼻祖阿富汗尼,在主張建立一個由哈里發領導的統一的伊斯蘭國家的同時,也強調共和制和憲政制與協商原則相協調,呼吁學習西方的科學文化。在阿拉伯地區,民族文化出現復興,阿拉伯民族主義思想開始萌芽。
2.改造傳統的政治經濟和社會制度。多數國家限制了烏里瑪的權力。奧斯曼逐步建立了內閣制,坦志麥特改革規定帝國臣民不分宗教信仰一律平等;1867年,承認地主的土地私有權;1876年憲法規定設立兩院制議會,還規定了一些資產階級的民主權利。
3.由于列強的侵略、中東內部的民族獨立運動(希臘等巴爾干基督教民族)和列強的內部談判,奧斯曼、伊朗和阿富汗劃定了新的邊界。
4.作為改革和經濟變動的后果,傳統的部落趨于解體,開始形成相對穩定的階級和社會集團,即本土的地主階級和現代知識分子,以及主要由少數族群組成的買辦階級。此外,西方對少數族群的經濟文化扶持和改革新政導致了中東國家內部不同宗教社團間的緊張,以至騷動和獨立運動(主要是奧斯曼屬下信奉基督教的巴爾干地區)。
第二,大體處于西方殖民統治下的北非地區和奧斯曼統治下的阿拉伯半島,由伊斯蘭組織推動了現代國家的形成。
北非——主要是蘇菲派領導。蘇丹19世紀末的馬赫迪運動推動了蘇丹國家的發展;20世紀該國的民族主義運動由“新馬赫迪派”安薩派領導。利比亞基本上是一個部落社會,蘇菲派的塞努西教團領導了民族主義運動。阿爾及利亞的反法斗爭也是由宗教勢力領導的。20世紀初摩洛哥的里夫運動也帶有伊斯蘭性質。[黃民興:《論伊斯蘭教在阿拉伯現代民族國家形成中的作用》,《西亞非洲》1996年第3期。]
阿拉伯半島——在也門,栽德派的伊瑪目領導了反對奧斯曼的斗爭。阿曼的伊瑪目領導了反對素丹和英國的斗爭。在只存在酋邦式政體的阿拉伯半島內志地區,具有原教旨主義特點的瓦哈比派與沙特家族聯手,進行了建國運動。
第三,在阿拉伯半島的海灣沿岸,科威特和特魯西爾地區均為部落社會,控制內政的地方酋長與英國殖民當局維持了某種合作,宗教勢力的影響不大。
第二階段,現代民族國家體系初具規模(一次大戰結束至50年代中期)。
決定本階段演變的因素是一次大戰和前一階段民族主義運動的繼續發展。這一時期的中東基本完成了民族獨立的進程,尚未獨立的主要是海灣諸酋長國、南也門、巴勒斯坦和阿爾及利亞,其民族國家構建包括以下類型:
(1)從奧斯曼帝國分裂出的現代土耳其。近代以來,奧斯曼的意識形態在西方觀念和傳統伊斯蘭觀念影響下,先后經歷了奧斯曼主義、泛伊斯蘭主義和泛突厥主義的演變,但未能解決國內的民族宗教問題,加入同盟國作戰的行動最終促成列強瓜分和帝國解體,向現代民族國家的轉型宣告失敗。土耳其的獨立由世俗的民族主義領導,此后廢除了素丹和哈里發,建立了共和國,走上全盤西化的發展道路。
(2)伊朗和阿富汗。它們度過了民族危機和戰爭考驗,相對成功地轉型為現代民族國家,獲得完全的獨立。兩國的主體民族波斯人和普什圖人分別占全國人口的一半略多,但都保持了國家穩定,其中伊朗依靠的是什葉派的主體地位、悠久的歷史傳統等。
(3)新月地帶各國和埃及、突尼斯。奧斯曼帝國解體后,英、法直接瓜分了新月地帶,使其成為委任統治地,阿拉伯民族主義者的統一夢想宣告破產。此后,伊拉克和埃及獲得形式上的獨立,英國從巴勒斯坦劃出外約旦另建國家;法國將其托管地劃為敘利亞和黎巴嫩兩個委任統治地。上述各國此后在世俗民族主義力量的領導下開始了反對英、法的斗爭,直到50年代中期獨立為止。只有巴勒斯坦在二戰后建立了以色列國,而阿拉伯國的建立遙遙無期。
(4)也門、沙特阿拉伯、阿曼和利比亞。北也門脫離奧斯曼獨立,利比亞在塞努西教團的領導下獲得獨立,兩國均建立宗教領袖領導下的君主國。沙特的建國運動成功,阿曼國王在鎮壓了伊瑪目反英運動后控制了全部國土,兩國均成為政教合一的國家。但是,沙特王室在國家穩定后開始了伊斯蘭式的現代化,北也門和阿曼的現代化則十分緩慢。
(5)阿爾及利亞、摩洛哥和蘇丹。阿爾及利亞早期的民族主義運動由主張伊斯蘭改革主義的宗教階層領導,后期則轉由世俗的民族主義領導,雙方形成了反對殖民當局的聯盟。因此,伊斯蘭教賢哲會在獨立后發揮了較為重要的作用。在摩洛哥,由伊斯蘭知識分子組建的獨立黨成為民族主義運動的主導力量,但獨立后的政治體制主要由君主決定。在蘇丹,安薩派、正統遜尼派烏里瑪建立的哈特米亞派與世俗的民族主義是獨立運動的主要領導力量。
概括而言,在社會經濟較為發達的北層地區(土耳其、伊朗和阿富汗)、新月地帶和北非的埃及、突尼斯,世俗的民族主義力量領導了民族獨立運動和隨后國家體制的塑造。阿拉伯半島的也門、沙特阿拉伯、阿曼和北非的利比亞基本屬于部落社會,宗教力量發揮了主要或十分重要的作用,從而在塑造國家體制上發揮了主導作用,但其中的沙特和阿曼的政權依然由君主主導。北非的阿爾及利亞、摩洛哥和蘇丹三國,宗教勢力在獨立運動中發揮了重要作用,從而在獨立后不同程度地影響到國家制度的發展。
總之,本階段中東從傳統伊斯蘭國家和殖民地決定性地演變為初具現代民族國家特點的國際體系,政治合法性基礎也從伊斯蘭教支持下的傳統君主主義不同程度地向民族主義轉變。
第三階段,現代民族國家體系全面形成和演變(50年代中期至90年代初)。
本階段有幾個重要的中東國家獲得獨立:阿爾及利亞,1962年;科威特,1961年;南也門(民主也門),1967年;海灣地區的特魯西爾諸國于1971年獨立,成立阿聯酋、巴林和卡塔爾三國。上述五國基本上是世俗的國家體制,盡管君主制度(海灣四國)具有更加保守的特點。1960年獨立的塞浦路斯共和國的主體居民是基督徒。
本階段中東民族國家構建的主要特征:
1.從1952年埃及革命開始,旨在建立共和制的革命和政變在中東地區持續出現:1958年,伊拉克;1962年,北也門(阿拉伯也門);1969年,利比亞;1973年,阿富汗;1978年,伊朗。共和主義的浪潮引發了君主國的恐懼和對抗。1958年,美國推出艾森豪威爾主義,出兵支持約旦。1962年的北也門革命直接促成了共和派與保皇派的內戰和埃及、沙特的介入,最后雙方達成和解。獨立后的南也門和1978年政變后的阿富汗則由自稱“科學社會主義”的政黨上臺執政。
2.伊斯蘭組織的參政取得部分成功。最早的伊斯蘭主義組織是1928年成立的埃及穆斯林兄弟會,以后逐步擴散到其他阿拉伯國家。50年代后伊斯蘭政黨和組織也出現在阿富汗等非阿拉伯國家。土耳其救國黨于1973年成為國會第三大黨,進入政府。1980年政變后,該黨遭解散,其成員進入執政的祖國黨。在埃及、科威特、摩洛哥、約旦等國,伊斯蘭政黨的成員進入了國會。伊拉克什葉派于1958年建立伊斯蘭政黨,80年代因政府鎮壓而轉入伊朗發展。
3.個別國家推行伊斯蘭化政策,甚至建立政教合一國家。1969年卡扎菲在利比亞發動革命,奪權后實施“法律的伊斯蘭化”,規定教法為立法的主要淵源。1979年的麥加清真寺事件后,沙特政府也開始推行伊斯蘭化政策。1978年的伊朗伊斯蘭革命則導致該國君主制的崩潰和伊斯蘭共和國的建立,烏里瑪全面掌權。1989年6月,蘇丹軍隊發動政變,建立伊斯蘭政權,解散除全國伊斯蘭陣線以外的所有政黨。
第四階段,現代民族國家面臨新的挑戰和問題(90年代初至今)。
本階段是冷戰后的時期,出現了一些新特征:
1.海灣戰爭后,在西方的壓力下,沙特等海灣君主國進行了一些改革,成立了議會或協商會議。
2.蘇丹。1991年宣布在全國范圍內(除南方三省外)實行伊斯蘭法。
3.一些國家的伊斯蘭組織通過議會選舉、暴力參與或因國內動蕩,全面或部分控制國家政權,其中三國(阿爾及利亞、阿富汗、埃及)遭遇徹底失?。?/p>
阿爾及利亞。1991年,“伊斯蘭救世陣線”在第一輪投票中獲勝,遭軍方取消,后者推遲第二輪選舉,以防止建立伊斯蘭政府。隨后內戰爆發,直至2002年結束。
土耳其。1983年成立的繁榮黨在1995年大選中成為第一大黨,次年與正確道路黨組織聯合政府,于1997年辭職。2002年,正義與發展黨贏得議會選舉并執政至今。
阿富汗。1989年蘇聯撤軍后,阿境內建立了溫和的伊斯蘭政權。1996—2001年,塔利班通過武裝進攻建立全國性政權,改名為“阿富汗伊斯蘭酋長國”,實施政教合一統治。2001年因美國發動的戰爭失去全國性政權,轉入游擊戰至今。
巴勒斯坦。哈馬斯在2006年巴立法委員會選舉中擊敗法塔赫,其后組建政府,但因法塔赫的反對其權力僅限于加沙地區,在巴勒斯坦形成事實上的兩個政權并立(另一個是約旦河西岸法塔赫主導下的巴勒斯坦自治機構)。執政至今。
埃及。2012年,穆兄會領導人穆爾西在大選中獲勝,當選總統。2014年,軍方發動政變推翻兄弟會的統治。
突尼斯。2011年本·阿里政權倒臺后,溫和的伊斯蘭政黨復興運動黨獲得合法地位,在同年舉行的大選中成為第一大黨并組閣。2014年議會選舉后,降為第二大黨,世俗派政黨組閣。
伊拉克—敘利亞。2006年,“基地”組織建立“伊拉克伊斯蘭國”。2011年美國開始撤軍后,該組織開始攻城略地,建立“國家”。2011年敘利亞內戰爆發后,進入敘伊交界地帶發展。2013年更名為“伊拉克與沙姆伊斯蘭國”,[“沙姆”(al-Shām)為阿拉伯語中對于地中海東岸的列萬特地區或大敘利亞地區的稱呼,一般包括今天的敘利亞、黎巴嫩、約旦、以色列和巴勒斯坦地區?!耙了固m國”使用這一概念表明其否定英、法在一戰后建立的委任統治體系。]2014年正式宣布“建國”,更名為“伊斯蘭國”,擁有類似于國家的“政府部門”和“軍隊”。[喬比·沃里克:《黑旗:ISIS的崛起》,鐘鷹翔譯,北京:中信出版社,2017年。]2017年10月,敘利亞的庫爾德武裝攻占其“首都”拉卡,但“伊斯蘭國”的殘余至今仍然在活動。
黎巴嫩。1982年,什葉派的真主黨成立,致力于反抗以色列的占領、建立伊斯蘭共和國。擁有強大的武裝力量,在黎部分地區建立了事實上的統治。
也門。1990年,南北也門統一。但統一后的也門社會經濟發展緩慢,政局逐漸陷入動蕩。其中,什葉派的胡塞家族成員于70年代成立宗教政治組織,2000年后提出建立伊朗式的政教合一體制。2004年發動叛亂,2014年與政府發生沖突,演變為內戰。
利比亞。2012年,通過選舉產生了以伊斯蘭主義的公正與建設黨主導的國民議會。該黨在2014年舉行的第二次選舉中淪為議會第二大黨。感到不滿的宗教民兵武裝“利比亞黎明”于當年攻占首都的黎波里,扶持國民議會復會。利比亞政府和國民代表大會被迫遷往東部,利比亞由此出現兩個議會、兩個政府對峙的局面,內戰延續至今。
4.巴勒斯坦解放組織與以色列于1993年簽署奧斯陸協議,在巴勒斯坦被占領土建立巴民族權力機構;阿富汗的塔利班政權在2001年,伊拉克的薩達姆政權在2003年均遭遇了美國的軍事打擊,導致政權解構。此后,上述國家和地區在西方主導下實施國家重建,均為世俗體制,實行多黨制。
無論是二戰前還是二戰后,對中東國家的國家體制(包括建國)進行變革都有兩種途徑:官方自上而下的變革、民間自下而上的運動。前期的總趨勢是伊斯蘭色彩的日益淡化,后期則在一些國家出現了伊斯蘭復興的勢頭。
三、伊斯蘭教對中東近現代民族國家構建的影響
(一)由政府推動的世俗化改革。包括以下方面:
1.國家的意識形態基礎。近代中東國家的意識形態基礎從“真主主權”部分轉向了現代主義和民族主義,即推崇人民主權、民族主權,同時致力于學習西方,推動國家的現代化、世俗化,淡化伊斯蘭教的影響。例如,奧斯曼的坦志麥特改革規定帝國臣民不分宗教信仰一律平等,實際上消除了穆斯林相對于其他宗教社團的優越地位。在土耳其,凱末爾積極推動建立一個單一的民族國家。
在阿拉伯半島和北非,當地的蘇菲派教團和宗教政治運動(如瓦哈比派、納克什班迪教團、賽努西教團、馬赫迪運動等)則以伊斯蘭改革主義為旗幟。伊斯蘭改革主義的內容與現代主義接近,只是領導階層是宗教人士。[ Ira M. Lapidus, A History of Islamic Societies, 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88, p.883.]沙特是一個突出的例子。沙特沒有憲法,《古蘭經》即是憲法,但建國后沙特政府一直致力于經濟的現代化,盡管社會政治方面的步伐較為緩慢。
在埃及、敘利亞、伊拉克、阿爾及利亞、突尼斯等激進的阿拉伯國家,阿拉伯社會主義成為國家的意識形態,其主要特點是國有化與土地改革、合作化。
但與土耳其凱末爾完全西化的改革不同,阿拉伯國家保留了伊斯蘭的因素。例如,它們一般將伊斯蘭教規定為國教。埃及的納賽爾在論證國有化和土改的必要性時,以世間財產歸屬真主作為論據之一。埃及和約旦等國的宗教人士以《古蘭經》的有關語句證明計劃生育的合法性。在對外政策中,埃及也設立了“伊斯蘭之聲”廣播電臺,在非洲國家建立清真寺、伊斯蘭文化中心和學校。[彭樹智主編:《伊斯蘭教與中東現代化進程》,第182頁。]阿富汗甚至規定國王必須是遜尼派四大法學派之一的哈乃斐派穆斯林。此外,許多中東國家也以托古改制的方法推進改革,如用傳統的協商原則闡釋民主制的必要,以經訓(《古蘭經》和圣訓)為依據進行法律改革等。此外,一些國家的政黨帶有濃重的教派色彩,如黎巴嫩以天主教馬龍派為基礎的長槍黨和以伊斯蘭教什葉派為基礎的真主黨。
需要指出的是,20世紀60年代末伊斯蘭復興運動興起開啟了一個新的發展趨勢,許多中東國家把原憲法中的“一切權力屬于人民”改為“一切權力屬于安拉”。[洪永紅、賀鑒:《伊斯蘭法與中東伊斯蘭國家法律現代化》,《阿拉伯世界》2002年第1期。]1978年伊斯蘭革命后建立的伊朗伊斯蘭共和國尤為突出,其領袖霍梅尼以“教法學家治國”理論作為伊朗的意識形態基礎,宗教階層完全掌握了國家政權,憲法規定實行政教合一制。[賽義德·魯胡拉·霍梅尼:《教法學家治國》,吳成譯,北京:線裝書局,2010年,第64頁;Hossein Bashiriyeh, The State and Revolution in Iran, 1962—1982, London and Canberra: Croom Helm, 1984, pp.167-168.]但伊朗也保持了共和國的體制、三權分立和總統選舉制。
2.國家機構的特征與宗教人士的參政。奧斯曼帝國的政府大體分為“統治機構”和“穆斯林(或宗教)機構”,當然二者并未完全分離。同時,素丹直接控制了宗教機構(包括正統烏里瑪和蘇菲派)及司法、教育體系。因此,從政府架構看,宗教機構的地位表面上比較高,形成了包括多個領域的龐大體系。
從近代的現代化改革開始,西式的政府體制就成為中東各國仿效的對象,尤其是二戰后,國家機構的發展表現為憲政和代議制的發展、內閣制的確立、官僚制的擴大和完善、文官和專家逐漸取代軍人和王室政治、地方行政管理的完善等。中東共和國自不待言,即使在君主制的沙特,王室也設立了大臣會議,它包括了處理社會經濟事務的部門,其權力不斷擴大,并逐步把涉及社會經濟領域的大臣職務向平民開放。而且,政府有意識地削弱宗教人士在政府里的影響。沙特的大穆夫提去世后,政府并未另選新人,相反于1970年設立司法部,接管了有關教法的事務,盡管司法大臣一職仍由宗教人士擔任。1930年,政府在鎮壓了伊赫萬叛亂后,將殘余的伊赫萬部隊改組為國民衛隊負責治安,另建現代化的國防軍。同時,國王允許上層宗教人士進入御前會議, 參與國王的挑選和王儲廢立等事務。由此,沙特形成了以王室為中心、包括貴族和宗教上層在內的領導體制。
在立法方面,科威特、卡塔爾、巴林、阿聯酋和沙特阿拉伯先后成立了議會或協商會議。上述海灣國家在理論上因此成為二元君主制國家,即由君主及少數人掌握實際權力。此外,各國也有相當一部分議員由民選產生,如君主制時期阿富汗的長老院(2/3)和人民院(100%)、伊朗參議院(50%)和眾議院(100%)及約旦眾議院(70%)。除海灣地區以外的許多國家也授予婦女以選舉權。
在1978年伊斯蘭革命后的伊朗,建立了宗教與世俗兩套國家機構和職務,以確保宗教階層對世俗權力的監督和領導:宗教領袖—總統,憲法監護委員會—議會,革命衛隊—國防軍。
3.法律制度的變革。從近代開始,中東國家就以西方法律為模板開始了法律改革。奧斯曼帝國先后頒布了《商法典》《刑法》《海商法典》和憲法,國內形成了伊斯蘭法與西方世俗法并存、伊斯蘭法院和世俗法院并立的格局。此后,中東國家一方面繼續使用經過改革的伊斯蘭法,另一方面則在商法、民法、刑法、憲法等部門法領域不同程度地接受了西方法律。一戰后,多數中東國家也模仿大陸法系在涉及婚姻、財產繼承和子女監護的家庭法(伊斯蘭法的核心)領域進行了立法。[Lois Beck & Nikki Keddie, Women in the Muslim World, Cambridge: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2013, pp.37-51.]但是,從20世紀60年代末以來,利比亞、伊朗和蘇丹先后宣布廢除其沿用的西方法律,恢復伊斯蘭法,此即所謂的“伊斯蘭法復興熱”。受其影響,其他一些中東國家也不同程度地恢復了伊斯蘭法,規定其為主要法源,傳統的司法組織也在某種程度上得到恢復。[洪永紅、賀鑒:《伊斯蘭法與中東伊斯蘭國家法律現代化》,《阿拉伯世界》2002年第1期。]
迄今為止,中東國家在司法改革領域可分為三類:第一類包括沙特阿拉伯和阿聯酋等國。它們把進行了某些改革的伊斯蘭法作為基本法律制度,同時頒布了屬于公法和現代生活領域的商法、公務員法、礦山法、交通法、勞動法等。第二類是土耳其。它以西方法律取代了伊斯蘭法,但本國多數穆斯林對傳統法律文化的認同導致法律制度與法律文化間的沖突。第三類國家數量最多,包括埃及、敘利亞、伊拉克、蘇丹、突尼斯、黎巴嫩等,其法律是伊斯蘭法與其他法的“混血兒”。[洪永紅、賀鑒:《伊斯蘭法與中東伊斯蘭國家法律現代化》,《阿拉伯世界》2002年第1期;彭樹智主編:《伊斯蘭教與中東現代化進程》,第157頁。]
4.經濟機構的建立與管理。在這方面,各國遵循通行做法,建立了管理經濟事務的機構如國民經濟部、工業與礦產資源部、計劃部、中央銀行等,發行本國貨幣。
值得注意的是,一些當代穆斯林學者提出了伊斯蘭經濟學的理論。
此外,1963年埃及首次建立了伊斯蘭銀行。1975年以后,伊斯蘭銀行在中東國家各地,尤其是海灣國家普遍出現。在這類銀行里,投資者或存款人與銀行的關系是平等互助、風險共擔,投資者或存款人可以獲得分紅、存款獎金和貨幣的保值金。但上述國家金融業的主體依然是普通的銀行。
5.官僚隊伍的培養與教育的發展。近代西式教育的興起開創了現代教育發展的格局,確立了世俗與宗教雙軌制的教育體系。世俗教育的主導地位為中東國家的現代化奠定了基礎,前者滿足了社會對公務員、科技人員、各類熟練勞動力和非熟練勞動力的需求。傳統的宗教教育一般都被納入政府的管理體制,其規模大幅度縮小,培養宗教人員成為其主要職責。在沙特,受過高等教育的畢業生按重要性分留學生、世俗大學和宗教大學畢業生3類,其中宗教大學畢業生的工資最低。
而且,一些國家的宗教教育本身也經歷了世俗化的發展過程。在沙特,麥加大學既有伊斯蘭法、伊斯蘭宣教和阿拉伯語等宗教性學院,也有教育、應用科學與工程學、社會科學等世俗性學院。[詳見Najmudein Abdulghafour Jan, Between Islamic and Western Education: A Case Study of Umm Qura University, Makkah, PhD. Dissertation, Michigan State University, 1983.]
6.國家認同的發展。國家認同是民族國家構建的一個重要方面。從操作層面看,中東國家的措施涉及對整個國家或其主體民族的認同的加強。首先,各國高度注重發展民族語言(如阿拉伯語、土耳其語、波斯語和普什圖語),包括發掘歷史上的民族詞匯、棄用部分作為伊斯蘭教傳播結果的阿拉伯語詞匯。其次,大力加強包括前伊斯蘭時期在內的歷史研究和考古發掘,以及博物館建設,宣傳本國的悠久歷史和文化。像土耳其官方甚至認為土耳其民族自古以來就與安納托利亞半島存在聯系,而波斯、埃及、伊拉克和以色列也十分重視對古代史的研究,并將大量的古代符號運用于現實生活之中。[黃民興:《漫談埃及民族主義對埃及現代造型藝術的影響》,《中東研究》1999年刊;A. Baram, Culture, History and Ideology in the Formation of Ba’thist Iraq,1969—89, New York:St. Martion’s Prees, 1991, pp.61-68.]當然,伊斯蘭教也適當地受到強調。在君主時代的伊拉克、約旦、沙特和科威特等國,王室都宣稱自己為先知后裔。[黃民興:《試論20世紀中東君主制的變遷》,《西亞非洲》1997年第6期。]最后,加強對本民族古代文學的研究。
(二)與前一種潮流相對抗的逆世俗化思潮和運動的興起和發展
1.解構民族國家的伊斯蘭思潮的興起,即伊斯蘭主義(Islamism)。雖然形態各異,其思想的共同點即在意識形態上排斥一切不符合經訓、教法的或外來的思想學說和觀念,力求以伊斯蘭教的原旨教義為判斷是非的準繩;在政治上主張實施伊斯蘭教法的統治,手段或者是依靠國家權力,或者是用伊斯蘭政權取代不適應教法統治的政權;在社會生活中,反對西化、世俗化,全盤推行伊斯蘭化,或是重新恢復伊斯蘭教法的地位和影響。因此,伊斯蘭主義的思想明顯是反對民族國家體制并謀求推翻之,建立伊斯蘭國家。[金宜久:《論當代伊斯蘭主義》,《西亞非洲》1995年第4期。]尤其是一些激進人士鼓吹暴力活動和極端主義手段,更具有破壞性。
2.國家自上而下的伊斯蘭化,在一些國家,伊斯蘭主義的主張成為現實。例如,伊朗通過民眾運動、蘇丹通過軍事政變建立伊斯蘭政權,推行各種伊斯蘭化政策。還有一些國家的世俗政府則是執行具有伊斯蘭色彩的政策以鞏固自身的統治,如蘇丹的尼邁里政府、埃及的薩達特政府、利比亞的卡扎菲政府等。
3.民間伊斯蘭主義組織和政黨的崛起。埃及的穆斯林兄弟會是當代最早的伊斯蘭主義組織,其早期反對王朝統治,與自由軍官組織合作推翻王朝后遭納賽爾鎮壓,轉入地下發展。1982年以后,兄弟會放棄暴力活動,開始向合法政黨轉型,聯合其他黨派參加議會選舉。兄弟會還大力發展民間慈善事業(包括學校、醫院)和銀行、媒體、俱樂部等,擴大影響。在其他中東國家,伊斯蘭政黨也致力于在體制內發展,在土耳其和埃及甚至通過選舉上臺執政。但也有一些極端組織針對政府機構、軍警、甚至平民,開展暗殺、爆炸、綁架等暴力活動,其中最極端的是基地組織和“伊斯蘭國”,它們反對蘇聯、美國等西方國家和中東各國政府,“伊斯蘭國”甚至公開宣稱要顛覆一次大戰后英、法建立的“塞克斯—皮柯”體系,企圖建立從疆界和內容上都超越民族國家的“哈里發國家”。
結 語
綜上所述,近代以來伊斯蘭教對中東民族國家構建的影響經歷了一個“U”字形的發展歷程。二次大戰前,伴隨著中東國家現代化改革的進行,伊斯蘭教的影響總體呈現下降趨勢,傳統的伊斯蘭國家在一次大戰后逐步向現代民族國家演變,在二次大戰后基本完成了這一進程。二戰后,中東國家持續推進現代化改革和經濟發展,包括保守的海灣國家,在總體上促進了國家政體的世俗化發展,漸進式地消除伊斯蘭教的傳統影響。但與此同時,它們也考慮到了本國國情和文化傳統,適當地保留了伊斯蘭教的某種影響,尤其是在較為傳統的海灣國家。有學者認為,隨著民族運動的深入,穆斯林逐漸取代了基督徒在政治精英中的地位,前者為得到群眾的支持,唯有采納他們所熟悉的話語,即伊斯蘭話語。[伯納德·劉易斯等人的看法,見Gabriel Ben-Dor, State and Conflict in the Middle East, pp.53-54; 58-59.]這可能是導致上述情況出現的原因之一。
另一方面,中東國家的民族國家構建也遭遇了一系列問題,無論其政治制度(共和制與君主制)和意識形態(阿拉伯社會主義、保守的民族主義等)如何,因此催生了各種反體制的伊斯蘭思潮和運動。包括沙特和伊朗在內,伊斯蘭主義的發展范圍擴大到中東13個國家和地區,占本地區國家和地區總數的一半,足見其影響之大(這只是一個初步統計)。但是,在發展起來之后,許多組織和政黨也轉為融入現存體制,試圖從內部改變之。
其次,從近代到當代,影響中東國家體制的伊斯蘭力量經歷了從傳統的宗教建制力量到新興的社會力量以及在思想、組織和斗爭方式上的轉變。傳統的宗教建制力量包括官方的烏里瑪和民間的神秘主義的蘇菲派,它們以不同方式參與了民族獨立斗爭,并試圖塑造獨立后的國家體制。同時,一次大戰后崛起的現代伊斯蘭主義則在許多方面都不同于傳統的宗教建制力量,前者在思想上主要受到西方思潮的影響,在組織上采取政黨的形式,主要社會基礎是工人、小資產階級等,主要活動區域是城市,主要活動方式包括現代慈善、教育、選舉等。因此,它本身是現代化發展的結果。
因此,發源于西方的現代民族國家在東方國家的土壤中,必然會發生某種變化,以適應當地的環境。而東方國家也勢必要在外來制度與本土文化之間進行耐心細致的磨合和平衡,以尋求最佳的結果。著名的西方宗教社會學家貝格爾提出,世俗化早在現代社會之前就有過,而前者有一個專門的地區所指,即歐洲。除了世俗化,多元化是理解現代宗教變遷的另一個重要概念;現代化產生了一些世俗化的影響,但同時導致了反世俗化的運動。[劉義:《全球化背景下的宗教與政治》,上海:上海大學出版社,2011年,第216—217頁。]中東就提供了這方面的一個突出案例。
(責任編輯:郭丹彤)
[收稿日期] 2021-01-15
[作者簡介] 黃民興(1958-),男,湖南嘉禾人,西北大學中東研究所教授。
① 本文所指的“中東”包括西亞所有國家(含阿富汗)和北非的埃及、突尼斯、利比亞、阿爾及利亞、摩洛哥和蘇丹,共27個國家和地區。
② 彭樹智主編:《伊斯蘭教與中東現代化進程》,西安:西北大學出版社,1997年;吳云貴、周燮藩:《近現代伊斯蘭教思潮與運動》,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7年。
③ 吳云貴:《伊斯蘭教法與伊斯蘭復興》,《中國社會科學院研究生院學報》2001年第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