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一帆
摘要:為應對物品匱乏和經濟恐慌的局面,鄂豫皖蘇區鼓勵與支持私營商業發展,首先是針對商人群體,實行累進稅政策,采取招攬貿易、武裝護送等形式幫助廣大中小商人來往于蘇區與非蘇區之間做生意,其次是實施新的糧食政策與籌款政策,堅決地同投機商人作斗爭。私營商業發展有效緩解了鄂豫皖蘇區的財政困難、糧食危機,促進了蘇區部分地區的商業發展。
關鍵詞:鄂豫皖蘇區;私營商業;政策調整; 鼓勵支持
中圖分類號:F812.9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2-0768(2021)03-0090-07
私營商業是蘇區經濟的重要組成部分,鄂豫皖蘇區私營商業狀況及其政策調整是審視民主革命時期中國共產黨經濟政策的重要切入點。目前,學界關于蘇區的私營商業研究,多集中于中央蘇區(1),鄂豫皖蘇區的經濟史研究則側重于經濟政策、金融財稅制度、商品貿易、蘇區合作社等方面的考察(2),鄂豫皖蘇區的私營商業政策僅僅在某些方面有所提及,例如累進稅政策,但并未述及其總體發展演變過程,也未對私營商業做一全面、深層次的剖析。本文擬以鄂豫皖蘇區的私營商業政策為研究對象,從蘇區私營商業政策頒布前的私營商業發展狀況入手,分析中國共產黨在蘇區建立后的私營商業政策變化過程及其對革命的貢獻,從而體現出中國共產黨政策對經濟發展和蘇區建設的積極作用。
一、鄂豫皖地區私營商業狀況
鄂豫皖地區地處河南、湖北、安徽三省交界,主要為大別山腹地,在邊區內大宗出產是農業出產品,很少有工業出品,“也沒有大的商埠和較大規模的生產機關”[1],是典型性的農業社會,邊區內“十分之八的生意蕭條,收入日減,商境凋零,經濟停滯”[2]48。國民黨統治下的苛捐雜稅、兵匪騷擾與連年的軍閥戰爭更使商店時有閉門之嘆,“商人無形虧損”[3],湖北黃安縣“因有兵匪的騷動□,農村的購買力減低,本地沒有出口的米、麥,捐稅的增加,商業日形破產”[4]22。
中國共產黨進入鄂豫皖地區的初期,對鄂豫皖地區的商業產生了一些負面影響。原因可以追溯到中國共產黨的成立早期,那時中國共產黨的商業政策即以反對剝削為原則,黨的二大提出“鏟除私有財產制度”[5]。黨的三大提出“限制一切日常消費品的最高價額。……規定重要農產品價格的最小限度。”[6]這一原則使中小商人群體無利可圖,不利于私營商業的發展。
黨中央的“左”傾錯誤政策也對私營商業造成了破壞。在立三路線“左”傾盲動主義的錯誤指導下,導致鄂豫皖蘇區內的商人被當成土豪或奸商,遭到了嚴重打擊,就連小商人也在被打倒之列,以致“蘇區外的商人也不敢靠攏蘇區,蘇區商人不敢營業,有的停業或出逃”[7],蘇區中的商人經濟完全破產,只有少數人參加了革命,“十分之七因我們策略運用得不正確促成反動。”[2]48
交通斷絕也是私營商業衰落的一大原因。1930年,自共產黨的革命斗爭發動以后,鄉村豪紳地主不能在鄉村立足(白區的也不敢在鄉村住),都集中在城市,他們大部分都是破了產的。城市有了這些買貨不愛把錢的顧主,加之各種捐稅與鄉村一樣的加重,并且鄂豫皖地區城市與鄉村交通斷絕,受到軍閥戰爭的影響,大城市都成了駐軍及土匪部隊盤駐的地方,各種捐稅仍然愈出愈多,商業上受到金貴銀賤的影響,一切貨品價格日益加高,農民購買力日益削弱,每家都是積貨難賣,因此城市生意日益蕭條,小商人逐漸走向破產的道路。大部分商人因為歇業關門又找不到其他的生活出路,只得勉強支持,因此城市再也沒有較大規模的生意,特別是城市貧民、手工業工人,過去靠與農村往來做小販生意的,現在完全失業,“柴米上街的很少,柴米漲價(柴賣一串六、七百錢一擔,米賣六百錢一升,每(升)比鄉村價高三、四倍)。”[1]
由于上述原因,鄂豫皖蘇區的私營商業逐漸凋零,六安市除了六安城和蘇家埠、毛坦廠稍好,“其他各小鎮市都關門閉戶,無事可做。”[8]霍山是英山、潛山、太湖食鹽的轉運地,且霍山鹽又以六安、正陽為來源。于是,六(安)、霍(山)、潛(山)、太(和)、英(山)的鹽商的經濟的關系非常密切。霍山又是產茶的區域,它同山東、天津的茶商的經濟又有相當的聯系。茶的每年的產額可達二百萬元。在封建制度經濟下的霍山,工商業是不大發達,在1930年,“城內和市鎮的商店,具有二萬元資本的不到二十家,最多的就是一般小商店,藉以維持他本身的生活。”[9]61霍山最大的出產,是以竹、木、掃(帚)、茯苓、茶為大宗,每年出產的總額可達3 000 000元。1929年11月,霍山黨委領導農民進行了西鎮十一月暴動,打擊了軍閥豪紳勢力,自暴動以后,一般豪紳都跑在外面。豪紳的家產,有的被革命委員會沒收,有的被農民瓜分了,他所帶走的只有少數的現金。“縣政府的稅收也就斷絕來源。……現在縣政府因感受經濟的困難,已向城內富商勒捐,城中商會會長朱吉衣都被勒捐2 800元。有的豪紳生活都發生了問題,農村經濟也沒有大的活動。”[9]63-64豪紳被打擊后逃跑在外,使縣政府無法對其收取稅款,縣政府只能向城內富商勒捐,維持自身的經濟運轉。
私營商業逐漸凋零,加之黨在革命前期執行時發生了錯亂行為,未能落實切實保護商人的政策,導致鄂豫皖蘇區發生嚴重的物品匱乏和經濟恐慌。到1931年1月,經過中國共產黨調查發現,“城市生意日益蕭條,大部商人因歇業關門又找不到其他的生活出路,只得勉強支持。”[10]93城市貧民、工人(手工業)等群體在國民黨統治時期前就靠與農村往來作小販生意,這種小販買賣農產品居多,從事農村與城市之間的貿易。這類小販到此時因為私營商業的凋零已經完全失業,所以他們“痛恨反動統治尤其厲害”[10]93。
二、鄂豫皖蘇區的私營商業政策
鄂豫皖地區的私營商業呈凋零衰敗之勢,不利于中國共產黨的革命斗爭,所以黨在鄂豫皖蘇區開始調整私營商業政策,將商業界定為“經濟公社、合作社和私營商業三部分”[11]114。革命根據地的商業,不僅要發揮生產與消費、工業與農業、城鎮與鄉村之間經濟聯系的紐帶作用,而且要肩負起保障紅軍供給的重要任務。
在進行私營商業實踐之前,中國共產黨首先實行的是官營商業。早在蘇區剛成立時,中國共產黨即有成立官營商業的設想與實踐。鄂豫皖蘇區創辦的官營商業,包括國營性質的經濟公社與集體性質的合作社。各區蘇維埃都設立有經濟公社(至少一個),每鄉在總的經濟公社之下設有代辦所。經濟公社負責物資的輸出和輸入,收購合作社收購的農副土特產品輸出蘇區,把輸入的商品批發給合作社銷售。經濟公社“還負責兌換貨幣,借貸,發放救濟糧,調劑蘇區內部糧食和實行糧食平糶等工作。”[12]9合作社有消費合作社和販賣合作社兩種,由“群眾集資經營,盈利歸集體,年終按股分紅。”[12]9
但僅有經濟公社、合作社并不能滿足蘇區軍民的需要,所以在蘇區發展私營商業是非常必要的。但當時的中央被實際執政的李立三的“左”傾錯誤所影響,已經失去了具體問題具體分析的靈活觀念,此時中央是傾向于反對剝削,鼓勵店員對店主發動斗爭的。鄂豫皖根據地雖然所處這樣的大環境之中,但不拘泥于上級政策原則,而是根據所處的社會環境來靈活調整商業政策,1929年鄂豫皖第一次全區代表大會中,鄂豫皖特委對于城市小資產階級的策略是:“不可故意引起店員對店東的斗爭,如遇店員對店東自發的斗爭,黨仍應站在店員□□領導之下,同時在宣傳上應保護中小商人利益,……”[13]。當中央收到了大會文件后,中央對于鄂豫皖蘇區這種政策與路線是批駁的,認為其是機會主義的錯誤路線,在1930年3月的指示中,中央認為這項政策“完全是犧牲無產階級利益以顧全店東利益十足機會主義的策略,這把無產階級立場完全失掉了。無論是在任何種環境之下,這是絕對不容許的。或者,你們主觀上以為在赤色區域內,因為受了敵人的封鎖,經濟上感受困難,因此對中、小商人應格外保護,這也不是出路,這乃是保守觀念之另一表現。”[14]
盡管得不到黨中央的支持與認可,鄂豫皖蘇區依然在法律范圍內提倡和鼓勵私人經濟,“盡可能的發展國家企業與大規模的發展合作社,應該是與獎勵私人經濟發展同時并進的。”[15]其做法主要體現在以下兩個方面:
首先,是蘇區針對商人群體采取的政策。
蘇區內的商人可分為中小商人與大商人兩類。對于中小商人,鄂豫皖蘇區在稅收方面實行累進稅政策。一方面,中國共產黨需要限制私有財產的增長,二大的綱領中就包含鏟除私有財產制度,經過幾年的發展,改“鏟除”為“逐步限制”,更能適應當時鄂豫皖蘇區的經濟環境。另一方面,是為了“妨[防]止小有產者的私有者的發展與產生(如富農、小商人等)”[16]。所以累進稅政策是很有必要性的。在宣傳方面,中國共產黨呼吁保護中小商人利益,取消苛捐雜稅,把實行統一的累進稅作為為中心口號。在1929年6月頒布的《臨時政綱》中,蘇區政府第一次提到要實行累進稅政策,規定“中小商人得享其資本企業,……有營業自由權,取消軍閥政府一切捐稅,實行統一的累進稅;中小商人和富農均有蘇維埃的選舉權和被選舉權”[17]。
在實施累進稅政策的具體過程中,要正確地運用累進稅則,堅決反對沒收式的累進稅與對貧農也征收累進稅的方式,“堅決反對限制貿易自由的企圖”[18]。此外,還要嚴格防止商人的投機行為。要積極建立發展蘇區內部貿易及蘇區對外貿易各種必要設施和主持機關,如“銀行、蘇維埃商務局、赤白交界的貿易場、非蘇區的貿易經濟等。”[19]并往非蘇區招募工商業一切技術人才到蘇區來工作。征收累進稅的基本原則是減輕貧苦工農群眾的負擔,把負擔轉移給剝削者。
除累進稅政策外,對于中小商人征收的稅金,蘇維埃政府根據他們營業額的多少,加以區別對待,營業額較少的中小商人以及蘇區需要的物資來往享有免稅的待遇,“每月營業額不到一百五十元者,完全免稅。……凡糧食、棉布、藥材、棉花等類貨物,輸入蘇區內部,往來通運發售完全免稅。”[20]這種稅收政策,不僅調動了蘇區內中小商人的積極性,還吸引了不少白區的中小商人進入根據地從事商業活動。
由于國民黨的封鎖,使得廣大中小商人的貨源十分困難。針對這種狀況,蘇區黨和政府予以了極大的關注和積極的幫助。各級經濟公社都從自己組織回來的貨源中拿出一部分批發給中小商人經營。還決定:“對于中小商人的資金不足者,經濟公社給以低利借貸。”[11]121經過經濟公社許可,個體小商人可以先到經濟公社提貨,待貨物售出后再交款,鄂豫皖蘇區首府新縣的商販經過經濟公社允許后,可為經濟公社做生意。商販們所獲得的利潤,20%歸自己所有,80%交經濟公社。
為了流通蘇區經濟,中國共產黨決定在各地盡量招致非蘇區的客商到蘇區來購買出產品,包括茶葉、竹、樹等。1931年4月,皖西北特委指示霍邱縣委“特別要鼓動非蘇區的茶商、樹客將蘇區里面茶葉、竹、樹運輸出去”[21],才可使蘇區內的經濟物質問題得到相當的解決。6月,皖西北特蘇政府向鄂豫皖特區政府報告說:“我們已在各地盡量招致外面客商到蘇區來購買我們的出產品。茶葉已能暢行。”[22]短短兩個月,此政策已初步達到效果,由此可見基層政府的執行力較強。同年7月,鄂豫皖區第二次工農兵代表大會做出決定,要求各地蘇維埃政府“派遣專門經商人材,到非蘇區去召[招]致商客,使蘇區中生產能夠大批出售”[23]。六安中心縣委規定:“對茶商,蘇維埃政府特別的不抽他捐稅,好讓他們到赤區來購買,以銷售蘇維埃區域的農產品,免受敵人經濟封鎖。”[24]由此可見蘇區歡迎和吸引白區商人前來貿易的態度。同時蘇區政府加強貿易平臺的建設,要求各地“建立臨時市集”[23]。在給霍邱縣委的指示信中,要求:“第一,獎勵蘇區與非蘇區的革命群眾互相貿意[易]。第二,恢復各市鎮的商務。”[21]
為防止國民黨武力干涉貿易,蘇區以武裝護送和接應私營商人出入根據地進行貿易活動。麻城縣蘇區政府將全縣六十多名煙商組織起來,分成七至十五人的若干小組,“從麻城運出羊皮、木梓油、豬皮、豬鬃等土特產品到武漢出售,然后從武漢購進食鹽、布匹、藥品、紗布、文具用品以及軍械,運回根據地。”[11]122在運送貨物的商人出入邊界時,都由蘇區政府組織武裝護送。首府新縣政府對蘇區與白區的貿易采取扶持的態度,“還用免稅、貸款、武裝護送等方法鼓勵小商小販,通過各種關系從白區輸入食鹽、布匹、軍用品等貨物。”[24]
對于大商人,蘇區對其采取籌款政策。因為革命的發展、紅軍的勝利離不開資本,所以紅軍每次占領大城鎮都要實行籌款政策,向一般大商人、工廠主等籌措一些戰爭經費。中國共產黨認為“向商人籌款,絕不能任商人照國民黨時代一樣,由最有壓迫剝削小商人的機關商會去攤派,使一般大商人應負的責任轉嫁到一般小商人身上”[25],除將商會解散外,這一籌款的負擔,必須由中等商人負擔。同時中國共產黨認為商人是最狡猾的,應該想辦法對付狡計百出的商人,尤其是大商人。籌款政策需要注意的有幾點:建立籌款委員會,找商人接頭,召集他們開會,解釋目前革命形勢、蘇維埃的經濟政策與這次籌款的意義,在會議中找出各行幫的代表共同議定這次籌款的數目。為了使數據準確,“同時必須組成調查隊來調查,全城有多少大商店、大工廠,按照他們的資本與實際情形可籌多少數目。”[26]但籌款時會遇到很多問題,因為籌款的總數要分配,籌委會只能指出或布告規定幾千元讓照派,“但是一般大資本家,必會用他們的慣技,將這次應由他們所負擔的派款轉嫁于一般小商人身上。”[26]要想使大商人應有的負擔不轉嫁到小商人身上,最好指名派款。新從外地派去的籌款者人生地疏,有些大資本的商人無法從表面上看出,只有利用大小商人的階級斗爭,互相攤派,才不致被這些狡猾的大資本家所騙而籌不到款。籌款最重要的一點是分配數目與攤派標準。要站在發展革命戰爭的角度上,大而且富的城市,可定三五十萬或一百萬,小而且貧的城市應該少些。攤派標準可從三千元以上起派,將總數按資本之大小,“依累進原則,資本越大攤派越多”[26],這與累進稅政策是協調一致的。大資本家一般由于階級屬性,是絕對不愿給款來幫助革命的,因此,中國共產黨除絕對顧全經濟政策外,是要用最后的手段對付他們。如果大公司或大商店逃跑,就由政治部及革命委員會之籌委會先行標封,出布告責令其營業,逾限不到,再出布告,限若干天派代表接洽和繼續營業,再逾限者即沒收拍賣或派人開辦。假如中國共產黨不能久留,除將一些貨物發給群眾外,其余將貨拍賣或搬入赤區。有些參行錢莊等先將銀錢及貴重物資撤走,應將該店招牌、鐵門及店內一切用品裝飾卸下分給群眾,“使以后不易恢復原狀,并降低其信用,以儆效尤,使一般老實一點的商人繳款后不會后悔。”[26]這些措施保證了籌款政策的順利施行。
其次,是蘇區政府針對商業凋零與糧食短缺問題采取的經濟政策。
政府通過將一些商業店鋪轉讓給私人經營,改變部分商業的性質,使其從官營商業變為私營商業。河南商城縣出產紙、黃絲、漆、煤、鐵,“紙棚蘇維埃開辦有兩所,私人開有數處,有些紙棚停頓未做。鐵棚原有二十余所,現都停辦。煤礦亦未進行開采,只有陳煤,每日可賣數十元。”[27]許多貨物被棄之于地無人過問,這是非常大的損失,為此蘇區急需發展貿易。商城煤礦的陳煤每日可賣洋五六十元,中國共產黨皖西北特委“已撥了五十支槍保護這個煤礦的開采。”[23]250對于紙棚、鐵棚蘇區則無力去建設,準備用合作社的形式批給私人經營。
糧食短缺問題是當時的鄂豫皖蘇區存在的一個大問題。在鄂豫皖地區,國民黨政府鼓勵糧食的投機買賣,并且自己也或明或暗地進行投機,搜刮金錢,使貧民困苦至死,中國共產黨的糧食政策與之形成鮮明對比,蘇維埃政府盡量發動群眾設立平糶局、糧食合作社等,流通蘇區內的糧食,而同時堅決地同投機商人與富農作斗爭,擴大糧食的生產,節省糧食的消費,“沒收白區地主豪紳并征發赤區富農的糧食,發展糧食的自由買賣以調劑糧食,以及糧食的互濟等”[28],解決糧食問題的目的是完成鞏固蘇區、擴大蘇區與反包圍“會剿”的重要任務。
三、鄂豫皖私營商業政策的作用與影響
鄂豫邊界特區分為北、中、南三部分,其中中部、北部農民與地主階級多是靠土地生產品的收入供給生活,此外很少有其他生活出路。南部人煙較密,土地總量較少,不夠耕種,得益于蘇區鼓勵支持私營商業的政策,南部地主階級“多在市面做生意,他的收入大部是靠商業資本的收入……”[1],南部農民因為接近交通區域(武漢),同時因為土地不夠種,種土地的利息不及做生意的利息大和來得容易,所以大部分農民多是請人在家種田,自己出外做生產,這些做生意的農民,就轉變為了小商人。他們一小部分自己出外獨立做各種販賣事業,但是大部分都是靠著地主在外做的生意,“始而幫助地主所開的商店做生意,再將工資所得在商<店>算股份或者做分銷,因此農民同地主關系異常密切。”[1]南部因為經營的商業額較多,雇傭雇農的也較多,南部雇農的工資因為做生意的多,錢也較為活便,雇農工資也較北中部高一倍。地主、農民出外做生意只留眷屬在家,家事由雇農代管,成了代理家主,并且時常與主人婦女形成了夫婦形式,“婦女對待雇農也仿佛像對家主一樣,所以雇農生活較北部雇農也較好。”[1]南部的農民農產品收入雖然不夠,但是商業收入較多,地主對其的剝削也較輕,有一部分農民生活較好一點。由此可見,私營商業使部分農民增加了自己的收入,在地主家的地位得以提升,生活質量改善。
累進稅政策很大程度上解決了蘇區財政收入問題。1931年2月,中國共產黨鄂豫皖特委擴大會議決定,徹底糾正“殺富農反中農”和向富農“亂征發、亂集中”等過“左”的政策,“完全允許自由貿易,低利私人借貸亦不禁止”[29],并獎勵對外貿易,確定統一累進稅為財政收入的主要來源之一。1931年皖西蘇區的財政本來計劃有很大的來源,因為麻埠、張家寨等處都是茶麻區域,商城產茯苓,金家寨產紙,其他竹木等項,掃帚等項都是輸出大宗。“麻埠一地茶稅,統治階級所收的,每年三十萬,大商人來買茶,每季做生意起碼一萬元以至數十萬元。如有累進稅的抽取,每年茶稅收入已是巨款。”[30]29-30不過麻埠每年都在收茶時候失落一次,累進稅也失去了本來的意義。如果皖西地區不失守的話,蘇區依照累進稅將收入一筆巨款,但是由于紅軍軍事上的失敗,蘇區呈現不穩定狀態,經濟得不到保障,原本可以收取的累進稅款沒有入賬。所以,當時去皖西地區調查的時任鄂豫皖省委書記的沈澤民“作了一個累進稅率表,一個蘇維埃商務的工作及組織大綱,稅務局組織大綱,幾個粗枝大葉的草案。”[30]29-30希望以后“皖西是有一個辦法實行,再可在經驗中去改進錯誤。”[30]29-30可以看出,皖西蘇區商業政策與大綱都已經制定好了,但具體的實施還存在一些偏差,有待蘇區政府去完善。
蘇區的糧食政策有效地緩解了蘇區的糧食問題,在糧食的買賣方面,蘇區政府毫不容情地同以糧食投機的商人和富農作斗爭,一直到沒收他們的糧食。籌款政策真正考慮了廣大貧民的利益,具有不可替代的優越性,不僅可以增加財政收入,解決革命的資本問題,而且是鎮壓反革命活動的必要工作。
由于鄂豫皖蘇區采取了鼓勵支持蘇區與白區之間的中小商人來往貿易、武裝護送等政策,根據地的商業雖然被國民黨軍隊嚴密封鎖,但部分蘇區的私營商業仍然得以恢復與發展,得到發展的主要有皖西北的六安地區與湖北黃安縣。到1931年6月,整個皖西北蘇區的經濟中心,要算麻埠(六安七區)。麻埠是皖西六霍等縣出產產品集中的地方,外客大部分都集中在此地,小商甚發達。茶葉上市,街上擠滿了四鄉來往的行人,小販比較舊的時候雖然趕不上,但在整個皖西北蘇區幾個城市比較起來,總算熱鬧極了。“丁集、南岳廟、蓮花庵、清涼寺(六安四區)亦有相當的恢復。獨山、龍門沖、姜家店子、西兩河口(六安三區)以及六區之金家集,均漸由蕭條冷落而繁盛起來了。”[27]174湖北黃安縣的“七里坪、箭廠河、檀樹崗、上新集、詹店街、廟咀塆等地,市場繁榮,上街趕集人流如潮。僅七里坪一處,幾天工夫,商店的購銷額達4 000元。仙居區禹王城商業生意興隆之事,還被寫成課文,編進了列寧小學課本。”[31]
但是皖西北其他蘇區的私營商業卻仍然處在停滯狀態,例如霍山地區,“霍山的市鎮,現只流波疃、諸佛庵兩個地方有小商人在經營商業,其他五、六區各市鎮,有的因白匪時來騷擾,有的被白匪焚毀,皆沒有生意了。”[27]173因此,這種發展只能稱為局部發展。
四、結語
中國共產黨在鄂豫皖蘇區的私營商業政策的發展變化過程與當時的革命形勢息息相關。蘇區建立之前,由于連年軍閥戰爭,國民政府的苛捐雜稅繁多,加之土匪流竄騷擾,農村的購買力降低,又加之中國共產黨進入鄂豫皖地區后的一系列“左”傾政策導致的失誤,中小商人紛紛破產,私營商業陷入停滯狀態。中國共產黨審時度勢,及時發布了一系列關于鼓勵與支持私營商業的政策,使私營商業開始逐步有所恢復。中國共產黨的私營商業政策打破了國民黨的經濟封鎖,增加了蘇區部分農民的收入,提供了蘇區的財政來源,解決了革命斗爭中的糧食與資本問題,保障了紅軍的供給,發展了蘇區的私營商業,鞏固了革命根據地。
在國營商業不能滿足蘇區的經濟需要時,中國共產黨調整了私營商業政策,發展了私營商業,豐富了蘇區的經濟形式,也給今天的私營商業也帶來諸多啟示。首先,私營商業政策要符合當時當地的具體形勢。面對具體問題要具體分析,鄂豫皖蘇區私營商業停滯不前,所以對于小商人要“保護小商人并提發展生意的口號。”[4]23單一的國有制經濟會使經濟失去活力,現代社會也需要多種經濟成分,非公有制經濟是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重要成分。其次,要考慮廣大人民群眾的意愿,累進稅中包含一種小煙稅,“開始農民對小煙稅(本地煙)不滿意,現已取消,稅收機關正在整理。”[32]人民滿意才可以推行下去,這是中國共產黨堅持為人民服務的原則,在現代社會中仍然要繼續保持和發揚。
注釋:
(1) 羅喬德的《淺談中央蘇區的私營商業》,《福建黨史月刊》1988年第4期,按照時間順序介紹了中央蘇區的私營商業狀況,探討了三次“左”傾政策對中央蘇區私營商業發展的影響。楊宇辰、李水弟的《徘徊中的發展——中央蘇區私營商業政策的波折》,《商業研究》2008年第12期,論述了中央蘇區的私營商業政策的演變過程,也提到了中國共產黨在指導思想上經歷了三次“左”傾錯誤,因此中國共產黨這一時期在徘徊中對私營商業政策的探索仍具有積極意義。
(2) 孫瑞標的《鄂豫皖革命根據地的工商稅收》,《稅務研究》1988年第8期,從工商稅收方面闡述了鄂豫皖革命根據地的經濟政策。王征的《工農武裝割據背景下鄂豫皖根據地的經濟生活》,《史志學刊》2016年第1期,認為鄂豫皖根據地克服“左”傾,以累進稅為中心做好財稅制度建設,初創了金融事業。宣昊碩的《鄂豫皖蘇區茶葉貿易研究》,《今日財富》2020年第20期,論述茶葉貿易對蘇區經濟建設的作用。劉華實的《鄂豫皖蘇區合作社簡論》,《開封大學學報》2008年第22卷第1期,闡明合作社協調私營經濟籌措革命物資、打破經濟封鎖、打擊投機商業,鞏固了根據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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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中國共產黨六安縣委報告第四號——政治經濟等全面工作情況的匯報(節錄)(1930年2月18日)[G]//河南省稅務局,安徽省稅務局,湖北省稅務局,河南省檔案館.鄂豫皖革命根據地工商稅收史料選編(1927-1937).鄭州:河南人民出版社,1987:60.
[9] 中國共產黨霍山縣委工作報告(節錄)(1930年4月17日)[G]//河南省稅務局,安徽省稅務局,湖北省稅務局,河南省檔案館.鄂豫皖革命根據地工商稅收史料選編(1927-1937).鄭州:河南人民出版社,1987.
[10] 鄂豫邊報告——向中國共產黨中央匯報全面工作情況(節錄)(1931年1月8日)[G]//河南省稅務局,安徽省稅務局,湖北省稅務局,河南省檔案館.鄂豫皖革命根據地工商稅收史料選編(1927-1937).鄭州:河南人民出版社,1987.
[11] 譚克繩,馬建離,周學濂.鄂豫皖革命根據地財政經濟史[M].武漢:華中師范大學出版社,1989:114.
[12] 河南省稅務局,湖北省稅務局,安徽省稅務局.中國革命根據地工商稅收史長編——鄂豫皖革命根據地部分[G].北京:中國財政經濟出版社,1989:9.
[13] 鄂豫邊第一次全區代表大會關于群眾運動決議案(節錄)(1929年12月2日)[G]//河南省稅務局,安徽省稅務局,湖北省稅務局,河南省檔案館.鄂豫皖革命根據地工商稅收史料選編(1927-1937).鄭州:河南人民出版社,1987:44.
[14] 中央關于目前迫切任務與策略路線等問題給鄂豫皖邊特的指示(1930年3月22日)[G]//《中國工農紅軍第四方面軍戰史》編輯委員會辦公室.中國工農紅軍第四方面軍戰史資料選編(鄂豫皖時期)上.1992.
[15] 中華蘇維埃共和國中央執行委員會與人民委員會對第二次全國蘇維埃代表大會上的報告(1934年1月24日)[G]//江西省檔案館,中國共產黨江西省委黨校黨史教研室.中央革命根據地史料選編(下冊).南昌:江西人民出版社,1982:327.
[16] 中國共產黨鄂豫邊特委關于征收累進稅問題的通告邊界通告十四號(1930年9月17日)[G]//河南省稅務局,安徽省稅務局,湖北省稅務局,河南省檔案館.鄂豫皖革命根據地工商稅收史料選編(1927-1937).鄭州:河南人民出版社,1987:75.
[17] 鄂東北各縣和紅三十一師師委第二次聯席會關于蘇維埃問題決議案(節錄)(1929年6月9日)[G]//河南省稅務局,安徽省稅務局,湖北省稅務局,河南省檔案館.鄂豫皖革命根據地工商稅收史料選編(1927-1937).鄭州:河南人民出版社,1987:32.
[18] 中國共產黨中央關于鄂豫皖省委的決議(節錄)(1931年5月6日)[G]//河南省稅務局,安徽省稅務局,湖北省稅務局,河南省檔案館.鄂豫皖革命根據地工商稅收史料選編(1927-1937).鄭州:河南人民出版社,1987:124.
[19] 中國共產黨皖西北特委第一次擴大會決議案(節錄)(1931年4月30日)[G]//河南省稅務局,安徽省稅務局,湖北省稅務局,河南省檔案館.鄂豫皖革命根據地工商稅收史料選編(1927-1937).鄭州:河南人民出版社,1987:116.
[20] 鄂豫皖蘇維埃政府關于商業累進稅之規定(1931年7月)[G]//河南省稅務局,安徽省稅務局,湖北省稅務局,河南省檔案館.鄂豫皖革命根據地工商稅收史料選編(1927-1937).鄭州:河南人民出版社,1987:227-228.
[21] 中國共產黨皖西北特委給霍邱縣委的指示信(節錄)(1931年4月25日)[G]//河南省稅務局,安徽省稅務局,湖北省稅務局,河南省檔案館.鄂豫皖革命根據地工商稅收史料選編(1927-1937).鄭州:河南人民出版社,1987:111.
[22] 皖西北特蘇黨團工作報告——中國共產黨皖西北特委報告之五(節錄)(1931年8月18日)[G]//河南省稅務局,安徽省稅務局,湖北省稅務局,河南省檔案館.鄂豫皖革命根據地工商稅收史料選編(1927-1937).鄭州:河南人民出版社,1987:250.
[23] 鄂豫皖第二次蘇維埃代表大會給皖西北特蘇的指示信——鄂豫皖第二次蘇維埃代表大會文件之十五(節錄)(1931年7月)[G]//河南省稅務局,安徽省稅務局,湖北省稅務局,河南省檔案館.鄂豫皖革命根據地工商稅收史料選編(1927-1937).鄭州:河南人民出版社,1987:219.
[24] 中國共產黨六安中心縣委報告——向中央匯報全面工作情況(節錄)(1930年12月10日)[G]//河南省稅務局,安徽省稅務局,湖北省稅務局,河南省檔案館.鄂豫皖革命根據地工商稅收史料選編(1927-1937).鄭州:河南人民出版社,1987:87.
[25] 中國共產黨河南省委黨史資料征集編纂委員會.鄂豫皖根據地首府新縣革命史[M].鄭州:河南人民出版社,1985:115.
[26] 中央財政委員部籌款方法(摘錄)(1932年11月16日)[G]//河南省稅務局,安徽省稅務局,湖北省稅務局,河南省檔案館.鄂豫皖革命根據地工商稅收史料選編(1927-1937).鄭州:河南人民出版社,1987:327-330.
[27] 皖西北特蘇政府給鄂豫皖特區蘇維埃政府的報告(節錄)(1931年6月)[G]//河南省稅務局,安徽省稅務局,湖北省稅務局,河南省檔案館.鄂豫皖革命根據地工商稅收史料選編(1927-1937).鄭州:河南人民出版社,1987.
[28] 蘇維埃政府怎樣為糧食問題的解決而斗爭(1932年6月15日)[G]//河南省稅務局,安徽省稅務局,湖北省稅務局,河南省檔案館.鄂豫皖革命根據地工商稅收史料選編(1927-1937).鄭州:河南人民出版社,1987:317.
[29] 中國共產黨鄂豫皖特委報告(節錄)(1931年2月10日)[G]//河南省稅務局,安徽省稅務局,湖北省稅務局,河南省檔案館.鄂豫皖革命根據地工商稅收史料選編(1927-1937).鄭州:河南人民出版社,1987:108.
[30] 沈澤民關于皖西北情況給中央政治局的綜合報告(1931年5月23日)[G]//中央檔案館,湖北省檔案館,河南省檔案館,安徽省檔案館.鄂豫皖蘇區革命歷史文件匯集 中央分局文件 一九三一年——一九三二年.1985:29-30.
[31] 紅安縣革命史編寫辦公室.紅安縣革命史[M].武漢:武漢大學出版社,1987:225.
[32] 鄂豫皖中央分局關于鄂豫皖區情況給黨中央的綜合報告(1931年10月9日)[G]//河南省稅務局,安徽省稅務局,湖北省稅務局,河南省檔案館.鄂豫皖革命根據地工商稅收史料選編(1927-1937).鄭州:河南人民出版社,1987:270-2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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