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娜·斯特拉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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紈绔逆襲:天才曾經是不學無術的少年
查爾斯·達爾文(1809-1882)出身名門,家學淵源,祖父是赫赫有名的醫生和博物家,父親繼承衣缽也是一名醫生,而母親是科學團體的成員。
不同于傳統意義的天才,少年時代的達爾文不僅沒有展現出學習的天分,反而對學習毫無興趣。比起拉丁文、希臘文和醫學等正統學校教育,他更感興趣的是打獵、騎馬、養狗、捉老鼠、收集鳥蛋和礦物……不學無術,是達爾文少年時期的標簽。
達爾文的父親捶胸頓足地呵斥他“你這樣會讓自己和全家人丟臉的”。為了讓兒子維持體面的生活,父親建議兒子成為一名牧師,于是達爾文進入了劍橋大學基督學院學習。
這一選擇不僅讓達爾文在體面生活之余有了更多時間鉆研自然史和博物學,也讓他認識了植物學教授約翰·亨斯洛、地質學教授亞當·塞奇威克。在他們的關照下,達爾文的興趣得到了極大擴展,通過講座、考察和小組學習,他在自然歷史領域獲得了重要經驗,同時也讓他自己“由一個全無目的性可言的少年嬉游者,變成具有遠大抱負志向的人”。
更為重要的是,1931年,達爾文畢業后,亨斯洛教授推薦自己的愛徒作為博物學家登上英國皇家海軍“貝格爾號”,開啟長達五年的環球航行,后人總是會將此次航行與達爾文及其發現緊密地聯系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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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鍵證據:達爾文推演進化論的重要材料
“貝格爾號”從英格蘭出發,穿越北大西洋到達南美洲,沿著南美洲的西岸航行,繞過南美洲的合恩島后進入南太平洋;再沿著南美洲的南岸航行,然后駛向加拉帕戈斯群島;之后再向南半球出發,到達澳洲的悉尼,沿著澳洲的南岸行駛到達霍巴特;繞過澳洲后進入印度洋,取道非洲的好望角進入北大西洋回英國。
沿途達爾文如饑似渴地收集一切能夠帶走的東西,包括動物、昆蟲、貝殼、不同沉積層的巖石樣本以及化石。這位年輕的博物學家工作起來非常有條理,他把所有的觀察結果仔細地記錄在航海日志里。
達爾文與加拉帕戈斯群島獨特的動植物的相遇,可能是與其進化論發展最有關聯的事件。他在加拉帕戈斯群島收集到了來自不同島嶼的地雀樣本,它們彼此頗為相似卻仍有細微不同,一種對自然界的新認識開始在他腦海中成型。回到家中,進一步的研究,證實了不同島嶼上的地雀確實屬于不同種類。達爾文認識到,它們一定有著共同的祖先,但經歷了長期的演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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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者同行:《物種起源》凝結了時代的智慧
達爾文所處的時代,人類認知極大擴展,不同學科領域的理論、方法爆發式涌現。其中有三個方面的理論方法對達爾文推演進化論產生了重大啟發,可以稱為達爾文構建物種起源理論的“三塊拼圖”。并且,這一時代的智者們也用最大的包容和善意與達爾文攜手共進,最終讓《物種起源》隆重面世,成為劃時代的巨著。
第一塊拼圖:在“貝格爾號”上,達爾文閱讀了蘇格蘭地質學家查爾斯·萊爾的革命性著作《地質學原理》,當時他還不知道萊爾會成為他的人生摯友。該書認為地質構造是長期緩慢發展過程的產物,地球必須有已存在好幾百萬年的歷史,才能給他所描述的漸進的地質形成過程留出足夠的時間。達爾文從萊爾的地質學理論中吸取了一個觀點,即在一個漫長的時期內,緩慢而漸進地出現的微小改變最終可造成巨大的變化。萊爾用這個概念來解釋地貌的形成,而達爾文則用它來解釋物種的進化。這將是他要用25年才能完成的理論拼圖中的第一塊。
第二塊拼圖:植物學家約瑟夫·道爾頓·胡克是達爾文的同事和密友。一次通信中,在談到火山島特有的植物群時,胡克否定了一位法國同行的觀點。他的理由是,盡管那個法國人是一位很有能力的生理學家,但你很難把他對植物分類的觀點真當回事兒,因為他畢竟“不是分類學家”。胡克的話如醍醐灌頂。達爾文心里明白,他本人也同樣在物種分類方面沒有扎實的基礎,這次通信似乎是一個促成因素,使得達爾文對辨別和區分不同物種的問題非常關注,下決心投身于對海洋藤壺的研究。對藤壺標本所做的研究和比較,使達爾文對通常影響物種進化的諸多因素有了一些關鍵性的見解。他遇到不止一次的一個因素,就是物種內部變異。對于同一物種的成員之間在各個層次上都存在變異的認識,是達爾文為詮釋物種起源而構建的拼圖中的重要一塊。
第三塊拼圖:1838年,達爾文閱讀了托馬斯·馬爾薩斯的著作《人口原理》,書中主張人口增長會受到食物供給、疾病或戰爭的限制。達爾文認識到,他在動物身上所看到的變異或適應性改變均為“生存的斗爭”的結果,擁有或遺傳了更加適應生存環境特性的個體更容易繁殖,從而將該特性遺傳給下一代。他將這一過程稱為“自然選擇”。這是達爾文構建物種起源拼圖的另一個關鍵部分。
19世紀30年代末,達爾文已經把物種起源拼圖的所有構件拼合在一起,并很快就開始將之當作“我的理論”來談論。但他卻遲遲不愿將他的理論公之于眾,因為他意識到這一理論將會給宗教信仰以及以道德和目的論為主導的世界觀,帶來毀滅性的影響。
1858年,達爾文收到了一封來自年輕的自然學家阿爾弗雷德·拉塞爾·華萊士的信。在這封信中,華萊士已經獨立地得出了與達爾文相同的結論,而且所使用的推理也或多或少相同。達爾文深感震驚,并覺得自己再發表物種起源沒有什么意義,他甚至想要燒掉自己的手稿以免世人覺得他卑鄙。
但在1859年7月1日的林奈學會上,萊爾和胡克成功讓華萊士和達爾文的理論同時亮相,并使兩人對科學所做出的貢獻都得到了認可。他們的“自然選擇學說”被稱為達爾文-華萊士學說。達爾文因跟華萊士同時發表論文感到愧疚,華萊士卻表示能與達爾文一起發表論文是他的榮幸。達爾文很感謝華萊士的寬容大度,并受此激勵加快寫作進度,最終于1859年11月出版了震驚世界的《物種起源》。
《物種起源》一經出版就大獲成功。達爾文根據20多年積累的對古生物學、生物地理學、形態學、胚胎學和分類學等許多領域的大量研究資料,以自然選擇為中心,從變異性、遺傳性、人工選擇、生存競爭和適應等方面論證物種起源和生命自然界的多樣性與統一性。“達爾文帶給我們的最重要的洞見之一,就是所有生物都是相互依存的,橡樹、紅毛猩猩、海洋中的魷魚和雨林中的蘭花都擁有一個共同的祖先。當然,這所有的生物中也包括我們人類”,雖然達爾文在《物種起源》中僅僅是含蓄地提到“人類的起源及歷史終將被揭示”,也足以引發后來者前赴后繼地對人類起源進行爭論,其中最著名的就是牛津大論戰。
1871年,達爾文出版了《人類的由來》,公開擴展了物競天擇式進化的適用范圍,將人種也納入其中。達爾文是第一個正確猜測“哪些地區”是我們應該開始尋找人類祖先的地方的人。“已滅絕的類人猿很可能在非洲居住過,它們與大猩猩和黑猩猩有著密切的親緣關系。我們的早期祖先更有可能生活在非洲大陸,而不是其他地方。”雖然在很長一段時間里,達爾文的這個觀點并沒有引起重視,但事實證明他是對的。
對于很多不曾系統了解過達爾文所處時代背景、科學背景的現代人們,很容易輕率地用現代科學材料對達爾文的理論提出挑戰和質疑。但正如達爾文自己所說,“無知有時比知識更容易帶來自信”,只有把自己置身于那個懵懂的發現時代,你才能夠了解這個博物學家是怎樣程度上顛覆了整個世界的認知,對西方社會和思想界產生深刻的影響,并為現代生物學和進化論奠定基礎。
(本文選自《達爾文傳:從平凡頑童到博物學家》)
責編:馬京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