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語文課上做英語作業的男孩

王飛

亮亮是2015級1班的一名學生，我是他的英語老師。清明節前后，我發現亮亮上課的表現讓人眼前一亮。當時的亮亮，對于我的問題雖然不能說是逢問必舉手，但起碼在幾個問題呈現之后，他總是表現得爭先恐后，而且手也舉得那么義無反顧，尤其是有一個問題回答得無懈可擊。連有些同學帶著不敢相信的目光，那目光似乎在問：這，還是亮亮嗎？其實我又何嘗不是？于是，滿腹狐疑，課后我問他的語文老師和數學老師。他們的回答都是：亮亮變了，是變積極了。“王老師，我想這100%是你的功勞，還記得嗎？”教4年級4班語文的侯老師微笑著提醒道。“什么功勞，不過，那件事亮亮讓我挺感動的。”盡管我表現得那么淡然，但思緒在自然而然又將我帶回到十多天前……

那天下午第一節下課鈴響后，年輕的侯老師氣呼呼地推門進來，經過我跟前對我說道：以后亮亮不用上語文課了，讓他在辦公室學英語就行了。”我忙問咋回事。“我在講課，其他同學都在聽，只有亮亮一會抬頭聽，一會又寫著什么。我想：亮亮今天怎么了，知道上語文課記筆記了？我悄悄地走過去一看，原來他掛著狗頭賣羊肉，正在忙著寫英語作業！你說氣不氣人？”說完，回到座位上去了。我知道她說的是氣話，也知道學生上課寫別科作業的確讓人不舒服，出現此事我也有責任。上課寫別的作業，看似一件小事，實際上是一種壞習慣在作祟，更是對任課老師的不尊重，對此，作為他的任課老師決不可小覷，這也絕不是小題大作。事也湊巧，4年級4班第二節是體育課，而亮亮由于前幾天胳膊骨折，這些天不能去上體育課。于是上課鈴響后，其他學生都到操場上課了，我來到了4班教室，只見亮亮一人在座位上發呆。

“亮亮，還不能上體育課嗎？”我故意問道。

“爸爸說還得好幾天。”他低著頭說道。

“亮亮，知道我找你啥事嗎？”

“我沒做完作業。”

“還有呢？”

“我上語文課寫英語作業，被語文老師發現了。”

“亮亮很誠實嘛，這一點你做得很好哦。不過，這件事你做得對嗎？”

“不對。”

“英語作業多嗎？”

“不多。”

“那你為什么還得語文課上寫？”

接下來一陣沉默。亮亮是一個寡言少語的孩子，這個問題我明顯地是明知故問，我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就是貪玩，是他貪玩引起的。玩是孩子的天性，我們不能無緣無故地去剝奪，但他的成長需要知識的伴隨，而要掌握好知識，必須有一個良好的習慣。要讓他養成良好的習慣不是一朝一夕就可做到的。作為他的老師除了教他知識之外，還有監督的義務。

面對我的追問，在亮亮斷斷續續的敘說中，問題的答案逐漸明朗化。我上午第一節在4班上的英語課，這一節按照課前的備課設計，需要寫英語作業，而作業的內容是在英語作業本上抄寫4行英語單詞，為的是看看學生對英語字母的識記情況以及對單詞的書寫情況。其實，在當堂課上，有許多同學已經完成，而亮亮寫字慢，又有些貪玩，所以一直拖到下午也沒完成。而我在學期初就規定當天能完成的作業，必須在下午放學前完成，不能帶回家。并且要求科代表收齊后及時上交辦公室，特殊情況可向老師說明。若有少數同學交不上，可先上交已完成的，其余的不能麻煩科代表，誰的作業本誰自己交。對于這個要求，我的本意是培養學生“今日事今日畢”的習慣。亮亮說，他不想去辦公室，他要趕在科代表交作業本前寫完作業，結果事與愿違。

“好了，亮亮。事情我明白了，那去向語文老師認個錯吧！”亮亮沒動，看得出他很矛盾。

“男子漢敢作敢當。”

“我不去。”聲音很小。

“難道是老師錯了，不該讓亮亮今天上交作業本？還是亮亮可以搞特殊，不用寫作業？”

“不是的。”亮亮說道，他似乎有些激動，看得出，他的自尊心受到了挑戰。

“也許你的語文老師現在不光生你的氣，也在生我的氣，要不然我和你一起去？”此時，他的眼框中有淚水涌動。

說實話，語文老師也有自己的苦衷，換做是我，也會不舒服。即使生我的氣也是正常的，但我明白亮亮應為自己的過錯做點什么，那就是道歉。知錯才能改錯，改錯是為了以后不犯類似的錯誤，此時的我一再堅持，旨在讓他領悟到自己的不應該，僅此而已。看得出，他的眼眶里有淚水流出來。

“你委屈嗎，亮亮？”亮亮搖頭。

“其實，你的語文老師很善解人意，她非常喜歡知錯就改的好孩子。對吧？”亮亮點頭。“既然不委屈，又知道自己錯在哪里。那就去向語文老師道個歉，OK？”

“好吧！”回聲雖不嘹亮，但也有些許堅定在里面。

教室與辦公室只是一個走廊之隔，而他卻走得那么慢，我沒有催他，我知道，對于這個內向的孩子，這已經不錯了，或許他在考慮老師會怎么批評他，或許他在告訴自己：別怕。但不管怎么著，他報告后走進了辦公室，走到了他的語文老師跟前。

年輕的語文老師已經沒有了那份怒氣，一邊看著面向她的亮亮，一邊抬頭朝我看了看，而我也在此時向她伸出了大拇指，意思是：見好就收。心領神會的侯老師，在收到亮亮的“對不起”之后，沒有廢話，直奔主題，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少少的批評加滿滿的鼓勵混合運算。亮亮又哭了，是后悔？是感動？抑或是心情的突然輕松？再或者兼而有之。辦公室內，我沒有對亮亮說什么，注視著向外走去的他，我看到了激動，也看到了自信。4年級4班教室內，隨后跟進的我向亮亮豎起了大拇指。就在我還要說啥時，亮亮說，老師，我的作業本，一會兒就交上！我還能說什么，我還需要說什么，看著已經在寫英語作業的亮亮，我悄悄地離開了教室。

如今的亮亮雖不能說是判若兩人，但他的改變有目共睹：上課回答問題爭先恐后，課堂用具也整理得井井有條，與同學交流也不再唯唯諾諾……我高興，為亮亮這些可喜的變化。

教育無小事。德國著名教育家第斯多惠曾經指出：“教育的藝術不在于傳授本領，而在于激勵、喚醒、鼓舞。”處于懵懂時期的孩子們需要成長，而成長中的他們，不可能不犯錯誤。作為教者，我們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有可能影響著他們的性格趨向，乃至人生走向。面對孩子，尤其是面對孩子的錯誤，我們決不能漠不關心，聽之任之，要因人而異，恰當合理地選擇育人方式。唐代文學家韓愈說過，師者，所以傳道，授業，解惑也。它告訴我們，知識的傳播固然重要，而思想的教育也有著“鐵肩擔道義”，任重而道遠的深遠意蘊。

（作者單位：山東省濰坊市高密市咸家工業區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