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男孩

王紅芳

男孩決心要去看媽媽。

午夜的街頭，寒風(fēng)肆無忌憚。男孩戴上媽媽給他買的那頂毛線帽，穿著厚厚的羽絨服，背上大背包，他眼里都是媽媽的樣子：細長愛笑的眼睛，白皙的皮膚，烏黑的長發(fā)……

媽媽，我不怕冷，不怕壞人，我已經(jīng)長大。男孩堅定地站在路燈下等出租車。

車過去一輛又一輛，男孩招手，那些車都沒停，男孩沒有放棄。

終于等到一輛出租車停下。司機探出頭：“去哪里？”

“北山鎮(zhèn)小嶺村。”男孩回答。

“你爸媽呢？咋一個人？”

男孩沒有回答，微微低下頭，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離這里百十里路呢，你爸媽知道嗎？”司機又問。

“知道。”男孩抬起頭，聲音大了些。

“你爸媽心真大，這么晚讓你一個人去……”司機搖著頭，“偷跑出來的，對吧？趕緊回家吧！”

“不，叔叔，我，是去看媽媽的，她在等我……”男孩忽然開始嗚咽。

“哦，去看媽媽的，那上來吧。”司機看到路燈下男孩的眼淚，心一下軟了。

車向北山鎮(zhèn)小嶺村方向駛?cè)ァ?/p>

男孩在擦眼淚，不能哭了，他想，媽媽看到了，會傷心的。

“你媽媽怎么了？非得大晚上去看嗎？”司機等孩子不再哭泣了才問他。

“今天是媽媽的生日……”男孩看著只有點點路燈的窗外。

“今年你多大了，孩子？”

“12歲。”

“你爸爸不陪你一起去嗎？”

男孩望著窗外，這次沒接話。司機也沒再說話，看著前方的路專心開車。

就是這條路！男孩記得爸爸常常開車帶他回來看媽媽，爸爸說這條路是近幾年才修好的，以前都是土路，一到雨雪天，路上都是泥，根本沒法行走。爸爸一路上會給他講很多故事，講的最多的還是媽媽的事。爸爸還說男孩是他最愛的人，今后要好好愛他。爸爸本來說好今天和他一起來看媽媽的，結(jié)果卻說因為出差不能回來，讓男孩等他回來一起看媽媽。男孩不能等，他要給媽媽過生日。他的包里都是媽媽愛吃的水果和點心，還有媽媽愛看的書。男孩想起媽媽，臉上的淚流成了一條小河。他默默地用衣服袖子擦了擦。

看著車燈照到熟悉的路，男孩感到離媽媽又近了。

媽媽——男孩特別想大聲叫媽媽。

剛到一個路口，導(dǎo)航提示已到目的地。

“是這里嗎？”司機問男孩。

“再往前開就是。”

車子繼續(xù)往前開，一會兒前面卻是一大片麥地。司機趕緊停下。

“沒路了，你再想想，是走哪條？”司機回頭又問男孩。

男孩撓了撓頭，眨著大眼睛：“一定是那條路！”

司機想了想又調(diào)轉(zhuǎn)車頭走男孩指的另一條路。

這次對了，走了一會兒就看到一個村莊。

“是這里吧？”司機問男孩。

“對，是這里。”男孩指著前面的路。

車子從村里穿過開到另一條山路上，越往上越荒涼。

“不對吧？這里怎么沒有人住？剛才你不是說到老家了嗎？”司機又停住車問男孩。

“馬上就到了，你看，我媽就在前面那棵樹跟前。”男孩指著前方。

車又慢慢往前開。

“到了，叔叔，停車。”男孩喊起來。

車燈下，司機看到了那棵樹。可樹下——是一座墳！司機的語氣變了：“小娃，你咋回事？那是墳！你搞錯了吧？”

“沒有，我媽就在那兒。”男孩整理東西準備下車。

“你……你這個孩子咋還騙人呢？大半夜來墳上，走，趕緊回。”司機忽然大聲呵斥起男孩。

“不要走，叔叔，求求你，今天是我媽媽的生日，她在我夢里說想我了……”男孩忽然大聲哭起來。

“媽媽——媽媽……”男孩背起包忽然從車上跑下來往墳的那邊跑去。

窗外的寒風(fēng)撲向男孩，男孩摔倒了，但他迅速爬起來繼續(xù)跑。

“媽媽——媽媽，今天是你的生日……媽媽，我好想你……媽媽……”

三年前，孩子的媽媽來這里扶貧，在一次山洪暴發(fā)時，為搶救老鄉(xiāng)被水沖走了。

點評：

這是一個勇敢的扶貧干部在崗位上為救村民英勇獻身的故事。事跡本身已經(jīng)非常感人，更可貴的是，小說很好的構(gòu)思：把女子的犧牲只作為背景來寫，這樣，可以節(jié)省許多敘事的筆墨，而以一個孩子作為視角，就突顯了小說的新穎性。開頭設(shè)置了懸念，吸引著讀者;結(jié)尾揭出事件真相，讓我們心潮難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