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何云昌是中國當代藝術家,他的行為藝術表現方式較為激烈,傳達的思想較為深刻,《抱柱之信》是2003年何云昌在云南麗江完成的行為藝術作品,是何云昌行為藝術代表作。本文以《抱柱之信》的符號語言為切入點,將《抱柱之信》與《等待戈多》相關聯,從存在即虛無、他人即地獄、自由即行動三個方面,解讀存在主義視域下《抱柱之信》的思想內涵。
關 鍵 詞: 存在主義;何云昌;抱柱之信;存在主義;行為藝術
當代藝術的模糊性、廣泛性特點越來越明顯,行為藝術進一步拓展了當代藝術的邊界,豐富了當代藝術的內涵,重新塑造了現代人的藝術審美觀念,也逐漸成為當代藝術家更為理想的表達方式。何云昌的行為藝術具有獨特的藝術表現符號,他的身體成為他最具特色的表現工具,他的整個行為藝術過程極其痛苦,極力突破人類身體語言的能指,用最直接的方式進行呼吁,用最熱烈的行為進行表達。現代藝術的呈現方式不再需要觀眾的屏氣凝神、專心聚力,而是需要觀眾的瞠目感嘆、震顫心靈,突破觀眾原有認知與傳統藝術觀。馬爾庫塞所批判的消費主義使得藝術變得輕蔑,以行為藝術之名嘩眾取寵的“藝術家”越來越多,他們將“血腥與無知”等同于藝術,缺少了“何云昌的堅守”,真正的行為藝術需要的是智慧與情感,而非炒作與膚淺。
何云昌將他自己的左手灌注在水泥墻中,他就在墻邊守候、等待,水泥一點點地凝固,持續時間長達24個小時。何云昌坦言他的創作過程的確摧心剖肝,但結束以后便異常釋然,情感得以充分宣泄,觀念得以切實抒發,這樣的他才重獲自由,也就是福柯所謂的“身體自由”[1]。
通過何云昌的行為藝術,觀眾可以深切體會到莊子筆下尾生的悲愴與凄慘,同時《抱柱之信》與《等待戈多》之間有太多共同點:探究人的存在、等待主題、西西弗斯般的荒誕等,值得研究者去探尋兩者之間深層次聯系。本文擬從存在主義的角度出發,從存在即虛無、他人即地獄、自由即行動三個方面,解讀存在主義視域下《抱柱之信》的思想內涵[2]。
一、二十四小時的存在——存在即虛無
在現代西方社會的各種哲學流派中,存在主義無疑是影響深遠、國際影響性強、具有強大生命力的流派,它和西方傳統的主流思想呈現對立與沖撞的關系,《等待戈多》所表達的思想與《抱柱之信》不謀而合,“存在主義關注人的生存狀況,書寫人類的生存困境,給予人類以希望中的幻想,存在主義主張自由選擇和責任。”[1]。
存在主義提出了“存在先于本質”的宏觀概念,對后世的研究提供了極具借鑒價值和參考意義的導向。而作為理論中首先肯定的“存在”這一概念,可以看成是整個存在主義中的理論支撐點和基礎[3]。
對于“存在”,薩特把物的存在方式看做“自在”,指的是無主體性,只有被限定的性質,依從的是必然性。這種必然性強調事物沒有能動性,不會自主地發生改變。同樣,事物的存在不包含否定性,而是作為一種完全肯定性的存在,這種必然的存在,也就是“自在”的存在,毋庸置疑的是,只有對自身的“存在”有清晰的認知,才會談及更高深的價值等層面,海德格爾總是提到向死而生的人,人的存在以世界的存在為前提,世界的存在以人的存在為前提,何云昌的《抱柱之信》就是對“向死而生”的肯定,這不禁讓人聯想與他同時代的行為藝術家謝德慶,對比謝德慶的行為藝術,何云昌更接近海德格爾,謝德慶更接近薩特。自為意味著人是一種自由的存在,人可以通過自由選擇而走向任何一種可能,體現的是偶然性,不確定性,而不是像物一樣處于生來就被規定的狀態[4]。
在這樣的概念指引下,可以清晰發現何云昌所表達的24小時的符號概念是在提醒觀眾區別“自在”與“自為”的混亂。在24小時的等待時間里,何云昌都是作為一個“物”而存在,他對他的承諾堅守不移,即使這一對象是一片“虛無”, 24小時內沒有主體性的行為,恰恰體現出了他所展現的自在性存在。24小時之后,他開始“放棄”的時候,他把他的手從水泥中拿出,向觀眾呈現他作為人的自為性傾向。前后的變化帶來了藝術上的張力,同時揭露了在同一個個體身上,存在這兩種不同的狀態,但無論是自在性的存在,還是自為性的存在,都難以同時完整呈現出一個綜合性的人的觀念,這種混亂和剝離,也正是何云昌要表達的主題。
二、水泥的存在——他人即地獄
何云昌毫無原則地等待,似乎永遠也不會有結果,但是他依舊在堅持,《抱柱之信》中充滿荒誕性的情節設置,讓觀眾都在一種顛覆和錯亂中摸索探尋他者到底是誰,水泥的凝固就像他人的凝視,被凝視下的我們就像被水泥禁錮住的何云昌,當主體變成了他人凝視的對象,他人的目光包裹著我們,就像愈發堅固的水泥。活在別人眼中我們就像活在水泥之中的何云昌,水泥成為了枷鎖,何云昌很善于運用水泥這一符號語言。1824年水泥在波特蘭被運用,水泥象征著堅硬的他者,冷酷的資本,是異化與物化、奴役與剝削的結合,也是對我這個主體的自由性和超越性的剝奪,這樣的情境下主體我成了對象我,我的對他人的承諾變成了把我澆筑起來的水泥。何云昌的行為藝術不止于此,《抱柱之信》中的水泥符號還進一步解釋了為什么我們允許他人成為地獄,即他人成為地獄的可能性。他人成為地獄的程度取決于對他人的在乎程度,何云昌等待著的只有水泥,他想象的愛情為他澆筑了地獄,正如薩特所說,在愛情里我們不是在受虐就是在施虐,一個人的幸福程度,往往取決于他多大程度上可以脫離對外部世界的依附。在存在主義哲學家薩特的“錯誤信念”這一概念中,第一表現行為就是逃避所無法逃避的,逃避自身的存在。[2]何云昌的行為藝術中的水泥符號詮釋出禁錮你的不是他人,而是你自己,你唯一的不自由就是無法逃離自由,正如“錯誤信念”中提出的“逃避自身存在”這一理念所示,他人成為地獄的前提就是“錯誤理念”,在此影響下選擇繼續原來的生活方式和存在模式,拒絕改變,放棄改變,逃避讓自己成為支配者或者正常人的機會,無法正視自己作為人,而不是奴隸般的自身存在可能性,正如弗洛姆在《愛的藝術》中描述的那樣,愛別人的前提是愛自己[5]。
三、左手的存在——自由即行動
存在主義有一個重要的原則,也就是“自由選擇”原則,可以說這是存在主義最核心的理論取向。存在主義理論強調自由,即人在自己的行為選擇上是完全自由的。同時,存在主義哲學家秉承著這樣的觀點,“認為人沒有決定他的生活和行動方式的本性,只能在行動中通過‘選擇表現自己,實現自己的本質。外部世界對于人類無所謂意義可言。這種本身毫無意義的存在只有當人對其未來做出‘選擇時才能產生意義。而‘選擇正是人獲得存在尊嚴的過程”[5]。
存在主義的視角之下,只有進行選擇,人類才可以真正擁有意義,幸運兒無法滿足“存在”的明確性,也無法進行完整意義上的自由選擇,而《抱柱之信》里的何云昌自己將左手禁錮在水泥里,也就是將選擇行動的權利禁錮。在行為藝術的世界里手腳都象征著行動,手腳被束縛就意味著行動被約束。
海德格爾強調向死而生,加繆強調向陽而生,何云昌西西弗斯式的駐守,不選擇也是一種選擇,不行動也是一次行動。《抱柱之信》很好地向我們詮釋了活在當下的加繆式的生命哲學,在何云昌的作品在制造生存的信息,任何藝術家的創作都是在證明自己活著,在詮釋存在的意義。薩特的思想灌注在何云昌的左手,讓我們聽見了西西弗斯的吶喊,讓苦痛變成堅強,讓暴力變成詩意,讓殘酷變成寬宥,《抱柱之信》里何云昌的左手在解構資本控制下觀眾的左手,他的左手在禁錮中吶喊著行動,在煎熬中孕育著解脫。
四、結語
綜上所述,在存在主義視域下的行為藝術作品《抱柱之信》,何云昌在二十四小時的虛無之中,禁錮行動的左手,束縛在他人建構的水泥之中。何云昌的行為藝術詮釋著身體是行為藝術的靈魂,用身體與觀眾交流著存在主義的深層內涵,無論是《等待戈多》還是《抱柱之信》,都在拷問人生等待的意義,亦如禪語所示波波度一生,我們總是等待一個個不知為何的美好,以抱柱之信等待戈多不正是我們存在的意義嗎?向死而生的一輩子我們積極自由地選擇難道就不幸福嗎?
作者簡介:李忠巖(1996.10—),男,漢族,遼寧營口人,碩士研究生,遼寧大學文學院,研究方向為西方馬克思主義美學思想、中國美學思想。
注:此論文隸屬于項目“藝術設計研究生線上教學創展合一教學模式的實踐研究”,項目編號為YJG20200217。
參考文獻:
[1]徐俊林.《等待戈多》中的存在主義倫理思想評析[J].牡丹江大學學報,2017(7):62.
[2]焦敏.《等待戈多》與存在主義哲學[J].外國文學,2008(9):93.
[3]張欣.塞繆爾荒誕劇《等待戈多》的存在主義荒謬[J].韶關學院學報(社會科學版),2003(7):23.
[4]高嶺.重新認識行為藝術[J].美術研究,2015,157(1): 88+97-98.
[5]歐怒.西西弗的反抗:謝德慶行為藝術解讀[J].湖南科技學院學報,2017 (4):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