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毛姐：冒著炮火送解放軍過江的“渡江英雄”

修菁

她坐在輪椅上，被抬進人民大會堂，又被第一個推上“七一勛章”頒獎臺：“馬毛姐，一等渡江功臣，在渡江戰役中手臂中彈依然咬牙堅持，六次橫渡長江，運送三批解放軍成功登岸，是聞名全國的‘渡江英雄，一生淡泊名利，默默為黨工作。”簡短的頒獎詞，概括了她的一生。

短發、圓臉，當鏡頭對準她時，馬毛姐的神情一如72年前，冷靜、篤定。

“跟著共產黨，老百姓才有好日子過，我要繼續講好革命故事。”走下頒獎臺，馬毛姐說。

戰時少年

馬毛姐出生在安徽省無為縣（現無為市）一個貧苦漁民家庭。九歲那年，母親把馬毛姐送到一戶人家當童養媳。

1948年，無為縣解放了。馬毛姐第一次感受到“吃飽飯”是何種感覺。

1949年春天，解放軍準備渡江。一天，馬毛姐聽說村里在征集渡江民船，她連蹦帶跳回到家，找到哥哥：“我要送解放軍過江，到南京去抓蔣介石！”

那天，她和大哥瞞著父親，跑到十幾里外的鳳凰頸船舶站報了名，要在解放軍渡江時當水手。

為了籌集到足夠運送官兵的船只，馬毛姐還幫著解放軍和區鄉工作隊挨家挨戶地勸說村民，把那些沉在水里的船只撈出來。

不久，無為縣就征集到200多艘可運送官兵的船只。

4月20日下午6時左右，渡江突擊隊員們開始上船準備出發。四艘船組成先鋒隊，馬毛姐家的船是其中之一。

馬毛姐最終成為渡江先鋒隊員之一，還有一段小插曲。

4月20日晚，解放軍開始強渡長江時，部隊的同志認為馬毛姐“委實太小了，回頭打仗會嚇壞的”，于是，四五個同志一面勸說，一面將她生拉硬拽地送下了船。但馬毛姐仍舊坐在江岸上守候著，等到她哥哥的船回來第二次載運戰士們過江的時候，她跑上船去當起了舵手。

就這樣，馬毛姐穿著滿是補丁的小棉襖，載著30名解放軍，從無為縣白茆洲向暗黑如墨的長江南岸進發。哥哥扯帆，妹妹掌舵。

當船開到江心時，對岸槍炮聲大作，突擊隊有兩艘船被敵人炸飛了。大哥見狀，吩咐妹妹把船舵推歪，暫緩前進。在這個生死時刻，馬毛姐高聲叫道：“哥，沖過去，不能停，不然我們也會被炸沉的！”

“不知道害怕，一心想著送解放軍過江。”馬毛姐回憶說，“敵人在南岸不斷地放照明彈，飛機也在江面上來回飛，子彈像雨點一樣落在船邊上，我家小船的船帆被擊中了很多次……”72年前的血雨一夜，深深印刻在老人的心中，至今仍記憶猶新。

正當馬毛姐奮力掌舵時，一顆子彈打中了她的右肘，血浸透了她的破棉襖。馬毛姐強忍著疼痛，迅速給自己包扎好，堅持繼續掌舵。

40分鐘后，馬毛姐所在的船到達了南岸。熟悉地形的她還帶傷引領解放軍爆破手掃除南岸敵人的碉堡，為后續部隊上岸清除障礙。

那一夜，她還救起多名落水的戰士。“當時敵人的子彈特別密，江面上時不時被炮彈炸起水柱，我家的船帆都被打爛了，我的右臂也中了一彈，可看到那么多解放軍落進江里，顧不上想自己，就想著，快點再快點，把解放軍平安送到江南岸去。”馬毛姐說。那天晚上，她往返橫渡長江六趟，把三批解放軍運到了江對岸。

走進歷史

渡江戰役結束后，無為縣召開慶功大會，馬毛姐被授予“一等功臣”稱號。

1951年9月20日，馬毛姐和無為縣另一位“特等渡江功臣”車勝科應邀赴北京參加國慶典禮。

9月29日晚，毛澤東設宴歡迎進京參加國慶典禮的各省代表團成員，馬毛姐被皖北代表團推選為代表，向毛澤東敬酒。10月3日晚，毛澤東和中央領導與各地代表一起看戲，馬毛姐做夢也未想到，她竟坐在毛澤東和周恩來的中間。開演前，周恩來指著馬毛姐，低聲向毛澤東說：“主席，她就是您邀請來的渡江小英雄。”第二天，毛澤東又把馬毛姐和車勝科接到家里吃晚飯。席間，毛澤東說：“你這么小就這么勇敢，不怕犧牲，很了不起，但不要驕傲，不要翹尾巴。”

當時，組織上安排馬毛姐到炳輝烈士子女學校讀書，毛澤東知道后，勉勵她要好好學習，將來更好地為人民服務，并在馬毛姐的紀念本扉頁上留下了“毛姐：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珍貴筆跡。

紅色壯年

1954年6月，年滿18周歲的馬毛姐光榮地加入了中國共產黨。“是黨給了我一切，黨叫我干啥就干啥，我要全心全意做好人民的服務員，做好革命戰爭故事的宣講員。”馬毛姐對自己的要求質樸而實在。

從1957年開始，馬毛姐先后在合肥車站區麻紡廠、針織廠、被服廠、帽廠、東風服裝廠等單位工作，直到1990年離休。

“廠里干活搬運東西，她總是帶頭干。大家有困難，找她準能解決。”

“她一直拿的是單位里最低級別的工資，每次工資評級，她都把機會讓給他人，一直保持著共產黨員的本色，既樸實，又能干。”

這是老工友、老同事心中的馬毛姐。

“我們要付給她500元勞務費，但被她謝絕了。她說，我是共產黨員，要講貢獻，這本就是我應該做的。”1998年10月，馬毛姐受邀參與拍攝紀念渡江戰役勝利50周年影片，這是她留給制片人的感動一幕。

離休后，馬毛姐給自己安排了一項新工作：做一名宣講黨的革命歷史故事的義務宣傳員。據不完全統計，30余年來，馬毛姐已開展革命傳統教育宣講300余場次。

2021年清明節前，86歲的馬毛姐帶著女兒回到家鄉無為市劉渡鎮馬壩村。馬毛姐坐在輪椅上給村里的孩子們講了一課：“是黨給了我們好日子，你們要珍惜，要感恩，要永遠跟黨走。只有好好學習，才能有本事為人民服務……”

“回去就把我的勛章送到渡江戰役紀念館，給后面的人看看，今天的幸福生活都是共產黨給的，要永遠跟著黨走。”走出“七一勛章”頒授儀式會場，馬毛姐叮囑同行的二女兒。她的心中，始終有一面紅色旗幟指引著她，向前，向前，繼續向前……

（摘自七一網 七一客戶端/《人民政協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