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明清時期的文人及其曲唱藝術創作

板俊榮

摘要：音樂歷史中，能夠載入史冊的音樂家多是作曲家。一些名歌唱家和演奏家則是社會上紅極一時，被交口稱贊，且受民眾追捧的小群體。明清時期的兩淮一帶，以散曲為主要內容曲唱藝術發展興盛，作品的創作主體是文人和高水平藝人，還有個別官商及子弟，曲唱的歌唱主體則是長期寄居于茶樓酒肆和妓院和官商家班的藝人或名伶。對散曲的創作群體及其作品的研究，是對曲唱藝術研究的主要視角之一，兼論其社會階層屬性，以觀其概貌。

關鍵詞：明清時期;文人;藝人;曲唱藝術

不同國度和時空中，人都是有著明顯階層屬性的。有的以財富區分，有的以種性區分，有的以居住的區域區分，有的以對社會資源的占有、支配關系區分，有的以掌握的知識多少加以區分，有的還以社會地位區分，等等。對階層的認知，有客觀存在的階層差異，也有心理認知層面的差別。即皇室成員與普通老百姓在現實生活中存在著明顯的階層差異，這是客觀事實，是每個人都可以明顯認知和感覺到的差異。面對階層差異，人們在心理認知上依舊有較大差異。比如都是農民，有的人在心理上就任命了，覺得自己與其他階層存在很大差異，其命運也永遠不可能改變，但有的人就不這么認為，即不認命，他們往往面對階層上的客觀差異，努力拼搏、力求改變。總體來說，統治者和被統治者是兩大核心階層，分屬對立與斗爭關系的社會階層，他們在生產與生活資料處于占有和被占有中、支配和被支配的關系。人的階層性導致文化創作和傳承也體現著明顯的階層性特征。美國學者羅伯特.芮斐德（Robert Redfield）將其定義為“大傳統”和“小傳統”。在我國古代社會，有的以“官方”、“文人”或“民間”區分，有的以“上層社會”與“下層社會”區分，有的以“高層次文化”與“大眾文化”區分，有的以“高雅文化”與“低俗文化”加以區別，等等。但是不論怎樣劃分，稱謂如何，只要有著較好系統性，且能在代際間較多實現了以文本化信息傳播為主要渠道，體現著一定深度和知識水準的民間文化，多是由接受過系統知識教育，具備很強的鑒別和書寫能力的群體創造并不斷滋養和豐富著的文化。于此相對的是，接受文化知識教育程度較低或根本沒有機會接受知識教育的社會群體，他們也在創造著生動靈活的民間文化，但其內容主要依靠口頭傳播，即興性強，系統性弱。這是中國古代文化發展的兩條基本平行線，且在相互交集、借鑒和影響中發展著。

明清時期，散曲的創作主體依舊是文人和文化水平比較高的藝人群體。文人在中古代社會中處于特殊的地位，其群體雖然不大，但在文化領域的貢獻具有很強的系統性和體系化特點，在文化建設與傳承中是不容忽視的一個特殊群體。甚至可以說，缺失文人高水平和系統化的文化建設，整個民族的文化發展很難提升到較高水準層次。“文人”最早主要指的是有文化、有文德、有知識的人。早在奴隸制社會和封建社會時期，能夠接受教育和系統學習文化知識的人不是普通的老百姓，他們屬于具備了可以接受教育條件的人，非富即貴。普通勞動人民如果想躋身文人階層是比較困難的，首選需要解決生存和生計問題，然后才有時間用以讀書，有足夠的資本支持長期學習，且能在獲得知識之后，得到社會認可。在沒有學歷和學位認定的社會里什么樣的人才能算作是文人？掌握什么樣的知識類型及深度才可被普遍認可為文人？這是很難量化的事情。還有，評價一個文人是受一定時空限度的，即在多長時間和怎樣的空間環境里被公認為文人。文人只有通過自己的努力，創造出足夠質與量的社會文化財富，才能被人們認可。但在現實生活中，有很多才高八斗、文化知識淵博的人因沒有較廣泛的社會認可度而默默無聞地生活著，沒有在歷史上留下什么文化創新的痕跡;而又有多少才學疏淺、能說會道的人，因各種機緣巧合而被廣泛認知，成為所謂的文人。文人的最高追求是通過苦讀書而步入仕途，但朝廷的行政需求有限，能夠考取功名者畢竟是少數，大部分讀書人最終都不會如愿以償。結果，讀書人最無外乎有兩種基本流向：即參加科舉后成功者如愿入仕，其他人則名落松山。落榜者的情況也比較復雜：有人選擇繼續讀書，再次應考;有人在無奈中選擇放棄，步入啖飯之道;有人看破了世道，選擇歸隱;有人在落榜后意志消沉，一蹶不振，甚至瘋癲不愈;有人為了生計，作為門客依附于官商大戶人家，成為門客或清客。

論及文人士大夫階層，似乎將這些讀書人納入了一個特殊而統一的社會階層來看待，但實際上并非如此。部分文人是官員或皇室成員，屬于統治者階層;處于被統治者階層的文人較多：廣大鄉村有村鎮文人;市鎮有身份獨立，靠教書或從事文書工作的文人;更有依附于官商等大戶人家中的清客文人;又有文人自己本身就是商人，即儒商。處于不同環境下的文人生活狀況也大不相同：有的文人成就卓著，深受敬仰，過著衣食無憂、甚至奢靡的日常生活;有的文人則處于社會底層，過著捉襟見肘的落魄日子。他們在讀書的同時不得不兼顧生計。與大部分農民、官商階層的社會群體相比，文人貢獻著比較豐富的文化財富，其現實生活則是千差萬別的。筆者認為，如果以“在一定時空內比較有成就和影響力的讀書人”來是界定“文人”是比較恰當的。

明清文人散布于復雜的社會各階層，其所處文化生態和生活狀態差別較大，致使他們筆下的散曲藝術風格多樣、內容紛繁，也讓散曲作品體現著很強的雅俗差別。既有倡導詩詞復古的前七子，也有明代后期公安派文人“三袁（袁宗道、袁宏道、袁中道）”為代表的“不拘格套”“獨抒性靈”之作，還有“不問南北”“人人喜之”的時令小曲。散曲作品雖有雅俗之別，體現在作品本身的內容與風格方面。“江南詞場才子們任性而為的瀟灑風度與抒發性靈流播坊間的歌詞，對袁宏道等人當直接的影響。……這些獨抒性靈的時尚小曲，也同樣吸引了袁宏道的傾慕。”[1]在當時，有的散曲作家以寫才子佳人為快，有的文人則更多關注了民間真情，有的文人哀嘆于政局混亂、世道不公。不論內容如何表達，“散曲一體，……凡不宜于詩、文、詞者，皆可一發于曲而無所顧及，因此，散曲一體，便真切地表現出文人的各種心態。……文人若取以抒懷寫志，其官運亨達、躊躇滿志者，多選擇詩;其仕途曲折、感而多思者，多選擇詞;惟其失意淪落、牢騷滿腹者，多選擇曲。”[2]從這個意義上看，散曲正好彌補了詩詞所不屑的描繪領域，顯得那么貼近民間的現實生活，又那么真實而率性，從藝術性上拉近了文人與底層民眾的距離。正是由于善于表達“真性情”，才讓今人從部分散曲作品中感悟到底層落魄文人的思想與情感，也讓散曲與地方音韻緊密集合，具備了很強的歌唱性和頑強的生命力，以至于在民間流傳幾百年，至今尚不絕響。

參考文獻：

[1]趙義山.明清散曲史[M].人民出版社，2007（05）.P13-14.

[2]趙義山.明清散曲史[M].人民出版社，2007（05）.P16.

項目支持：國家社科基金藝術學項目“明清散曲曲唱藝術及其文化生態與傳播路徑研究”（編號：17BD07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