黨的十九屆四中全會提出,要“提高政府執行力和公信力”,而政府公信力是政府執行力轉化為權威的具體表現〔1〕,反映了社會公眾對政府作為的認可度和信任度,體現著政府治理的合法性及其職能履行的有效性。政府公信力的增強一方面有賴于政府和社會公眾之間關系的根本改善,另一方面需要政府不斷優化自身屬性,增強自身的管理服務能力,尤其是突發公共事件中,政府的戰略溝通能力、組織動員能力以及科學決策能力等應對能力的提升與政府公信力的重塑具有明顯關聯性。
隨著我國經濟社會進入轉型期,突發公共事件不僅在種類上日益增多,并且呈現出頻發、多發的態勢。通過觀察近年來系列突發公共事件中地方政府的應對方式,可以發現,政府能否及時主動回應公眾吁求,能否準確完整地公開信息以及能否妥善地進行處理等,不但關乎政治穩定與和諧社會建設,而且很容易成為社會公眾評價政府行為的重要標桿,進而影響政府形象和政府公信力。因此,迫切需要研究政府應對能力與政府公信力之間的作用機理和影響關系,并理清政府應對能力的具體內涵和構成要素。本研究選取新冠肺炎疫情事件作為問卷調查的研究背景,將政府應對能力按主動性、回應性、透明性、準確性劃分為四個維度,結合個體認知規律理論,引入公眾責任歸因作為政府應對能力和政府公信力的中介變量,并將公眾責任歸因按責任歸屬、穩定性、可控性劃分為三個維度,在此基礎上構建三者之間的理論假設和研究模型,利用結構方程模型對相關假設進行檢驗,從公眾感知的視角分析政府應對能力對政府公信力的影響機理,為地方政府不斷提高公信力提供理論參考依據。
國內學者從不同研究角度對政府應對能力進行闡釋,胡艷芝等以公眾需求為出發點,提出政府應對能力是政府通過整合各項社會資源對公眾正當訴求做出反應的一種業務能力表現〔2〕。牛沖槐等從應急管理的視角對政府應對能力的內涵進行擴展,認為除了滿足公眾需求外,在面對突發事件時,政府還需要第一時間做出處理和回應,進而將對公眾的負面影響和損失降到最低〔3〕。還有的學者從政府職能的視角對政府應對能力進行界定,如杜小崢指出,政府應對能力是各級政府部門以及公務人員在面臨互聯網輿論挑戰時所應具備的在較短時間內能調動盡可能多的資源對危機進行處理的能力,真實妥當披露公共信息的能力以及良好的溝通協調能力等多方面的綜合能力〔4〕。
綜合以上學者觀點可以發現,政府應對突發公共事件的能力涵蓋了幾個關鍵要素,即積極主動處理、及時做出回應、完整公開信息以及與公眾進行如實有效溝通。因此,本研究將政府應對能力定義為政府在突發公共事件后通過利用各種資源和管理手段進行危機控制和補救,能夠及時充分有效地對公眾訴求給予反應的綜合能力,并將政府應對能力按主動性、回應性、透明性、準確性劃分為四個維度。
1.主動性
主動性是指政府在應對突發公共事件過程中為消除負面影響而自發地采取系列行動的品質。張一文等利用指標體系評價法研究非常規突發事件網絡輿情漲落規律時指出,政府相關部門往往由于對于網民最為關注的公共安全事故、政府官員言行等突發事件的應對不主動、不科學,造成局面被動,公信力遭到質疑〔5〕。在應對公共突發事件時,政府主動采取控制措施的處理姿態,一方面傳遞出將公眾利益擺在第一位的信號,有利于公眾形成期望可能獲得滿足的心態,從而有利于公眾對政府兌現承諾、言行一致等信用形象的認知,另一方面也直觀反映了政府的應急水平和危機管理能力,從而直接影響公眾對政府的信任。
2.回應性
回應性是指政府在處置突發公共事件中的反應能力和回應速度。文宏等通過構建理論模型對2008~2015年的170個網絡反腐案例數據進行檢驗,結果發現,超過一半的網絡反腐事件中政府回應不及時〔6〕。在信息網絡化時代,互聯網和新興媒體的發展使得信息傳播由單向模式向多中心多向輻射的新型模式轉變,呈現出傳播速度快、傳播范圍廣等特征。突發公共事件爆發后,政府若沒有及時回應公眾訴求,沒有第一時間向社會公眾公布事件真相,很可能會助推負面輿情的蔓延,引發公眾對政府的質疑,從而影響社會安定以及損害政府的公信力。
3.透明性
透明性是指政府在突發公共事件發生后能否全面地公開與事件相關的信息,避免內容缺失以及公開面和公開方式的狹窄。美國傳播學者奧爾波特與波斯特曼曾提出一個關于流言流通量的公式:流言流通量=事件的重要性×事件的模糊性〔7〕,即公眾認為信息涉及切身利益的重要性越高,而來自正式渠道的信息越模糊不清,流言傳播就越迅速。社會主體通常根據自己所掌握的信息對突發公共事件進行分析和判斷,如果無法獲得完整的信息,容易引起相關利益組織、媒體和公眾的主觀臆斷,導致危機升級。因此,信息的透明公開實質上是成功處理突發公共事件的一個重要手段,既是保障公民享有知情權以及行使監督權的應有之義,也有利于政府規范行為,樹立公平公正的正面形象。
4.準確性
準確性是指政府在處理突發公共事件過程中所體現的專業程度,包括判別發布信息的準確性以及相關人員處置事件的專業化水平等。王永芳等在分析政府門戶網站信息公開效率問題時指出,信息公開的及時性以及信息發布的準確性是關鍵影響因素〔8〕。突發公共事件發生后,公眾對于事件爆發的原因以及事件的進展有著強烈的求知欲,尤其是在對事件真相不了解的背景下,若刻意封鎖信息,又或是將失真、虛假信息傳播給公眾,不僅容易引起大眾心理恐慌,而且公眾會認為政府存在欺騙、敷衍等不良行為,從而對政府的不信任心理會被無限放大。
社會心理學的歸因理論提出,為了減少對危機事件的認知難度,公眾往往不自覺地會對發生的事件進行責任歸因,尤其是產生負面影響的突發重大事件〔9〕。歸因理論揭示了公眾在非常規環境下的一種基本的認知過程,為理解公眾對突發公共事件的反應提供了重要的分析框架。在突發公共事件中,公眾通過探明事件發生的原因來推斷事件主體的責任程度,進而形成對政府的整體感覺和期望。若政府無法準確把握公眾對于危機的責任歸因規律,則很可能采取不相匹配的應對策略,從而對政府聲譽造成傷害。
根據美國心理學家Weiner提出的三維度歸因理論,公眾會從三個方面對突發事件的原因進行評估:一是責任歸屬。在突發事件發生之后,公眾會利用各種信息判斷突發事件產生的原因是來自組織內部還是組織外部,具體來說,如果公眾認為突發事件的原因是由于政府自身能力不足、努力不夠、正直善良品質缺失等內部因素導致,那么政府要對突發事件承擔主要責任,相反,如果公眾認為突發事件是環境、任務難易等外部因素導致,那么政府就不需要為此承擔主要責任。二是穩定性。即突發事件發生的原因是偶發性的,還是穩定存在,過去是否發生過類似事件,未來再次發生的可能性有多大。如果是穩定的,政府就會被認為存在主觀上的過失,需要為此承擔主要責任。三是可控性。即突發事件的發生和發展是否在政府的能力掌控范圍之內,也就是政府是否有能力采取有效措施控制突發事件惡化。如果突發事件是可控的,那么政府就要承擔主要責任〔10〕。Weiner的三維度歸因理論獲得了學者廣泛認同,Klein等通過研究相關文獻發現,Weiner的三維度歸因理論最具有說服力〔11〕,因此本研究也將采用Weiner的三維度劃分,將公眾責任歸因按責任歸屬、可控性和穩定性劃分為三個維度,并基于Weiner的研究成果,將責任歸屬界定為導致突發公共事件發生的原因是來自政府內部因素的可能性,將可控性界定為政府對突發公共事件發生的原因的掌控程度,將穩定性定義為導致突發公共事件發生的原因一直存在的可能性。
西方國家對政府公信力的研究起步較早,更多的是以信任為主題,關注如何提高政府的信用,Nor Zaini Zainal Abidin等通過構建模型研究地方政府的道德責任與公眾對地方政府信任的影響關系,結果發現道德責任顯著影響地方政府公信力〔12〕。Min Jae Park等利用相關數據進行實證分析,發現政府對社會媒體的自主意向和實際服務行為會對公眾信任產生積極影響〔13〕。而國內理論界對政府公信力的研究可歸納為三種主張,一是以政府為主體,主張政府公信力是政府通過開展合理有效的行政活動來獲得公眾信任的能力,如張莊莊認為政府公信力是地方政府憑借自身信用所贏得的信任狀況〔14〕。二是基于公眾感知的視角,強調公眾對政府行為的主觀價值判斷,把政府公信力當作公眾對政府的信任度和滿意度,即對政府政治合法性的認可和服從。如季燕霞提出,政府公信力體現的是社會公眾對政府行為的評價〔15〕。三是將前面兩種觀點結合起來,從政府和公眾雙向互動的視角來闡釋政府公信力,認為政府公信力既是政府自身的信用能力和影響力的客觀結果,也包含公眾對政府的認可和信任〔16〕。可以看出,學者們對政府公信力的理解在主客體方面存在較大差異。綜合以上學者觀點,本研究將政府公信力界定為公眾對政府行政行為形成的整體形象和信譽的認知、信念、態度等心理意向,反映了公眾對政府的信賴、擁護和支持程度。
吳衛軍等基于應然性視角,指出突發事件中政府信息公開應具有及時性、主動性、準確性、廣泛性等要求〔17〕。馬得勇等通過實證分析發現,信息透明性、政府回應性顯著正向影響地方政府的公信力〔18〕。在突發公共事件發生之后,政府能夠主動承擔責任并積極采取系列應急措施,在第一時間給出明確表態,真實全面對突發事件情況進行說明,消除公眾疑慮,滿足公眾對事件處理的期待,不僅能使危機得到有效控制,還有利于促進公眾對政府的正面評價,增強公眾對政府的信任度。基于此,本研究提出
H1:政府應對能力正向影響政府公信力。
H1a:主動性正向影響政府公信力,
H1b:透明性正向影響政府公信力,
H1c:回應性正向影響政府公信力,
H1d:準確性正向影響政府公信力。
1.主動性與公眾責任歸因
徐彪等認為,在公共危機中,政府若能積極采取應對措施,會降低公眾對政府的責任感知,進而顯著影響政府的公共形象和聲譽。相反地,政府消極被動應對,將會增加公眾對政府責任的感知,導致政府公信力受損〔19〕。Coombs等總結了組織在危機發生之后的四種響應策略,可分為否認、推諉、重塑和改善,并指出不同類型的應對方式與公眾責任歸因之間的相關性程度也各不相同〔20〕。其中,采取改善策略的組織,公眾對其的責任歸因是較低的,改善策略包括積極開展公關活動等內容。公眾在責任歸因的過程中,除了事件發生的客觀原因外,政府的一些道德品質和特性對公眾責任評估的影響更大〔21〕。由于暈輪效應的作用,如果公眾對政府具有正面的認知,則傾向于弱化對政府的責任感知。政府在應對突發公共事件時的主動性越高,公眾越會感覺自己的利益正受到保護,對政府的正面認知就會越強烈,將事件責任歸因于政府的可能性就會越小,越會認為事件發生的原因是臨時性的以及不在政府的掌控范圍內。
因此,本研究提出
H2:主動性與公眾責任歸因存在顯著負向影響。
H2a:主動性對責任歸屬產生負向影響,
H2b:主動性對穩定性產生負向影響,
H2c:主動性對可控性產生負向影響。
2.回應性與公眾責任歸因
Jill Kleina等的研究表明,當政府積極地對公眾的期望和要求作出回應時,公眾會將公共危機發生的原因歸于外部環境等因素,進而降低公眾的危險性感知〔22〕。所以政府在突發公共事件發生之后,尤其要爭取第一時間對公眾的關切作出回應。于鵬等的研究提出,在全媒體時代,輿情危機處理的“黃金24小時”原則應該更改為“黃金4小時”〔23〕。迅速地回應輿論和公眾的各種不解,一方面能夠消除公眾疑慮,防止會對政府產生負面影響的謠言傳播,另一方面可以讓公眾感受到政府有關部門的擔當,政府負責任的形象也會得到鞏固。反之,若錯過最佳應對時機,回應的效果會大打折扣,時間越久,公眾的不滿和憤怒情緒越高,越會強化政府在事件中應承擔的罪責。因此,本研究提出
H3:回應性與公眾責任歸因存在顯著負向影響。
H3a:回應性對責任歸屬產生負向影響,
H3b:回應性對穩定性產生負向影響,
H3c:回應性對可控性產生負向影響。
3.透明性與公眾責任歸因
Ray認為,在危機情境中,如果一個組織試圖隱藏什么,媒體很有可能會挖掘出事件真相,組織的危機將會進一步升級〔24〕。付宏等以“三亞宰客門”事件為例,剖析微博傳播作用下事件輿情演進的動因,發現主管部門企圖遮掩事件真相的舉動會成為網民情感負面態勢的推動力,從而引發輿論高潮〔25〕。在應對突發公共事件時,政府是事件相關信息的最大擁有者,如果政府可以利用這些信息優勢為自己塑造正面形象提供有利證據,坦率公開全部信息,并誠懇地與公眾互動溝通,獲取公眾的信任和理解,那么公眾將事件責任歸因于政府的可能性也會降低。因此,本研究提出
H4:透明性與公眾責任歸因存在顯著負向影響。
H4a:透明性對責任歸屬產生負向影響,
H4b:透明性對穩定性產生負向影響,
H4c:透明性對可控性產生負向影響。
4.準確性與公眾責任歸因
朱謙認為,在突發性環境污染事件處置過程中,特別要重視環境信息公開的真實性、準確性和完整性等〔26〕。英國著名的公共危機處理專家邁克爾·杰里斯特曾指出:“若一個組織不能就其發生的危機與公眾進行如實恰當的溝通,不能準確告訴社會面臨當前危機局面它正采取的具體補救措施,不能很好表現它對所發生事故的態度,無疑會給組織的信譽帶來致命的影響,更為嚴重的是,可能造成組織的消亡”〔27〕。準確性體現了政府在突發公共事件處理過程中實事求是、專業嚴謹的應對態度,有利于增強公眾對政府的認同感,并在一定程度上促使公眾對政府產生偏好和信賴,從而弱化對政府在突發公共事件中的消極作用感知,更傾向于將突發公共事件歸因于外部、不穩定、不可控的因素。因此,本研究提出
H5:準確性與公眾責任歸因存在顯著負向影響。
H5a:準確性對責任歸屬產生負向影響,
H5b:準確性對穩定性產生負向影響,
H5c:準確性對可控性產生負向影響。
Ferrin等的研究表明,公眾對危機事件的歸因是影響政府信任的重要因素〔28〕。Sitkin等在闡釋組織信任的形成機理時指出,在公共危機事件中,公眾對原因穩定性的推斷會影響其對政府行政管理等能力的評估以及未來可信性的判斷,如果危機事件被認為是偶然發生的,而非經常性,就不會對政府信任造成嚴重傷害;但是如果危機事件被歸因于是政府長期存在的行為,公眾就會認為在同樣背景下類似危機事件會再次發生,公眾對政府的信任度將會極大降低〔29〕。徐彪基于現實案例通過情景模擬試驗對政府信任受損和修復機理進行實證檢驗,研究結果發現,公眾對公共危機事件的內部歸因以及穩定性歸因越強,政府信任受損越嚴重〔30〕。由此,本研究提出
H6:公眾責任歸因與政府公信力存在顯著的負向影響關系。
H6a:責任歸屬對政府公信力產生負向影響,
H6b:穩定性對政府公信力產生負向影響,
H6c:可控性對政府公信力產生負向影響。
綜合以上分析,本研究構建如圖1所示的政府應對能力對政府公信力影響的作用機制模型。

圖1 政府應對能力對政府公信力的作用機制
考慮到數據收集的便利性以及結合研究目的,選取新冠肺炎事件作為突發公共事件進行調查研究。為了確保量表設計的有效性,在正式問卷發放前,在福州市區小范圍開展預調查。修正預調查中有歧義的測量條目后,在福建省泉州市、福州市、廈門市等多個地區進行正式調查,采取線上和線下相結合的方式,共發放370份問卷,實際收回338份,刪除無效問卷,最后收集的有效問卷共316份,有效問卷回收率93%。
問卷所有條目均采用LiKert 5點量表進行測量。主動性測量主要是在Belschak等開發的成熟量表基礎上進行適當調整,測量被調查者對地方政府的主動溝通態度和積極行動的感知〔31〕。透明性及回應性主要是在馬得勇等的研究成果上進行修改,測量被調查者對地方政府的信息公開透明度感知以及回應速度和反應能力感知〔18〕,準確性主要是參考崔鵬等的研究,測量被調查者對地方政府處置事件的專業程度以及發布判別信息的準確性感知〔32〕。公眾責任歸因的三個維度測量是參照Folkes等以及Jill Klein等開發的成熟量表〔22~23,33〕,并結合研究內容進行適當修改。政府公信力測量是在借鑒Van Ryzin等以及呂維霞等的研究成果〔34~35〕基礎上進行設計。
樣本數據統計分析顯示,在調查對象方面,女性占比高于男性,為62.6%;年齡主要集中于30~55歲區間;職業分布涵蓋政府機關部門、企事業單位、個體戶、社區等多種類型;受教育程度均為專科及以上學歷,說明被調查者有較高的文化水平,能夠準確理解問卷調查中的各測量題項,并且都有一定的工作經驗,能結合自身實際經歷做出比較貼切的判斷。
首先對測量量表進行信度和效度分析,然后利用結構方程模型對提出的假設進行檢驗。運用主成分分析的方法對模型維度變量進行驗證性因子分析,檢驗各個變量的信度和效度,結果如表1所示。由表1可知,準確性0.6<α<0.7,信度可以接受;其他變量指標的Cronbach α值都在0.7以上,這就說明問卷設計具有較高的可信度,能夠比較穩定、一致地反映被調查者的態度。

表1 驗證性因子分析和信度檢驗結果

續表1 驗證性因子分析和信度檢驗結果
利用LISREL軟件對政府應對能力、公眾責任歸因和政府公信力之間的關系進行結構方程分析,通過應用最大似然估計法(Maximum Likelihood,ML法)對模型的作用路徑值進行估計,最后得到如表2所示的模型擬合指數。從表2可以看出,χ2/df的值為2.58,小于要求的標準值5;GFI值為0.85,小于理想值,但比較接近標準值0.9,AGFI值為0.9,貼近要求;CFI、IFI、NFI等指數均達到擬合標準的要求,從總體上看結果較為理想,模型的擬合效果較好。因此,下文將利用該模型中的標準化路徑系數與T值分析因子間的關聯程度以及顯著性。

表2 模型擬合優度指標 N=316
1.政府應對能力對政府公信力的影響
由表3可以看出,政府應對能力對政府公信力的正向影響作用的假設均得到驗證。主動性、回應性、透明性、準確性對政府公信力的影響路徑系數分別為0.25、0.37、0.41、0.24,對應的T值分別為2.29、2.37、2.42、2.16,均在0.05顯著性水平上大于1.96,因此假設H1a、H1b、H1c、H1d都得到了驗證。在突發公共事件中,政府主動、透明、準確地公開信息,及時對公眾訴求作出回應等,都有利于強化公眾對政府正面形象以及行政能力的認知,從而形成對政府的信任。

表3 政府應對能力與政府公信力的作用關系檢驗
2.政府應對能力對公眾責任歸因的影響
由表4可以看出,主動性與公眾責任歸因的路徑系數中,主動性與穩定性的路徑系數為-0.05,T值為-1.46,T值的絕對值低于1.96(在0.05的顯著性水平上的T值),說明兩者的關系結果不顯著,不支持假設H2b。而主動性對責任歸屬、可控性的顯著影響得到證實,對應T值分別為-3.16、-2.33,結果顯著,接受假設H2a、H2c。對于回應性與公眾責任歸因,其中回應性與責任歸屬、穩定性對應的T值分別為-3.72、-2.92,結果顯著,接受假設H3a、H3b,而回應性與可控性的路徑系數不顯著,T值絕對值低于1.96,因此不接受假設H3c。透明性對公眾責任歸因的負向影響均得到驗證,對應T值分別為-2.48、-2.51、-2.30,對應T值絕對值均在0.05顯著性水平上大于1.96,因此假設H4a、H4b、H4c都得到了驗證。準確性與公眾責任歸因的路徑系數均為顯著,T值分別為-3.12、-2.87、-2.23,因此接受假設H5a、H5b、H5c。

表4 政府應對能力與公眾責任歸因的關系檢驗
通過以上分析可以發現,假設H2b和H3c均未得到驗證。對于H2b,政府針對突發公共事件的情境,其所采取的行動措施是否積極主動,或許不能成為公眾評判突發公共事件是否是偶發性的前置影響變量。判斷某類公共事件是否經常發生,公眾更多的是基于客觀現實情況或是政府的信譽,并不會因為政府在事件后很有誠意的主動補救而改變看法。對于H3c,突發公共事件的可控性感知不受回應性的影響,可能的原因是公眾對突發公共事件的可控性感知并不是建立在政府的反應能力和應對速度快慢上,因為即使地方政府可以在最短時間內采取策略做出回應,突發公共事件也可能無法得到有效控制。
3.公眾責任歸因對政府公信力的影響
從表5可以看出,公眾責任歸因對政府公信力的負向影響作用的假設均得到驗證。責任歸屬、穩定性、可控性對政府公信力的影響路徑系數分別為-0.52、-0.41、-0.37,對應的T值分別為-2.71、-2.35、-2.13,對應的T值絕對值均在0.05顯著性水平上大于1.96,因此接受假設H6a、H6b、H6c。不難發現,責任歸屬對政府公信力的影響最為顯著,也就是說,當公眾認為突發公共事件是政府自身內部的主觀因素造成時,則這種主觀的程度越高,政府公信力受損就會越嚴重。

表5 公眾責任歸因與政府公信力的作用關系檢驗
研究假設結果如表6所示,除了主動性對穩定性歸因的影響作用以及回應性對可控性歸因的影響未通過驗證,其他假設均得到支持。

表6 政府公信力的影響機制研究
研究結論對政府組織部門的管理實踐啟示如下:
第一,應重視突發公共事件應對能力的提升。美國學者詹姆斯·福里斯特曾說過:“政府工作的困難在于,他必須干得好,而且也必須讓公眾相信他干得很好,換句話說,能力和表現都是必要的”〔36〕。透過本研究可以了解到,突發公共事件爆發后,公眾對政府能否積極采取應對措施、能否第一時間準確公布事件真相、能否及時有效回應公眾的意愿和訴求等能力的感知,不僅對公眾責任歸因產生差異影響,還會直接顯著影響政府公信力。可見,政府公信力的提升得益于政府能力的展示。政府應對突發公共事件的能力和表現是公眾認知政府、與政府形成信任關系的重要變量。因此,政府要不斷提升應對突發公共事件的主動性、透明性、回應性和準確性,積極擔當作為,保障公眾知情權和監督權,建設有效的溝通反饋機制,避免信息噪音對政府公信力產生的消解作用。
第二,在突發公共事件情境中要積極引導公眾客觀歸因。文中的實證結果顯示,突發公共事件爆發后,公眾對事件的責任歸屬、穩定性和可控性判斷會影響政府公信力。當公眾認為突發公共事件的原因是來自于政府組織的內部因素,并且事件發生的原因越穩定,可控性越強,政府公信力受損就會越嚴重。該結論表明,只有當公眾認為政府應該對突發公共事件的發生負責時,政府公信力才會受到質疑。因此,在突發公共事件后,政府應結合實際情況,盡量降低公眾對事件的內部歸因、穩定性歸因與可控性歸因程度,從而弱化公眾對政府的責任缺失感知。一方面,要加深公眾對政府的認同感,根據社會認同理論對個體認知和行為的解釋,當公眾對政府的認同度較低時,在很多情景下都會對政府表現產生懷疑,這就增加了政府對突發公共事件不穩定性歸因提升的難度。因此,政府要認真傾聽公眾的心聲,及時為民眾排憂解難,將公眾的態度作為突發公共事件應對策略選擇的基本依據。另一方面,要與公眾建立穩定的協作關系,拓寬公眾參與社會治理的渠道,滿足公眾多樣化利益表達等需求,借以幫助政府建立和維護良好的聲譽,增強公眾對政府的信任度。
第三,完善對突發公共事件的內控管理機制。公眾對突發公共事件進行責任歸因,包括責任歸屬、穩定性和可控性三個方面。其中,穩定性和可控性歸因可以反映出政府日常監管工作的優劣。若是公眾將突發公共事件發生的原因歸為可控的,這意味著政府的預警監管機制出現問題。若是公眾將突發公共事件的原因歸為穩定的,這就反映了此類問題長期存在卻一直沒有被發現,或是尚未得到有效解決。因此,政府應健全應對突發公共事件的內控管理機制,包括完善危機預警機制、內部協調機制以及行政問責機制等,加強公共安全培訓等組織制度建設,設計靈活、具體的操作流程,重點防范各種可能存在的風險源,從根源上將危機事件遏制在萌芽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