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之靈
吳天一,中國工程院院士,高原醫學事業的開拓者,低氧生理學與高原醫學專家。6月29日,他站上人民大會堂金色大廳領獎臺,戴上了代表黨內最高榮譽的“七一勛章”。
1937年,吳天一出生于新疆伊犁一個塔吉克族知識分子家庭。為了讓兒子有“干什么都爭天下第一”的氣魄,父親給他起了“吳天一”這個漢族名字。
1951年,吳天一以優異的成績考入中國醫科大學。六年后,大學畢業的吳天一與妻子劉敏生一起,隨中國人民志愿軍到朝鮮平壤醫院工作。1958年,夫婦倆響應黨中央支援大西北的號召,毅然來到條件極為艱苦的青海。
從高原走出又回到高原,那條通往雪域的路,吳天一走得很艱難。此后的60多年里,吳天一就在青藏高原腹地從事高原醫學科學研究,一生的心血灑在了這廣袤神秘的青藏高原。
20世紀50年代末,大量有志青年從東部一路西進,來到這片廣袤的土地,擎起建設西部的大旗。然而,許多初到青海的內地建設者出現了不同程度的高原反應。一位從槍林彈雨中走來的戰士,不幸被高原病帶走了生命,臨終前,他說:“飛機大炮都沒有把我打倒,但卻被這高原病要了命……”
在對高原疾病知之甚少的年代,鮮活的生命總是這樣帶著無限的遺憾隕落。那位戰士的話深深地刺痛了吳天一,也使他下定決心:一定要攻克高原病!
只有從根本上認清高原病的致病機制,總結出一套行之有效的治療方法,才能讓臨床治療有章可循——認定了這一點后,除了每日的臨床工作,積累資料、探索高原病病因,便成了這位軍旅醫者全部的生活內容。
青藏高原是三江的源頭,夜晚氣溫能達到零下30多攝氏度。吳天一和隊員們住在單薄的帳房里,數日不能洗臉;煮熟的羊肉被凍成冰坨子,用刀割下就著冰碴吃;渴了,就到牧民家討碗茶喝。好幾次,吳天一騎馬過河都差點被湍急的河水沖走,有驚無險的車禍在他看來也成了平常事。
雪蓮花開了又落,在堅持高原病領域基礎理論研究的幾十年中,吳天一走遍了青海、西藏、甘肅、四川的大部分高海拔地區,診治過五萬多名牧民群眾,整理了大量的臨床資料。青海藏族牧民大部分都知道吳天一的名字,并親切地稱他為“馬背上的好曼巴(曼巴,藏語意為‘醫生)”。
1978年,吳天一與同事共同創建了我國第一所高原醫學科學研究所。
吳天一首先深入研究了高原醫學的核心問題——人類如何適應高原低氧環境,并潛心于“藏族低氧適應”研究領域。為研究“青藏高原藏族人群高原低氧適應生理特征”這一主攻課題,吳天一還學會了藏語,掃除了研究工作中的語言障礙。
1991年,青海省高原醫學研究所建成全國最大的高低壓氧艙實驗基地。第一次模擬實驗由誰去呢?明知道有風險,吳天一還是毫不猶豫地鉆進了艙體。從模擬海拔高度5000米開始下降時,由于下降速度太快,瞬間他頭痛欲裂,耳鼓膜竟被打穿。如此代價換來了對艙體運轉的安全系數的把握。
嚴酷的環境和不懈的探索催化了科學家的成熟,吳天一終于揭開了藏族適應高原環境的生理之謎。
科學的研究永無止境。吳天一將研究從理論階段推進到實踐當中,他系統地研究了發生在青藏高原的各型急、慢性高原病,如何更有效地預防和治療高原病是他關注的又一個重點。
在1958年到1962年間,高原地區大量肺水腫發生,并伴有很高的病死率,但這種病常常被誤診為肺炎或心衰。吳天一在國內較早地介紹了高原肺水腫及其防治。多年來,世界許多地區對急性肺水腫的“三低”搶救原則是:馬上低轉—低轉—再低轉。吳天一則認為,在遼闊的高海拔區域,低轉過程中還要翻越更高的山脈,路途遙遠,供氧中斷,患者往往死于途中。1975年,在《中華醫學雜志》上,吳天一最先提出了高原就地治療三原則:絕對安靜、大流量吸氧和綜合用藥,待病情穩定后再轉送。這個方法成功地搶救了許多病人,大大降低了病死率。
新世紀初,青藏鐵路二期工程動工建設。
鐵路全長1118公里,其中960公里處在海拔4000米以上的高寒缺氧地區,這是對青藏鐵路建設大軍身體健康的巨大威脅!
作為原鐵道部高原醫學專家組組長,吳天一提出了創新性觀點,建立了一系列衛生保障措施和急救方案;年過花甲的他親自帶領科研醫療隊上山指導,派發以藏藥為主的致適應劑取得顯著成效;他提出的高壓艙、高壓袋、高流氧“三高”急救措施十分有效,顯著降低了急性高原病發病率,由原青藏公路建設時的9.8%降至目前的1%以下。他的汗水也滲進一個個工程奇跡。
青藏鐵路的奇跡,是人的奇跡、是生命的奇跡!吳天一傾其一生的高原病學研究,為青藏鐵路的建設者開啟了一條零死亡的健康之途。而青藏鐵路人更是把他視為自己最尊敬的師長與最親密的戰友。原青藏鐵路中鐵二十局工地醫院院長丁守全說,風火山隧道海拔4905米,沒有吳天一,我們就不可能創新式地采取科學舉措,解決施工人員缺氧難題,打通這一世界第一高隧就不可能如此順利。新華社的報道稱他為“青藏鐵路生命的守護神”。2008年,高原衛生保障成果榮獲國家科技進步獎特等獎。
全身14處骨折,雙眼白內障,耳朵鼓膜被擊穿……帶著病痛,吳天一默默守護著青藏高原的萬千生命。面對榮譽,他說:“青藏高原是我科學研究的根,是我生命的根,高原醫學研究是我一生的追求。未來我要帶好團隊,培養好接班人,為保障高原人民和官兵的健康作出更大貢獻。”
(摘自七一網 七一客戶端/《科學中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