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普爾世界3與虛擬世界的內在關聯

摘要：波普爾打破了舊世界格局，創造出一個特殊的世界3。隨后，人們利用信息技術把自然界和人類社會所有事物濃縮為一，建構一個新的虛擬世界。世界3與虛擬世界之間并不是相互脫節的，而是相互聯系的。同時，虛擬世界也是對世界3的超越。

關鍵詞：世界3;虛擬世界;信息技術

中圖分類號：TP391.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9436（2021）15-0-02

波普爾世界3理論的提出激怒了一些有信仰的哲學家，但波普爾的理論并不是為信仰服務，而是強調批判的優越性。波普爾的世界3是一個可能的客觀知識，又是能促進知識增長的客觀精神模式。虛擬世界是人類利用信息技術建構的，也要依托于一定的客觀知識。在某種意義上，客觀知識是虛擬世界得以構建的理論基礎，也就是說虛擬世界是世界3展現的特殊形式。因此，這兩個世界必然具有某些相似之處及內在關聯，從哲學上探究這一問題很有意義。

1 波普爾世界3的內容

1.1 波普爾世界3的含義

1960年，波普爾在倫敦經濟學院的研討會上首次討論了“三個世界”理論，立即引起參會人員的熱議。而后，在1967年的邏輯、方法論和科學哲學國際會議上，波普爾系統地提出了他的“三個世界”理論。在《客觀知識》一書中，波普爾詳細論述了“三個世界”理論，其中，世界3理論最引人注目。其理論也為他的證偽主義提供了理論前提。實際上，“三個世界”組成的是一個形而上學的系統。

波普爾認為宇宙之中存有三個世界，分別是世界1、世界2、世界3。世界1是包含所有物理客體和物理狀態的物理世界，如生物世界、無機界。世界2是人的精神狀態或人的心理世界，包括心理素質、主觀經驗以及人的行為意向性的世界，它是“我知道、我了解”等意義上的知識。我們或許可以說世界2是世界1演進到一定程度的突變階段，其世界的邊緣只是人的意識本身的機能，關注輸出的客觀意識內容。世界3則是思想內容的世界或客觀知識世界。波普爾認為客觀知識的世界雖然不屬于世界1，但它可以被物理世界物化成人工產品，也是用語言表達出來的人的意識的固有對象，如語言、藝術品、用語言表達出來的思想、書寫下來的話語、必須承載在“書、圖書館、計算機儲存器以及諸如此類事物的邏輯內容” [1]中，科學知識、科學問題境況、科學論據等都歸于世界3之內。其思想內容在文本之內保持自身的不變性，因而它與物質形式是無關的。然而波普爾對世界3作了概念上的廣義和狹義之分。狹義的世界3專指人類心智創造的精神思想，如人類的語言、科學理論、批判性論證等一些有啟發性的思想;廣義的世界3專指人類精神的產物，即已經被具體化的客觀知識，如機器人、計算機、藝術品等，這些無疑不是我們精神思想具體化的形式。

波普爾的三個世界是統一的、連續的。依據宇宙的發展來看，世界必然朝著由世界1經世界2再到世界3的連續直線方向前進，三個世界是相互關聯、相互作用的。他認為世界1與世界2、世界2與世界3是直接的、相互作用的，而世界1與世界3之間的互動需要世界2作為中介才可產生互動性。如此一來，波普爾世界3最核心的問題是批判性理論的論證，其目的在于知識的進步。問題即是矛盾，有矛盾就能創造新的知識，因為 “新的問題導致的新創造物或構造物”[1]。

1.2 世界3的基本特征

波普爾認為由我們人類精神產生、創造之物仍與物理世界具有相似的客觀性、實在性以及自主性，同時這也為他的客觀知識的認識論轉向本體論奠定了基礎。

第一，客觀性。波普爾認為世界3是客觀思想內容的世界，但它依然存有客觀屬性，此觀點源自弗萊格論述思想不是主觀的活動，而是客觀的。既然知識是客觀的，就是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它始終保持自身的客觀性。就如水桶，即使沒有人用它來裝水，它依然是水桶;一款游戲被人類創作出來，某種原因導致沒有玩家玩這款游戲，就不能說這不是游戲。即便人類的精神產物沒有被理解或被使用，它依舊存在，但它依然具有被理解的潛在傾向，因為“即使存在被理解、誤解的意向性，才使一件東西成為一本書，并且這種意向性即使從來也不會實現，也依舊存在著的”[1]。因此，世界3并非虛假，而是客觀真實存在著。我們可以根據世界3之中包含的科學理論、科學問題等來探索未來不可預測的新的問題。可見，我們現在的科學探索、科學發現仍然受波普爾的世界3理論影響。

第二，自主性。波普爾的客觀知識不僅具有客觀性，而且還具有自主性。它的自主性既是知識增長的內在推動力，也是知識發展的催化劑。世界3的自主性是發展了波爾察諾的自在真理。波普爾雖然提出世界3的內容是人類精神的產物，但也有自在的東西沒有被提出來，因“實在的理論和潛在的理論，其大部分是作為實際出版的書籍和提出的論據的意外的副產品而產生的，可以被說成是人類語言的副產品，其語言本質目的其實是針對其對象活動而產生的預料之外的副產品”[1]。簡言之，我們的客觀知識的世界，是充滿自主性的世界。自主性是世界3最根本的特征，它能創造自身之外的東西，如人類創造的自然數列，而自然數列反過來也給自己創造新的問題。奇偶數、素數就是在創造自然數列中意外發現的結果。可見，客觀知識的自主性既能創造新事物，又能對我們自己、世界2具有反饋作用。概括而言，自主性是指能自主地創造出新的預料之外的問題，又能憑借自身某種反饋機制來推動我們進行新的創造。

第三，實在性。波普爾世界3的實在性是由客觀性和自主性結合而成的。若是沒有客觀性和自主性，世界3就不是實體。他承認世界3是人類的產物，同時又超越人類而存在。我們不排除世界3的內容可能存在某種虛假性，但可以從無數虛假的思想中創造出實在的東西，因為每個理論都內含著潛在性，當潛在性滿足現實性的條件就可以相互轉換。因此，世界3不是虛構之物，而是現實地存在著。 例如一臺電腦上貯存著一些電子書籍、文件等，對我們來說，電腦是我們認識的物理對象，它屬于世界1，而電腦上貯存的內容則屬于世界3。即使我們使用不同的電腦儲存文件，而文件的內容依然不會隨著電腦的更換而發生改變或被刻意刪除，其內容還存在于我們的思想之中。他認為“個人經驗的主觀精神世界的主要功能是把握世界3的客體，還是理解、作用、參與這些客體之中并使之對世界1發生影響的器官”[1]。這意味著世界3的客體存在于個人的思想之中，還沒被具體化的世界3的客觀知識的客體也是實在的，它還可以引導人們產生另外的世界3的客體，并使之作用于世界1。就像一種編碼系統、人類語言（包括世界3在內），都是人類活動在無特定計劃時的產物，從中也可以得出世界3是實在的，并非虛無縹緲的存在。

2 存在于世界3之后的虛擬世界

張之滄先生認為虛擬世界是誕生于世界3之后的新的世界。他認為虛擬世界近似于畢達哥拉斯數世界、柏拉圖理念世界以及黑格爾絕對精神世界的那種從人類心靈抽離的世界。而基于現代科技來看，虛擬世界由一些技術專家利用信息技術以及創造力將我們過去、現在、未來的世界給予虛擬的現實化體驗。它能夠將我們物理世界中的自然的光、電、顏色等與信息融為一體，組建成一個嶄新的世界。該世界主要借助人類發明的各種信息進行有序的運作。然而，虛擬世界的演變似乎有別于波普爾的世界3。學界對此觀點一直存有爭議，有的學者認為虛擬世界可與世界3融為一體;也有學者認為虛擬世界是有別于世界3或者是對世界3的超越，且其自身具有虛擬性、主體性、中介性、智能性以及自主性等特征。

值得注意的是，借助強大的信息技術，我們坐在電腦屏幕前點擊瀏覽器就可以搜索想要了解、學習的知識，知識的多樣性和豐富性是我們完全無法想象的，這種認知方式改變了我們以前只有在書中才能獲取知識的固有思想。人們甚至利用生物技術、AI換臉技術等采集人的生物特征，使人也可以做到跟外部場景進行模擬、仿真以及改變純真的人體面容。這是現代技術專家通過創新性的科學理論研究出來的結果，是世界3不能達到的高度，它屬于世界4的范圍。因為要使虛擬世界展現真實的特效，必須要參與者和被參與者、創造者與被造者、理論與實踐相對應。反之，人類思維、計算機和互聯網等消失了，虛擬世界也將不存在。因信息是虛擬世界的物質基礎，其表現為：一是外在形式，即編碼或語言;二是內在形式，即人的主觀意識，其功能是把物理形態、語言符號、理論等抽象外化為一種編碼信息的世界。可見，世界3是虛擬世界得以展現的根本原因。

3 世界3與虛擬世界的內在關聯

基于波普爾世界3是人類思想的創造之物，其本質特征是一種由各種“詞”構成的語言符號。同樣，虛擬世界也是人類的創造之物，其是由信息符號構成的。雖然波普爾生活的時代并不像現在的信息時代一樣，但是他在論證世界3的客觀性、自主性和實在性時引用許多關于計算機、廣播電視、打字機等信息技術時代關涉虛擬世界的部分內容。在此意義上，波普爾的世界3與虛擬世界存在一定的關聯。

首先，世界3與虛擬世界的構成形式具有相似性，且可以作為虛擬世界的內在基礎。無論是世界3還是虛擬世界，其最基礎的組成形式都是語言符號。簡言之，這兩個世界都是由信息構成的，只不過它們以不同的形式展現出來。世界3由文字、符號、圖像、形態等直觀展現，它是一種靜態的存在;虛擬世界由元數據0和1組成，并通過計算機來轉換成我們能直觀感受到的文字、符號、圖像、形態，它是一種動態的存在。這里的0和1是構成虛擬世界的元數據，也是人類思維最初的數字符號，它依舊是屬于世界3的范圍。因波普爾在闡述世界3時就說計算機、錄音機和廣播等內容是屬于世界3。同時，“這些東西也給我們的語言，特別是它的描述功能和辯論功能給我們增添了新的東西，這些新的東西就是計算機發展的基礎”[1]。由此得出，虛擬世界不僅與世界3的構成要素相似，而且還以世界3意義上的客觀知識作為本身發展的內在基礎。

其次，世界3與虛擬世界同樣具有自主性。波普爾認為世界3雖然是人類的創造之物，但也不完全依賴世界1和世界2，它自身在一定程度上是自主的。世界3的自主性意味著它自身可以獨立存在。例如哥德巴赫猜想等一些未解決的素數問題，在被我們發現之前，它們都是存在著的。顯然，世界3是自主的。然而“正是由于世界3的出現以及在人類的創造活動之中不斷擴大和復雜化，從中涌現出一個更具自主性的虛擬世界”[2]。虛擬世界依然是人與世界1、與世界3之間相互作用的產物。可見，虛擬世界的自主性是世界1與世界3賦予的，但這個自主性是可以靈活變動的，即它可以隨著虛擬認知主體的出現和虛擬客體的增加而不斷變動、不斷提高，如現在的軟件智能體具有自主學習、自主組織的功能，這足以說明虛擬世界的自主性正不斷得到提高。

最后，虛擬世界是對世界3的超越。虛擬世界依據的載體即硬件、軟件，以及虛擬世界包含的信息內容是人類的產物。在信息技術時代，虛擬世界借助電子計算機、信息通信技術和互聯網技術來進行虛擬現實的表現極為突出。虛擬技術不僅可以把紙質版的書籍轉變成電子形態，還可以采集自然人的生物特征將其信息虛擬化，自然人也將轉向數字人。可以看出，虛擬技術從根本上改變了人類知識的儲存、傳播和創造的方式，而且知識的載體也由靜態的變成動態的，甚至還具有虛擬性、交互性和自動化等特點。

隨著互聯網技術的發展，一些新型的智能軟件按照其程序的設定可以脫離認知主體的操控，自動展示和處理文字、符號、圖像等信息，而且可以自動生成現實世界所不存在的場景環境。而波普爾的世界3的客觀性是其思想內容不依賴于人類意識，而是把我們書籍上的知識外化為一種符號，但要認識這種符號依然離不開人的心智，所以世界3本身是客體性存在，不具備靈活、自動特征。在一定程度上，虛擬世界超越了作為理論基礎的世界3。

4 結語

波普爾客觀意義上的知識世界有別于物理世界和精神世界，而且又具備與物理世界近似的屬性特征，即世界3是客觀的、自主的和實在的，自主是世界3的核心屬性，同時也是推動知識進步的動力。雖然世界3具有客觀性、自主性和實在性，但世界3與物理世界、精神世界之間是相互作用的關系。因此虛擬世界可以看作是世界3進化到一定程度形成的新的世界，該世界不僅以世界3作為理論前提、建構模態，而且在內在演化過程中還達到了世界3無法達到的境界。基于當前的科技發展形勢，未來人類是否會沉浸在虛擬世界之中無法清晰地分辨虛幻與現實，人作為認知主體的地位是否會受到沖擊等系列問題還尚無定論。

參考文獻：

[1] 卡爾·波普爾.客觀知識——一個進化論的研究[M].舒煒光，卓如飛，周柏喬，等，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1978：24-250.

[2] 酈全民.從世界3到虛擬世界的涌現[J].自然辯證法通訊，2003（05）：37-41.

作者簡介：馮美玲（1997—），女，廣西梧州人，碩士在讀，研究方向：科學技術哲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