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金輝 孫宏吉
關鍵詞 短視頻;監獄形象;監獄官方抖音號
中圖分類號 G2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2096-0360(2021)11-0035-03
基金項目:本文系山西省哲學社會科學規劃課題“傳播學視閾下提升三晉文化影響力研究”的階段性研究成果。
2013年短視頻出現,2016年呈噴發式發展,2017年移動端視頻使用時長占移動互聯總使用時長的5.5%[1]。在2019年百度發布的內容創作年度報告中可以看到,短視頻應用網民規模已經達到了5.94億,占整體網民規模的74.19%。移動互聯網傳播進入了短視頻時代。“記錄美好生活”的抖音是音樂型社交短視頻平臺,全球月活躍用戶數已經超過了5億人次[2]。在政務部門紛紛開設政務抖音號的背景下,監獄也開設了官方抖音號,成為“兩微一端”后新的傳播平臺,截至目前,四川監獄管理局官方抖音號四川監獄擁有81.4萬粉絲,累計獲得977.3萬點贊數;上海市監獄管理局官方賬號上海監獄擁有11.2萬粉絲,累計獲得87萬點贊數。本文以監獄官方抖音號為研究對象,以形象建構與傳播為切入點分析其建構監獄形象的特點與路徑。
監獄官方抖音號是監獄的新媒體傳播平臺,主要目的在于建構監獄形象。監獄形象是社會民眾對監獄的總體看法和社會評價,是監獄的客觀狀態與社會民眾主觀評價的綜合體。由于封閉性空間的特質,民眾對監獄的形象感知存在“間接化”“媒介化”“污名化”的特點。社會民眾對監獄“避而遠之”,不會親身到監獄這一“規訓”空間進行感知。社會民眾往往通過新聞報道、影視劇等“媒介化”再現而間接地感知監獄。主流媒介貼近監獄的正面宣傳報道基本缺席,其被“邊緣化”,而新聞媒介對監獄的負面事件“趨之若鶩”,當出現越獄或者監獄服刑人員死亡時,媒介會“蜂擁而至”;影視劇也多把監獄建構成是“黑暗、潮濕、牢頭獄霸橫行、監獄警察管理粗暴”的場所,致使監獄被“污名化”,因此優化監獄形象“勢在必行”。
新媒體時代到來,話語權去精英化,監獄形象的建構不能僅僅依賴傳統媒介,而是要遵循信息傳播規律,建構自主傳播的新媒體傳播體系。在微博、微信公眾號的基礎上,監獄也開設了官方抖音號。經過對四個監獄官方抖音號,即四川監獄、上海監獄、眉州監獄、新疆監獄紀檢監察,共計1 000余條短視頻的內容分析,發現其主要功能是解構監獄的“刻板印象”,把監獄建構成是改造人、教育人的充滿人文性與藝術性的空間。監獄官方抖音號與其他政務新媒體功能定位不同,微博、微信公號通過圖文發布資訊,其主體功能是新聞發布;抖音號通過具象化、形象化的短視頻進行形象建構,切合了監獄形象建構的需求。
監獄形象長期依靠傳統媒介建構的局面有所改進,監獄走出了“被建構”“被形象”的困局,利用抖音平臺,使用具象化的短視頻、時尚潮流的傳播方式進行了形象的自主性建構。
2.1 自主性建構
監獄既是國家的刑罰執行機構也是監獄服刑人員改造機關,這一性質決定其具有封閉性的特征。空間的封閉性和日常管理的封閉性使監獄成為“神秘”空間,很難被社會大眾知曉。
監獄形象建構長期依賴傳統媒介,缺乏建構自主性,從而被“污名化”。而官方抖音號的開設是短視頻時代監獄進行自我形象建構與傳播的積極主動應對,是力圖破除刻板印象而進行的積極主動的視覺化建構,以此滿足社會公眾對監獄好奇心理和探秘心理。監獄官方抖音號帶領社會民眾走進監獄的內部,觀看“高墻內”的生活,感知監獄的空間環境、基礎設施、監獄服刑人員的學習與勞作、獄警的日常工作,封閉的空間不再“神秘”,滿足了受眾的窺視欲望的同時完成了形象的自主性建構。
2.2 形象化建構
在視覺文化主導的時代,受眾脫離了以語言為中心的理性主義軌道,日益轉向了以視覺化內容為中心的感性主義軌道。如今受眾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沉溺于視覺化和具象化。短視頻視覺化與具象化的傳播形態為監獄官方抖音號添加了喜聞樂見的色彩。音樂與活動影像的配合,實現信息雙向通道的綜合傳播,使監獄形象的傳播具有形象化特點。動態影像的時間延展性使視頻內容無限逼近現實,縮減影像中的生活和現實生活之間的距離,使人們在消費影像時感受到“真實”[3]。對于受眾,視覺化體驗帶來的感官刺激強烈、受眾感官體驗的滿足感強。
短視頻是視聽綜合體,與動態視覺化信息相伴而生的是聲音。抖音是音樂創意類短視頻平臺,音樂成為必備要素。鮑德里亞提出,媒體所營造的“擬像”不該被理解為僅指視覺之“像”,還應包括現代技術對聽覺感知的重塑。如此,人們才能虛擬地“重新部落化”,全息地面對面[4]。聲音的“霸權屬性”使其入耳、入腦、入心。
監獄官方抖音號利用聲音的“霸權屬性”和活動影像的“感官刺激”,給予受眾視聽雙通道的雙重刺激與形象感知。上海監獄發布的視頻《吳家洼監獄服刑人員的瓷刻,那是不一樣的手藝》將雕刻瓷盤的忽緩忽急、叮當叮當的敲打聲與舒緩的音樂相結合,配上服刑人員低頭認真敲打、雕刻的畫面,在服刑人員的敲打下形態逼真的小貓、憨態可掬的大熊貓展現在受眾眼前,讓人感受到他們是如何找回迷失的靈魂的,給受眾強烈的內心震撼,一舉獲得了77.7萬次點贊。
2.3 潮流化建構
抖音用戶多是新生代年輕群體。“使用與滿足”理論認為,受眾在特定需求動機趨勢下使用媒介,通過媒介接觸而使自己的需求得到滿足。為滿足年輕人的需求,監獄官方抖音號在形式上輕松活潑,使用時尚、潮流的方式進行傳播。具體表現如下:
語言年輕態。短視頻中的語言一改嚴肅的、宣教的面孔,而使用生動活潑的網絡語言和表情包,與新生代構成“共同的語義空間”。浙江女監的police周的口中“打call”“腦洞”“博士大學霸”“oh swag”脫口而出;“比心”“射擊PK”“演練是醬紫的”“確認過眼神”“淚奔”“監獄民警秀你看”“范兒”“警察蜀黍交你吃雞”“賣萌”也頻頻出現在短視頻里。短視頻中網絡用語頻頻出現,語言表達年輕化、潮流化,滿足年輕代追求潮流的接受心理。
音樂潮流化。浙江女監的police周的《監獄警察說》原創音樂配上Rap,帶著受眾走過監獄的角角落落,展示監獄的內部環境,闡釋監獄民警的日常工作。四川監獄的馬sir唱起了方言Rap,讓受眾了解監獄工作的流程。采用Rap曲風進行創作的視頻,一改官方媒體嚴肅的風格,給受眾耳目一新之感,拉近了受眾的接受的心理距離,提升了傳播的滲透效果。
形式多元化。迷你劇、手指舞、生僻字歌都成為監獄官方抖音號的傳播形式。《莫富貴的高墻日記》以情景劇的方式展現收監、入監談話等場景。《我是酷警》是四川監獄版的手指舞,基于獄警持槍開槍的動作改編的手指舞,干脆利索、配上鏗鏘有力的音樂,動感十足。《生僻字 監獄版》蹭熱點,改編歌曲,體現除了監獄特色,擴大了短視頻的傳播范圍。《四川監獄賦》由12個系列短視頻組成,闡釋四川監獄的歷史與功能定位。
法國著名思想家福柯在《規訓與權力》一書中闡釋了微觀政治權力學說,認為監獄是一個“規訓空間”,監獄服刑人員是被規訓者,被監視者,而獄警這一空間內是規訓的施動者,其間充滿了權力關系。監獄官方抖音號以獄警日常工作、監獄服刑人員的日常生活為主要內容,著重展現了監獄的空間環境,將“在場人”的所見傳播給“不在場”的受眾,對“規訓空間”進行了形象重構。
3.1 獄警形象建構:高墻內的教師
短視頻中集中展示了獄警作為“高墻內的教師”“特殊的園丁”的日常管理、教育服刑人員的場景,樹立了獄警認真、關愛、嚴謹的形象,實現形象建構的立體化與多元化。獄警隊員的日常訓練場景彌補了“受眾身體不在場”的缺憾,形成“心里的在場”,感受獄警的訓練有素與“陽剛美”;《成都除了“小甜甜”還有高顏值監獄民警》展現民警的“形象美”;《特警集結 看別樣技能訓練》《確認過眼神 特殊園丁的教化是這樣子的!》通過短視頻再現了獄警與服刑人員談心、教服刑人員剪紙、書法、跳舞、生存技能等場景,再現了其日常工作,讓受眾感受獄警的“工作美”。眉州監獄的《別眨眼,我要變身了》通過女獄警穿警服與便裝的對比,襯托出四個女警的俏皮可愛,讓受眾感受到“反差美”。
3.2 監獄服刑人員形象建構:高墻內的“新人”
“空間可以有意圖的鍛造人,規訓人,統治人,能夠按照它的旨趣來生產一種新的主體。”[5]而監獄這一“規訓空間”就是為生產新的主體而產生的,服刑人員是空間內的主體之一,因此也成為了短視頻的表現主體。
監獄這樣的機構被美國社會學家歐文·戈夫曼認為是“絕對機構”,“個人服從于復雜且具強制性的程序與規則。新來者被剝奪了他們的“自我意識”以及作為一個人的個性,并且被根據機構的規則進行“重新塑造”[6]。《監獄里的人生規范從舉手投足開始》著重展現了訓練隊列的場景。短視頻中的服刑人員身體健康、精神狀態良好,他們上課、勞動、學習藝術,力圖“重新社會化”。上海監獄的短視頻是以服刑人員為建構主體的,《一把豆可以干什么?那是一幅畫!》《吳家洼監獄服刑人員的瓷刻,那是不一樣的手藝》《女子監獄里的非物質文化遺產——絨秀》《塑心玫瑰 馨香馥郁——來自監獄總醫院女病區的泥塑作品》等展現服刑人員創作藝術作品的過程,讓受眾感知重新塑造的途徑。《監獄總醫院艾滋病禁毒宣傳》中服刑人員以打快板形式說出了毒品危害。《大墻內的香樟樹》是服刑人員的原創歌曲,隨著旋律以一幅幅服刑人員的生活場景展現在眼前。
3.3 監獄空間環境建構:高墻內的“人文性”與“藝術性”
監獄是獄警的工作空間,是服刑人員的生存空間。官方抖音號強化了監獄的封閉性特征。短視頻中高墻電網、森嚴大門、監控探頭、特警武裝巡邏場景成為必備元素。四川監獄專門制作了《嚴陣以待,這里是禁區,小灰雞不能隨便闖》《一份來至監管所的提示》警示社會民眾不允許沖擊監管重地、不允許無人機進入、不允許偷拍。
監獄官方抖音平臺上的監獄空間是封閉性與人文性、藝術性的綜合體。監獄的外觀形象與“學校類似”,在內部空間展示上著力展現會見室內服刑人員與親人朋友會見的場面,通過喚醒服刑人員內心深處的親情達到改造的目的,體現空間的人文關懷屬性,當一名服刑人員的女兒朗誦孟郊的《游子吟》:“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時,親情在會見廳彌漫。監獄官方短視頻在展現服刑人員學習中國傳統舞蹈、書法、剪紙、瓷刻、絨繡等文藝活動場景,正如米歇爾·福柯在《規訓與懲罰》中寫道:“對待犯人,與其像對待籠中的野獸那樣用鎖和鑰匙來控制,不如把他們集中起來,用有益的活動把他們聚在一起。”[7]在展現服刑人員的藝術學習的同時,著力展現服刑人員進行藝術創作的空間,增強空間的文化韻味與藝術美感。
在中國社會司法逐步公開的背景下,引導社會民眾正確認知監獄,打破刻板印象,構建積極向上的監獄形象已經迫在眉睫。在互聯網沖擊下,傳統媒體獨占的話語權被解構[8],監獄使用政務新媒體進行信息傳播,開設官方抖音號進行形象建構是恰當其時的。但是刻板印象的破除是一個長期積累的過程,健康、積極向上的監獄形象的建構必定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日積月累的。監獄官方抖音號已經走在路上,并做出了積極探索,在滿足受眾的需求的同時,正面形象也會被逐漸認知。
參考文獻
[1]邱麗芳.新媒體藍皮書:移動短視頻成2017年最誘人紅利蛋糕[EB/OL].(2018-06-27)[2021-05-08].http:// www.xinhuanet.com/2018-06/27/c_1123043893.htm.
[2]周小白.抖音全球月活躍用戶數突破5億 國內日活達1.5億[EB/OL](2018-07-17)[2021-05-08].http://tech. ifeng.com/a/20180717/45066533_0.shtml.
[3]宮承波,田園.短視頻火爆背后的大眾視覺消費轉向[J].新聞論壇,2018(1):12-14.
[4]王敦.流動在文化空間里的聽覺:歷史性與社會性[J].文藝研究,2011(5):14-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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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米歇爾·福柯.規訓與懲罰[M].劉北成,楊遠嬰,譯.北京:生活·讀書·新知 三聯書店,2012:201.
[8]陳力丹.解析中國新聞傳播學2017[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7:1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