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下乘涼話隆平

張榮仁

袁隆平驟然離世，我不由想起了在南靖土樓景區接待過袁隆平夫人鄧哲的往事，據說那回袁隆平也是要一起來的……

袁隆平是“共和國勛章”獲得者、中國工程院院士、國家雜交水稻工程技術研究中心主任、杰出的農業科學家、雜交水稻之父，是被稱為解決了中國人吃飯問題的男人。他將全部精力傾注在雜交水稻事業上，踐行了他“發展雜交水稻、造福世界人民”的宗旨，為中國乃至世界的糧食生產發展做出了重大貢獻。先后榮獲國家發明特等獎、首屆國家最高科學技術獎和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科學獎”“沃爾夫獎”“世界糧食獎”等諸多獎項，并當選為美國科學院外籍院士。

《新史記·袁隆平傳》中有這樣一句：百十年間，天下無一處再為貧荒擾，無一人再為饑寒憂，無一年再為天災苦。水稻一株，救民億萬，功在當代，利在千秋。其以凡人之力，比肩天上神明也。

1978年，袁隆平參加完國家科學大會后不久，很多榮譽紛至沓來。首先是當選為農業部科學技術委員會委員，接著又當選為中國作物協會副理事長、中國遺傳學理事、湖南育種學會副理事長……在他還沒仔細品味一下榮譽加身的感覺，最后他就當了農科院的名譽院長。

袁隆平那次回到家里，向鄧哲說明了組織上想讓他任領導職務事情的經過：“我想聽聽你的意見，我是不是應該當官？”鄧哲道：“你自由散漫慣了，搞科研還成，當官一定不是個好領導！”知夫莫若妻，鄧哲果真是袁隆平的知己。于是袁隆平笑道：“有了你的支持，我的心里就更有底了！”

以后，不少的民主黨派人士都慕名找到袁隆平，想讓他加入自己的組織，可是這些人的好意也都被袁隆平婉拒了。后來，雖然又一次當選第六屆全國人大的代表，但袁隆平屢次請辭，最終他還是辭去了人大代表的職務。雖然袁隆平是全國政協常委、湖南省政協副主席，不過他和有關組織還是定下了“約法三章”，那就是除了特別重要的會議之外，一般活動一律不要通知他參加，即使通知了，他也可以不參加！

袁隆平視權力為過眼云煙，視“官帽子”為不必要的累贅，他就是這樣一個非常務實的科技工作者，為了搞好育種，他可以拋開一切虛名，一生事業為民。

可是有一個職位，袁隆平卻一直干得樂此不疲，那就是湖南雜交水稻科研中心主任，因為有了這個職位，他才可以在雜交水稻領域大展拳腳！

袁隆平先生對雜交水稻的執著可見一斑，而從這件“不當官”趣事中，我還看出他們夫妻之間的相處之道，看出了他們夫妻之間是何等情投意合，夫詢問妻意見，妻知夫之所想，何等默契！

而當年，本人何其有幸，曾在我們南靖接待過袁先生的夫人鄧哲。

那年，我工作的單位接到福建省政協關于接待袁隆平院士要來南靖的函，單位安排我陪同接待，深感榮幸，后來，袁先生因“放心不下”雜交水稻沒有來，但他的夫人鄧哲隨考察團來了。現在回想起來，這是一種很溫暖的情懷。鄧哲是一位樸實無華的普通婦人，全身上下都透著一股子溫和，讓人相處起來如沐春風。

當時我們將接待地點安排在世界文化遺產——福建土樓景區的福建省作家協會創作基地。一陣寒暄握手過后，正式匯報了世界文化遺產的保護，而后鄧哲向我問了個問題：“你們南靖縣雜交水稻的種植面積有多少？”

我心想，這不愧是袁先生的夫人呀，出門在外還時時不忘關心先生的事業。當然，我只是在心里開個玩笑，同時，開始默默計算，當下我沒有立即回復鄧哲大姐，因為我不想草草給個不準確的數字，這是極其不負責任的，我說：“后續我們做好調查，再將統計數據給您。”

事后，我立馬將此事上報，并讓我們縣對口的業務部門提供最準確的數據。我們縣將這事當成頭等大事，袁老的雜交水稻為全中國作出如此大的貢獻，那種植面積應該不容置疑的，第一手的數據很快就出來了，只是數據出乎我的意料……

“我們南靖縣種植雜交水稻的面積不多，大約2010至2014年間，雜交水稻推廣達到高峰，年復種約十幾萬畝。主要是y兩優1號、晶兩優華占雜交水稻品種，在全國雜交水稻年種植面積中僅僅是小數。但畢竟是‘袁隆平雜交水稻在南靖的一次次生動實踐。”

鄧哲聽完這句話，沒有立馬回答我，只是笑了笑。我循著她的視線望去，但見云水謠的水車慢悠悠地轉著，不悲不喜。她說：“種植面積不算少，說明什么？”她看著我問，可還不等我措辭得體地回答，她又接著說道：“說明你們南靖縣人民生活水平高，不愁吃。手中有糧，心里不慌，腳踏實地，喜氣洋洋。”說完，她發出了愉悅的笑聲。

當時，我的心頭有些震撼，那種感受無法言說。

有了接待袁先生家屬的這段經歷，后來，我便不由自主地更加關注起袁隆平先生有關信息。作為“雜交水稻之父”，袁隆平一直有兩個夢，一個是禾下乘涼夢，一個是雜交水稻覆蓋全球夢。禾下乘涼夢是袁隆平先生對雜交水稻高產的一個理想追求，是袁隆平的中國夢，他夢到他和助手們就在禾下乘涼，夢里水稻長得有高粱那么高，子粒有花生米那么大……

當我了解到他的夢時，先是感到好笑，袁先生就像個小孩子一樣，愛做夢。后來想想，如果他沒有至純的赤子之心，怎能對雜交水稻事業如此執著呢？

袁隆平曾在采訪里，提到自己研究水稻的初心：“你們年輕人沒有經歷過饑荒，不知道糧食的重要性，一粒糧食能夠救一個國家，也可以絆倒一個國家。”他從很早就意識到：“要想不被欺負，國家必須強大起來。”因此，他始終將個人前途與國家利益緊緊相連。他有過體育救國的夢想，也曾打算參軍報國，最終，他將自己對祖國的熱忱，結成了一串串飽滿的稻穗。

回憶起那段攻堅克難的日子，袁隆平記憶里最深刻的細節之一，是背著足夠吃好幾個月的臘肉，倒轉好幾天的火車，前往云南、海南和廣東等地輾轉研究，只為尋找合適的日照條件。袁隆平說，這樣的經歷“就像候鳥追趕著太陽”。

1996年，農業部正式立項超級稻育種計劃。4年后，第一期每畝700公斤目標實現。隨后便是2004年800公斤、2011年900公斤、2014年1000公斤的“三連跳”。

1979年4月，雜交水稻國際學術會議上，袁隆平宣讀了自己的論文《中國雜交水稻育種》，中國第一次將雜交水稻研究的成功經驗傳遞給世界。

我想，這是雜交水稻覆蓋全球夢想的啟航。

因為“為保障世界糧食安全和解除貧困展示了廣闊前景”，并“致力于將雜交水稻技術傳授并應用到包括美國在內的世界幾十個國家”，2004年，袁隆平獲得了世界糧食獎。

20多年來，他帶領團隊開展超級雜交稻攻關，分別于2000年、2004年、2011年、2014年實現了大面積示范每公頃10.5噸、12噸、13.5噸、15噸的目標。最新育成的第三代雜交稻叁優一號，2020年作雙季晚稻種植平均畝產達911.7公斤，加上第二代雜交早稻畝產619.06公斤，全年畝產達1530.76公斤，實現了周年畝產稻谷3000斤的攻關目標。

“共和國勛章”頒獎詞稱：他為我國糧食安全、農業科學發展和世界糧食供給作出了巨大貢獻。

袁隆平田間筑夢。禾下乘涼，稻田守望者，這株“東方魔稻” 每年為全世界多養活7000萬人。

寫到這里，我想起偉大的人民教育家陶行知有句座佑銘：“捧著一顆心來，不帶半根草去”，這很好詮釋了稻田守望者——袁隆平胸懷高遠，情系雜交水稻，兢兢業業為國為民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