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的閱讀記[組章]

朱旭東

讀一首舊詩

年紀比我們大出四五歲，我們讀過的那首小詩，被漢字裹住又被青春握緊。

那是當初精挑細選的默契，你手持鑰匙，解開獨屬于青春的迷惘。

月光恰好照亮了，崇拜詩歌的漢字部落。

那個脖子大腦袋粗的詩人，時光拔光了他自留地里的頭發。

他甘愿成為一根頭發，粗壯、冷峻，長在詩歌的頭上。

比起我們一再遭遇的不如意，這幾年，我們誤解了太多東升西落的淡然。

多年以后，遠離詩歌和遠方，我們依然敬佩那份孤獨的癡狂。

面朝人們贊賞的生活移動，有時值得慶幸，可以不再遭受文字的蠱惑。

經歷過世俗的煙熏火燎，我們會把生活過得得心應手？

月色的純度沿生活的斜坡下滑，一種光而亮的失而復得，我們忽然騰不出手。

那篇小說，我弄丟了名字

別笑出聲，他不過正在畸形——

駝背是因為影子，心事增加意外的重量。

對語言的模擬，使他漸漸學會口吃。

用時間做自由落體游戲，他的腳步再也趕不上眼睛籠絡淚水的速度。

靈魂深處的觸須，親手解剖過一棵樹，結果仍不了解任何森林。

欣賞的空靈源于玻璃杯，卻在一杯水里碰到了混濁。

這來自眼睛，鼻子和心情，更來自大海，天空和遠方。

需求使他屬于這樣的日子，他擁有湖水一般的平靜。

所有關于時間的細節，再無力顧及。

被掛在天空的鳥漠視，被所鐘愛的四月遺棄。

像陰影需要光明，他努力尋找鏡子，尋求聽懂揶揄的勇氣。

燈，哪里的泥土允許我落腳。

哈哈大笑吧，其實他已經畸形。

文字城堡

讓我呼吸加粗加重的不止那些曲折迂回的臺階，還有安置于懸崖峭壁處的門窗。

穿過聲音的叢林，在一處僻靜之所，我追隨書脊的線條，試圖進入一座文字城堡。

濕漉漉的銹跡將文字的結構緊緊鎖住，只能看到輪廓，露出時間的裂紋。

前人留下很多標記，卻不是我的指引，我只是追隨某種預感。

走完所有臺階，我所看見的門僅僅是一道禁止進入的指示牌。

文字與文字之間的契約秘密而深邃，恰好我是被拒之門外的一類。

透過窗，它的水晶吊燈、旋轉扶梯、思想核心都有固執的秉性。

一面鏡子昭示出，閱讀技藝的欠缺，使我得不到一張通行證，無法跨越這一道懸念。

小說、筆記、哲學……一座無法歸類的文字城堡，貯藏著我無法識別的文字符號。

從某種跨越不了界限的有限權力中，我獲取迷途知返的意義。

南國水鄉

當我說起我的大西北，一座水鄉就會愛上年少輕狂的我……

策馬馳騁，我帶上溫柔敦厚的你騎著風越過山丘，藏好長河上一輪最圓的落日。

當滿天星辰的馬燈亮起，雪山女神的銀梳子在梳過黑夜之后，會來梳理你的被風吹亂的頭發。

給你高原的天空之鏡，你會愛上粗獷的、豪邁的美。

你溫聲細語地向我描述你的南國水鄉，我的愛就有了小橋流水的模樣……

天空藍得恰如其分，大地潤得能捏出水來。

小橋是一個結，把溫文爾雅的故事綰在過去和未來之間，在光陰的河道里壓彎流水，流過市井坊間、村野山澗。

用你的香茗滋潤我飽經風沙的雙唇，對著你沉淀書卷氣的詩詞畫作小酌幾杯，那些詩意詞境墨韻就從紙張上鉆出來，遁入我心之向往的秘境。

夜色降臨，你把歷史的書頁合攏，而故事停不下來，有的邂逅撐著油紙傘、遮住丁香雨，有的愛情在曲終人散前化為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