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鵬
學區房是樓市的一大頑癥,在國家重拳出擊學區房之前,其瘋狂令人咋舌……
站在客廳里,掃視四周,“不到三秒鐘”,文茜就決定“搶”下這套位于北京陶然亭附近的學區房。
2020年下半年,文茜和家人商量后,決定為年滿4周歲的孩子買學區房。最初的要求是:房子新、南北通透、明廚明衛、不要頂樓和底層,總價600萬元左右。
計劃趕不上變化。在跑遍北京幾個優質學區,看過十多套房子之后,他們的要求一再降低,“價格合適,能上學就行”。
房價不斷上漲,但心儀的學區房卻遲遲未能出現。過完年后,文茜時刻保持警惕。她心中盤算,“只要碰到合適的,隨時下手”。
“搶房大戰是從接到中介電話的那一刻開始的。”
那是一個“原本普通的周四”。剛吃完中飯,文茜接到了熟悉的中介劉宇打來的電話:“姐,你快過來!有一套好房子適合你。”
電話里,劉宇聲音“十分急迫”。他叫同事開了一輛車,接上了文茜和她媽媽,直奔中介門店。
車程不過20分鐘,一下車,文茜“傻了眼”。為了這套剛掛上的學區房,三四波客戶都趕了過來,聚在門店里,等待房主出現。
劉宇主動出擊,甩開了這些競爭對手,拉著文茜直奔房主家。房主掛上房源后出門辦事,只剩房主老婆在家。
這套學區房建于1984年,55平方米,靠近地鐵,5層,報價600萬元,屬于陶白學區,位于北京教育資源優質的西城區。
簡單掃視后,文茜和她媽媽“默契對視”,就下定決心要買,“當時感覺自己是中了彩票的人”。
沒過多久,房主回來了。看到房子如此搶手,他立馬提價35萬元。經過其他中介攪局,虛構買方,致使房主再次提價。兩次提價后,報價660萬元。
盡管如此,文茜在對比其他學區房后,還是“決定下手”,最后以650萬元成交。“直到第二天上午簽完合同,心才落地”。
文茜發現,在簽合同前,仍有其他買家在會談室隔壁等待,“這邊一旦談崩,他可以接著來和房主談”。
文茜可以不再四處奔波看房,也不用再理會學區房價的漲跌了,“買定離手,即使買在了高位,我也不后悔”。
近三個月,記者前往北京海淀、西城、東城等地實地調查學區房。記錄房價上漲背后,家長與學區房市場的角力。在這場“持久戰”中,政策、房子本身、家長都成了變量。唯一沒變的是,學區房價一直在漲。
家長“駐扎”中介門店“搶”房;一居室“跳漲”80萬元
沒人知道,為什么學區房可以在“一夜之間”漲起來。
3月26日,房產中介趙藝更新了一條朋友圈狀態:“月壇最便宜一居室,報價620萬元,可以商量。”從戶型圖上看,實際為開間,且沒有廚房,約35平方米,均價約18萬元一平方米。
目前,月壇附近一居,普遍售價超過700萬元,兩居約為850萬元。一個位于月壇北街頂樓的南向一居學區房,于2020年7月19日掛牌出售,當時報價538萬元,現報價為618萬元,上漲80萬元。
趙藝告訴記者,自2020年下半年起,海淀和西城的多個熱點學區的二手房價格漲幅超過15%,“均價超過20萬一平方米的學區房,也不鮮見”。
根據記者觀察,在北京優質學區中,一居小戶型上漲最為明顯,幾乎每套都上漲了50萬元至100萬元,其次是兩居、三居等大戶型。
“購買學區房是不看單價看總價。”海淀區萬壽路附近中介陳果稱,一居學區房對于前來“占坑”的家長而言,“性價比最高”,有的剛掛牌,就會被“秒簽”。“以前是房等人,現在是人等房”。
在復興門外一處中介門店旁,記者看到有一位老年人長時間逗留。即便下起小雨,也未離開。
該店中介告訴記者,“現在市場火爆,沒有硬傷的房子,基本賣空了,房源上得很少。這位老先生的孫子將于今年9月入學,他‘駐扎在中介門店,就是為了趕在有房子上架的時候,第一時間去看。”中介說,“他每天都來,比我們上班還勤快。”
“追漲”的背后,是剛需。
按照慣例,每年5月份,北京各城區將開展義務教育階段入學信息采集。這也就意味著,3月、4月是“買房上車”的最后時間。
今年,北京市入學適齡兒童數量增多,加大了學區房的需求。2013年,“二孩”政策放開,次年北京市新生兒出生率同比增加了10%以上,而2021年正好是這撥新生兒的入學年份。
一份流傳較廣的網帖顯示,從2013年起,京籍幼升小人數呈穩步上升趨勢,并將在2023年到達頂峰,超過22萬人。而2013年,京籍幼升小人數僅為7.3萬人。
事實上,花重金購置的學區房用來居住并不理想——沒有小區、沒有電梯,有的房子甚至沒有暖氣,有的是半地下室,有的建于20世紀70、80年代,甚至是1950年。
在北京西城區陶白學區,記者被中介帶入一個“襪子房”(房型像襪子)。該房報價540萬元,30余平方米。中介建議,“先買一個上車盤,到時候,等小孩真的上學了,再到附近租一個”。
面對持續上漲的學區房,“先買后租”成為大部分家庭的無奈選擇。
“只為兜住底線,讓孩子與別人站在同一起跑線上”
在這股學區房上漲的浪潮中,原本不打算買的孫靜“也動搖了”。孫靜和老公畢業于北京知名高校。原本,他們在對孩子的教育上是有信心的。
“觸動”孫靜的是一份“北京各區中考成績匯總”。“一些學校中考平均分數相差30分,甚至50分。”看到這里,孫靜有些害怕,“如果不換學區房,大概率與優質高中無緣。”
這份資料顯示,海淀、西城、東城考生“有更大概率上優質高中”。
目前,北京施行鎖區政策,跨區就讀的概率很小。孫靜告訴記者,“選擇在哪上小學,就選定了學區,中學時很難流動起來”。北京的海淀、西城、東城被視為“教育高地”,一些遠郊區則被看作“教育洼地”。
在選擇海淀還是東城、西城上,孫靜“沒有搖擺”。“海淀‘雞娃太厲害,我們不想孩子太累。我的孩子很可能是一個普通人,現在拼盡全力買學區房,只是為了讓孩子能和別人站在同一起跑線上。孩子到底會有多優秀,完全靠自己發展。我要做的是,給她兜住底線。”東城區是孫靜的理想目標,“學區整體教育水平較高,坑校少。”
在一些人看來,學區房可以用來上學,是樁“不虧的買賣”。
目前,住在西城月壇的賀惠,孩子正在上一年級。兩年前,在小孩4歲的時候,她花了500萬元買了一居“占坑”學區房。“退一萬步說,等小孩完成學業,我再把學區房賣掉,一定不虧”。目前,同戶型已經價值750萬元。
摘編自《光明日報》2021年4月1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