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盞煤油燈

郭炳飛

童年的時候，雖然都已經通了電，可總是三天兩頭地停電，蠟燭屬于奢侈品，煤油燈就像學習工具一樣，放在每個人的書桌里，成了必備的學習用品。

我的煤油燈是父親做的，用廢棄的電池剝離出鋁紙，把蜷曲的鋁箔壓平，卷上棉花或者麻繩做成燈芯。瓶子大多使的藥瓶子或者墨水瓶，在瓶蓋上扎一個小圓孔，將做好的燈芯穿好固定，瓶子里裝滿煤油，一盞燈就這樣做成了。

晚自習的時候，一停電，先是一片歡呼，然后便在窸窸窣窣聲中，一個個煤油燈被點亮，燈光星星點點，教室里開始亮堂了，空氣中彌漫著煤油的味道。在這歡騰的氣氛中，昏暗的燈光里，我和同學嬉戲打鬧。突然，隨著清脆的聲響，我的煤油燈打翻在地，燈肚子四分五裂，煤油灑了一地。頓時，整個教室鴉雀無聲。講臺上的老師，看了我一眼，又默默地批改作業。那一節課我心神不寧、坐立不安，不知道如何給父親交代，不知道老師會如何批評。下課的時候，老師叫我去她的宿舍，我緊張、害怕，仿佛用一個世紀才走完那十幾米的路。她沒有大發雷霆，堅定地說，燈打破了，可以再買，耽誤的光陰可追不回來，我看你一節課都沒有學習，我的這盞燈送給你了。我驚喜又驚恐地端詳著老師的煤油燈，喇叭形的底座，橢圓形燈肚，金屬的燈嘴，燈頭上還有防風的玻璃罩子。我知道這盞燈不僅造型優美，肯定也價格不菲。看著我忐忑不安的眼神，老師說，希望這盞燈不僅帶給你光亮，也帶給你成績。那晚的夜空特別清亮，皎潔的月光，透過玻璃，清輝灑了一屋，老師和月光溶在一起，和藹可親。

又上課的時候，老師說，這次語文考試，我們班的云水同學考了第一名，我把我的燈獎勵給他了，大家一定要向他學習，下面我給大家念一下他寫的作文。之后，我沒有聽清老師是如何朗讀我的作文的，只感覺滿身都是同學們羨慕的眼神，而我用滿是汗水的雙手緊緊地攥著那漂亮而又貴重的煤油燈。

從此以后，作業本上的對鉤永遠那么歡快，好似老師微笑而上揚的嘴角;叉號永遠那么沉重，好像老師發怒而又緊鎖的眉頭。早上天未亮，我第一個到教室，在那盞煤油燈下溫習功課。晚上最后走的我，在那盞煤油燈的光照下復習作業。無論早來還是晚走，路過老師的宿舍，總看到她把用完的墨水瓶做成簡陋的油燈，燈里棉線，吮吸著煤油，越燒越短，卻越來越亮。同學們的童年就這樣被她點亮，在搖曳的燈光中溫暖前行。

光陰在煤油燈下靜靜地流淌，歲月也在跳動的火苗中慢慢遠去。從童年到少年、從少年到中年，城市的霓虹燈色彩斑斕，舞臺的聚光燈光鮮亮麗，卻都比不過我心中的那一盞煤油燈。那微弱卻充滿能量的光輝，開啟了我心中的黎明，照亮我前行的路。

（責任編輯 徐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