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天津民間舞蹈種類繁多,其最突出的特點就是儀式性。本文以“津門法鼓”為例,淺析其中的儀式性特點,發現其儀式性和“法鼓”源起時的佛教思想、道教信仰、媽祖文化以及漢族傳統的農耕文化密不可分。
【關鍵詞】 天津民間舞蹈;儀式性;津門法鼓
【中圖分類號】J722?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文章編號】2096-8264(2021)01-0095-03
“京南花月無雙地,薊北繁華第一城。”
說起天津,令人印象深刻當屬天津的各色美食了,但鮮為人知的是天津的民間舞蹈也同樣別具一格。天津民間舞蹈不同于北方的大多數民間舞蹈以手絹、扇子為長,因為其特殊的地理位置、人文環境以及歷史因素,產生了獨具津門特色的“法鼓”,究其根源則源于其舞蹈中涵蓋了大量的儀式性特征。“儀式”通常和宗教信仰密不可分,而所謂儀式,就是指表現或者傳達這些信仰所采取的程式性或是帶有象征意義的行為。“津門法鼓”又稱“法鼓”,是一種集音樂、舞蹈、武術、雜技等多種藝術為一體的綜合性的表演藝術形式,其在2008年6月被國務院批準列為第二批國家非物質文化遺產,尤以掛甲寺慶音法鼓、楊家鎮永音法鼓、劉園祥音法鼓為主要代表。“法鼓”由于其產生的年代以及其后的發展等原因,使之不僅蘊含了宗教文化的色彩,還因為天津獨特的地理位置,浸潤了媽祖文化的特色,以及農耕文化的內涵。
一、佛、道文化的積淀
(一)佛教文化的熏染
佛教文化作為一種外來文化,有史料記載最初可追溯至漢明帝時期。佛教在傳入之初,并未在群眾中普及,只漢朝少數王公貴族間流傳。后來,為了佛教能夠更加廣泛的傳播,就想到將佛教特色融入人民生活中去的做法。當時因為戰爭、饑荒等原因,百姓苦不堪言,而佛教恰好利用了這一點,將佛教中的教義—— “無常”“因果”等觀念融入百姓日常生活,而佛教的音樂、舞蹈儀式這些也隨之走進百姓生活中,讓常年生活在水深火熱的百姓從現實生活的桎梏中得以解脫出來。“法鼓”就是聯結佛教文化與人民生活的代表之一。首先,“法鼓”一詞源于佛經,最早可追溯至《妙法蓮華經·化城喻品》中,“唯愿天人尊,轉無上法輪。擊于大法鼓,而吹大法螺。”“法鼓”在形成初期還只是誦經時的一種法器,但可以看出“法鼓”必然帶有濃厚的佛教色彩。其次,從“法鼓”的音樂來看,現存的三家“法鼓”會的曲牌都不盡相同,但是仍舊可以將這些曲牌與其他地區的漢族民間舞蹈進行區分。大多數漢族的民間舞蹈中的音樂都是喜慶、跳躍充滿活力的,“法鼓”中的曲牌則不同,它傳達出的音色更洪亮、渾厚悠長,聽后讓人精神振奮的同時又平添一股寧靜在其中。或許這正是佛教文化的內在影響。最后,從“法鼓”的舞蹈動作來看,“法鼓”的舞蹈動作有兩種形式一種是行進的步伐,另一種是原地的動作。行進步伐,“法鼓”隊又稱其為“蹈(tāo)步”,動作時“法鼓”隊的隊員肩挑重達80~120斤的茶炊和樣梢,腳下的步伐則像蓮步一樣,輕盈飄逸,真映襯出佛教所言說的“步步生蓮”。原地動作又稱武場動作,其動作主要依靠上身和手臂的旋、擰、翻、甩,而下身則扎起低沉堅實的馬步。其基本動作“抱鈸”和“捧鈸”,其形象就好似佛像中的羅漢形象給人一種端莊、肅穆之感。還有的復合性動作則引用了佛教詞匯,如:餓虎撲食、仙人指路等。“法鼓”從詞源、曲牌、動作等多方面都滲透出了佛教思想,而這種潤物細無聲的儀式性特點,宣揚了佛教思想的同時,也提升了“法鼓”自身的價值屬性。
(二)道教思想——崇道尚仙的隱喻
“法鼓”藝術的發展與道教思想也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道教思想與佛教不同,它講求“長生不老、畫符驅鬼”。而這種崇道尚仙的隱喻,首先體現在“法鼓”會祭拜之時。與許多華北地區的民眾一樣,天津郊區民眾也有供奉地仙的習俗。根據的劉園祥音法鼓會的會頭劉師傅介紹,他們村就信奉道教五大仙之一“柳四爺”,他們在每次出會時都會提前拜一拜柳四爺,保佑他們能夠平安順利地演出。五仙分別是“狐黃白柳灰”。狐是指狐仙,黃是黃鼠狼仙,白是指刺猬仙,柳是指蛇仙,灰是指老鼠仙。古人常常將蛇當作龍的化身,傳說伏羲和女媧都是人首蛇身的仙人,蛇也就被認為是具有靈力的仙人,因此村民們常常將他供奉在家中。而劉園村的人之所以供奉柳四爺也有著一個傳說:相傳明朝永樂年間瘟疫頻發,柳四爺恰在此時出世,幫助百姓驅逐瘟神,救人民于水火之中。而柳四爺的廟堂前有一棵柳樹,人們病發時只要取其樹葉、枝條和樹皮將它們熬成水服用便能夠藥到病除。因此柳四爺被常年供奉在劉園村村民家中。劉園村的法鼓會還有一個習俗就是每年在冬三月時,祭拜東鼎娘娘。相傳東鼎娘娘是碧霞元君座下的弟子,是專門下凡來保護天津四郊五縣的這些群眾。當地有一座東鼎娘娘廟,此廟建于明朝,明朝地方志記載“國朝四廟為四鼎”東鼎娘娘廟,西鼎天后宮,之所以祭拜東鼎娘娘也是當地的百姓希望通過祭拜能夠求得平安、順遂。此外,掛甲寺的慶音法鼓保存著半副鑾駕,這幅鑾駕是由明朝崇禎后妃所賜,距今約有400多年的歷史。鑾駕的器具中如日月龍鳳扇、鉞斧、朝天蹬、軟對、硬對等,都描畫著八仙過海和南極仙翁等圖案。寓意不言而喻——求得長生、消災解難。
二、媽祖文化的浸潤
與內陸城市不同,天津因為其獨特的地理位置—— “三會海口”、東臨渤海,素有“九河下梢”之稱。而這種海洋文化也造就天津地區人民的獨特信仰—— “媽祖”。“媽祖”又稱天妃、天后,原名林默 ,宋代建隆元年農歷三月二十三誕生于福建莆田湄洲島,傳說她能在漁民出海時保佑漁民安全返航、消災解難,后來因為救助海難中的漁民,于宋太宗雍熙四年的農歷九月初九去世,死后曾多次被分封。最初封號,是在宋朝的宣和五年,宋徽宗賜予“順濟廟額”。后來歷經42次的封號,最后一次是在清朝的光緒元年,加上之前的加封,媽祖的封號共64個字:護國庇民、妙靈昭應、弘仁普濟、福佑群生、誠感咸孚、顯神贊順、垂慈篤佑、安瀾利運、澤覃海宇、恬波宣惠、導流衍慶、靖洋錫祉、恩周德溥、衛漕保泰、振武綏疆、嘉祐敷仁天后之神。可見媽祖的地位在宋 、元、明、清時期日益壯大,但媽祖文化又與“法鼓”有何聯系?這就要從天后宮開始說起了。天津的百姓為了紀念天后,同時也為了祈求海事順利,就在每年天后誕辰之際舉行大型的祭祀活動——“皇會”。因此每年的農歷三月二十三這一天,天后宮附近都會圍堵得水泄不通。而“法鼓”就在這“皇會”中承擔隨駕和護駕的作用 。隨駕“法鼓”就是娘娘出巡時的隨駕法鼓會。現存的隨駕“法鼓”有劉園的祥音法鼓會和楊家鎮的永音法鼓會。隨駕法鼓一般是跟天后隊伍的后側,履行侍奉的職責,提供娘娘出巡生活所用的必需品,或是供出會時“吃、喝、穿、用、梳洗打扮”的用品。因此,隨駕“法鼓”的道具除了伴奏的樂器外,分別有:圓籠、八方盒子、軟硬衣箱各、軟硬茶梢、軟硬樣梢、軟硬茶炊子、氣死風燈等。護駕“法鼓”就是指履行保衛職責的法鼓會,現今留存最好的護駕法鼓會是掛甲寺的慶音法鼓會。與隨駕法鼓所用器具不同,因為是起到保護娘娘的作用,所以器具為:九曲黃羅傘、日月龍鳳扇、金瓜、鉞斧、朝天蹬、花、罐、魚、長、蝠、元、扇、慶、茹、艾、方、軟對、硬對、高照、門旗、氣死風燈,隊伍的最后則是前后呼應八字擺開八對手旗,整個隊伍的外圍也有八十面手旗。 無論是隨駕法鼓的道具抑或是護駕法鼓的道具,從其道具的精美程度、場面的恢宏壯闊來看,都顯示出了媽祖文化對于天津“法鼓”的影響。
三、農耕文化的渲染
農耕文化是中華民族文化中的重要組成部分,其內涵也極為豐富,而在“法鼓”中的體現則主要分為:好事成雙的概念、天圓地方的思想、鼓的應用。
(一)好事成雙的概念
“法鼓”出會時,無論是隨行人員、器物都是成雙成對來出現的,這也就正好映襯了農耕文化中“好事成雙”的思想。如在隨駕法鼓中,隨駕法鼓的道具和隊形排列由一般由三部分組成,第一部分由頭鑼背著香袋打頭充當領路人:后面依次跟著門旗一對,高照四個、大小軟對和大小硬對各一對、大小燈牌各四面;燈牌的后面則是隊伍的第二部分,由二鑼也叫腰鑼領頭后面跟著:圓籠(一副)、八方盒子(一副)、軟硬衣箱各一副、軟硬茶梢各一副、軟硬樣梢各一副、軟硬茶炊子各一副、氣死風燈(兩個);氣死風燈后就是隊伍的第三部分,由末鑼帶頭后面跟著:鐃和鈸(五到八人)、镲歌(四人)、鐺鐺(四人)、鼓箱一個、大圖、九蓮燈、手旗(10-40人)、手燈(10-40人)隊伍的最后是由十到四十個少年兒童扛著木凳子以備演員休息的所用。無論人數或道具的多少,最后的總數都要是雙數,寓意“好事成雙”。
(二)陰陽相合的思想
陰陽和合的思想,主要體現在“法鼓”的舞蹈動作之中。“法鼓”從動作來分可以文法鼓和武法鼓兩種。文法鼓和武法鼓是相對來說的。文法鼓更多是鐃、鈸、鼓等這五項樂器配合形成的古代版的“打擊樂”,外加一些行會時的步伐,動作幅度小,力度輕。武法鼓則是鐃、鈸和鼓等這五種樂器配合形成的氣勢磅礴的音樂配以速起的板腰、折臂、纏頭裹腦,雙手強有力的擊打鐃和鈸,給人以視覺的沖擊,聽覺的震撼。文、武“法鼓”是相對來說的,文法鼓不單單是安靜舒緩,武法鼓也不只是有激烈昂揚,兩者只是更偏向于“文”或更偏重于“武”,各有側重。文武法鼓的形成與中國人長期形成的“天圓地方”的觀念也有關聯,中國人講究和諧,陰陽相諧謂之和。所以有左就有右,有前必有后,有天必有地,有文也必然就會有武。文、武法鼓兩者之間相生相伴,和諧共存。
(三)鼓的應用
“鼓”相傳起源于原始社會。原始先民對于天地日月和宗教信仰的崇拜使他們把雷聲融到“鼓”概念之中,認為鼓的聲音可以溝通天地日月祈求農作物豐收。《周易》“鼓之舞之以盡神,變而通之以盡力”則是證明了鼓舞用于祈年祭祖的活動,鼓成了農耕民族的精神力量。而《周禮·地官·鼓人》也有解釋說:“掌教六鼓四金之音聲,以節聲樂,以和軍旅,以正田役”。證明鼓舞被作用于軍事、農耕等一系列的活動之中。在“法鼓”中鼓是整個“法鼓”隊的核心,有著號召全員的意思。此外,聽三家的傳承人說,每個“法鼓”隊的會頭,都必須會打鼓,只有鼓打得好,才能夠得到隊員的認可成為下一任的會頭。“法鼓”中鼓的應用切實地證明了農耕文化在“法鼓”中的烙印。
四、結語
“法鼓”作為天津民間舞蹈的重要組成部分,是天津人民千百年的智慧結晶,它已經不再是單純的民間舞蹈,它自身所涵蓋的佛教的教義、道教思想、媽祖文化和農耕文化,使之變成了一種綜合的藝術門類。這也是天津民間舞蹈共有的特點,舞蹈在用肢體傳達情感的同時,還將其附著的文化也傳遞給了觀賞者。經過千百年的積淀,“法鼓”中的儀式性特點正在慢慢被遺忘,也正是如此,才需要更多的藝術工作者進一步探究。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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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魏天慈,女,北京舞蹈學院研究生三年級,中國民族民間舞教育理論方向,研究生學術培養項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