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桂梅：讓學生遠方有燈，腳下有路，眼前有光

李銀 龐明廣

“姑娘們想我了，我得趕快回學校，守著她們學習。”在北京人民大會堂榮獲“七一勛章”、參加慶祝中國共產黨成立100周年大會后，云南省麗江市華坪女子高級中學黨支部書記、校長張桂梅急匆匆地從北京往回趕。

64歲的她，用自己的微光，點亮了大山女孩們的人生夢想。

“太天真”的夢想

華坪女高曾是張桂梅遙不可及的夢想。

1996年，丈夫因胃癌去世不久，39歲的張桂梅便主動申請從熱鬧的大理調到偏遠的麗江市華坪縣民族中學工作。

到華坪縣教書后，張桂梅發現一個現象：很多女孩讀著讀著就不見了。一打聽才知道，有的學生去打工了，有的小小年紀就嫁人了。

2001年，華坪縣兒童福利院（華坪“兒童之家”）成立，捐款的慈善機構指定要張桂梅當院長。她擔任院長后逐一了解福利院孩子們的身世，發現不少女孩并非孤兒，而是被父母遺棄。

一次家訪途中的偶遇，更是讓她痛心不已。

一個十三四歲的女孩，呆坐在路邊，滿眼惆悵地望著遠方。張桂梅上前詢問，女孩“哇”地一聲就哭了?！拔乙x書，我不想嫁人?！痹瓉?，女孩父母為了三萬元彩禮，要她輟學嫁人。

張桂梅氣沖沖地來到女孩家，對她母親說：“孩子我帶走，上學的費用我來出?！笨膳⒌哪赣H以死相逼，張桂梅實在拗不過，只能放棄。

自此之后，一個夢想漸漸在張桂梅心中萌生：辦一所免費高中，讓大山里的女孩都能讀書。

為實現這個夢想，張桂梅連續幾年假期到昆明市街頭募捐?？勺屗龥]想到的是，自己放下尊嚴的募捐，換回的卻是不理解和白眼。直到2007年，她當選為黨的十七大代表，夢想才出現轉機。

因為張桂梅平時很少買衣服，所以臨去北京前，縣里特意資助她7000元，讓她買一身像樣的正裝，可她轉手就用這筆錢給學生買了一臺電腦，自己穿著一身舊衣服參會。

一天早晨，張桂梅正急匆匆地往會場走。忽然，一位女記者把她拉住，悄悄地對她說：“摸摸你的褲子。”張桂梅一摸，穿了多年的牛仔褲上有兩個破洞。

“當時我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睆埞鹈氛f。那天會后，她和這位記者相約聊了一整晚，把所有辦校的苦楚都倒給了她。

不久后，一篇名為《“我有一個夢想”——訪云南省麗江市華坪縣民族中學教師張桂梅代表》的報道發表出來，張桂梅辦學校的夢想馬上受到關注。

2008年9月，在各級黨委政府關心支持下，全國第一所公辦免費女子高中——麗江華坪女子高級中學正式開學，首屆共招收100名女生。

一所沒有“門檻”的學校

從建校第一天起，張桂梅便定下規矩：學費、住宿費等全免，只收少量伙食費。特別是對貧困家庭的學生，即便基礎很差，中考分數沒過線，也全部招進來。

學校生源差，教學條件更是十分簡陋。

學生入學了，張桂梅卻犯了愁。“有的學生考試只能考幾分，這樣下去可怎么辦？”張桂梅心想，就是把命搭上，也要把學校辦出名堂。

在華坪女高，學生每天早上5點30分起床晨讀，次日零點20分自習結束才上床睡覺，連吃飯時間都被限定在15分鐘以內。

十幾年來，張桂梅不僅每天陪學生自習到深夜，還一直住在學生宿舍。

2011年夏天，華坪女高首屆畢業生一炮打響，高考升學率百分之百，還有幾名學生考上了一本?！昂蛯W生入學成績相比，華坪女高創造了一個奇跡?！比A坪縣教育局原局長楊文華說。

2016年，華坪女高完成建設工作，各項設施逐步完善，學校有了食堂、宿舍，還有了標準的塑膠運動場。截至2020年底，華坪女高已送走十屆畢業生，學校不僅一本上線率高達40%多，高考成績綜合排名還連續多年位居麗江市第一。

學校語文老師韋堂云說，學生成績突飛猛進，但張桂梅的身體狀況卻一落千丈。她的身上貼滿了止痛的膏藥，平時連爬樓梯都十分艱難，體重已從60多公斤掉到現在不到40公斤。

長大后我就成了你

“張老師，我們要去西藏當兵了?！?/p>

2020年9月，張桂梅接到兩名往屆畢業學生的電話。原來，在大連讀書的冉夢茹和在桂林讀書的劉敏相約一起去西藏當兵。

“海拔那么高，你們怎么受得了？”張桂梅問。

“不是您鼓勵我們去艱苦的地方嗎？”學生笑嘻嘻地回答，“放心吧，我們不會當逃兵，不給您丟臉?！?/p>

“張老師真正做到了教書育人，她用自己的一言一行教會學生堅韌、感恩、奉獻?！睏钗娜A說，華坪女高的學生出去后都像張桂梅一樣，能吃苦、肯奉獻，很多學生畢業后都去了艱苦地區。

周云麗是華坪女高的第一屆學生，大學畢業后，她又回到母校，成為一名數學老師。

“沒有女高，就沒有現在的我?！敝茉汽愓f，母親在她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家里靠殘疾的父親和年邁的奶奶種地賣糧，供她和姐姐讀書。“當我聽說有位好心的老師建了一所免費高中時，我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2015年7月，周云麗大學畢業。當時，她已經考上了相鄰縣一所中學的教師崗位。但聽說華坪女高缺老師，她毫不猶豫地放棄了正式編制，回到母校擔任代課老師，直到一年后才考試轉正。

“這都是張老師教育我們的，自己強大了，也要記得去幫助別人?！敝茉汽愋χf。

每年的畢業季，是張桂梅最高興的時候，經常有學生打電話、發短信給她報喜。

平日里，張桂梅喜歡看學生在課間操時排成方陣唱歌、跳舞。每天上午課間，歌劇《江姐》的經典選段《紅梅贊》都會在校園里準時響起，這是張桂梅最愛的歌曲。學生們齊聲高唱，她偶爾也會哼上幾句——

紅巖上紅梅開

千里冰霜腳下踩

三九嚴寒何所懼

一片丹心向陽開……

這是她的信仰，也是她一生的寫照。

（摘自七一網 七一客戶端/《新華每日電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