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胃王

孫博

初夏的風(fēng)暖洋洋的，路邊的野花都盛開了。年屆七旬的杜玉蘭如愿以償，終于踏上了齊魯大地，舊地重游。一路舟車勞頓，也夠她累的，好在有孫女陪同。她倆先從波士頓飛往北京，改坐動車到濟南，再乘長途汽車到菏澤。

別看“香蕉人”凱麗的個子剛過一米六，體重才一百來斤，但全身上下總有使不完的勁兒。也許與她的胃口奇好有關(guān)，她一口氣能吃七八個漢堡包，一餐兩塊牛排也是家常便飯，同學(xué)們早給她取了一個綽號──大胃王，還慫恿她去參加“全美大胃王競食比賽”呢。她能說一口京片子，因為從小由祖母帶大。更牛的是，她還是哈佛大學(xué)計算機專業(yè)的大二學(xué)生。

祖孫二人來到村子里，受到了鄉(xiāng)親們的夾道歡迎，左一聲“杜醫(yī)生”，右一聲“杜大夫”。凱麗被弄得一頭霧水，咬著奶奶的耳根問：“明明是個會計，怎么突然變成醫(yī)生了？”玉蘭說那是半個世紀以前的事了，她來這兒插隊落戶，當過“赤腳醫(yī)生”，英文就叫Barefoot Doctor。凱麗皺起眉頭嘀咕：“‘不穿鞋子的醫(yī)生啥意思呢？”玉蘭解釋就是鄉(xiāng)村醫(yī)生，還說她接生過一百多個孩子，從來沒有出過事兒……

這時，一個滿頭白發(fā)的婦人走過來，握著玉蘭的手說：“杜大夫，還記得俺嗎？那天半夜，多虧你翻山摸黑到俺家，及時為俺接生，母子才平安?！庇裉m一拍腦袋，說：“當然記得，牛大嬸！”

寒暄之后，老婦人說兒子在附近開了一家餐館，死活拉著她們?nèi)コ晕顼?。到了“牛家莊”，玉蘭當年接生的牛大寶笑臉相迎，馬上讓廚房準備，好好款待救命恩人。

剛開飯，牛小寶闖了進來，說干了半天活，肚子咕咕叫。一米八的個子怎么能挨餓呢？牛奶奶心疼孫子，馬上讓他坐下一塊吃。大寶知道兒子愛吃饅頭，火速端了一籠上來。大伙邊吃邊談，其樂融融。

原來，小寶今年在濟南的大學(xué)畢業(yè)，學(xué)的是農(nóng)業(yè)管理。他說全國各地從2016年開始打“脫貧攻堅戰(zhàn)”，三年多下來，他們村子初見成效，而明年是脫貧的收官之年。所以，小寶回到家鄉(xiāng)，先當一年大學(xué)生村官再說，目下?lián)未逦瘯魅沃?，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兒，只睡幾個小時……

小寶講著脫貧的感人故事，講一段吃一個饅頭。凱麗聽得津津有味，也跟著他吃饅頭，大有搶著吃的勁頭。不一會兒，12個饅頭被他倆掃蕩一空。

大寶又拿來兩籠饅頭，說兩個年輕人的胃口都不小。玉蘭說，她這個孫女什么都好，就是胃口忒大了，人稱“大胃王”。小寶掃了一眼凱麗說，難不成比他的“巨胃”還厲害嗎？凱麗說不服氣可以比一比，看誰吃得快。小寶不屑一顧，大聲應(yīng)戰(zhàn)。

玉蘭笑著問比啥呢？牛奶奶說年輕人鬧著玩，只要不傷身子就好。凱麗提議贏家提一個條件，輸家必須答應(yīng)。小寶爽快地說，不是摘月亮都可以。

大寶手一揮，比賽就開始了。兩人各施奇招，全力吞咽。一袋煙的工夫，凱麗吃完了12個饅頭，小寶還剩一個。

小寶只好停下，舉起大拇指說：“‘大胃王，真是名副其實！開條件吧?！眲P麗喝了一口茶，說：“我決定休學(xué)一年，留下來，參加脫貧攻堅。我可以教孩子們英文和電腦，不收錢，但你們得管吃住。”小寶拍著胸脯，說：“這根本不是事兒！斜對門就有招待所，吃就在這兒?！贝髮毿χf：“一日三餐，饅頭管夠?！?/p>

玉蘭拉著一旁凱麗的手，板起臉問：“這么大的事兒，也得跟你父母商量啊。” 凱麗斬釘截鐵地答：“我的青春我做主！到時，通知他們就可以了?！庇裉m勸說：“這兒的生活條件可不比美國啊，蚊子多、蒼蠅多、廁所少，你圖個啥呢？”凱麗反問：“奶奶，您當初當赤腳醫(yī)生，圖啥？”玉蘭答：“那時，我們非常艱苦，但努力得到了老鄉(xiāng)的認可，感到個人價值也體現(xiàn)了……”聽罷，凱麗說：“我在這兒參加脫貧攻堅，也會有自我滿足感的。”

大伙使勁拍手，震耳欲聾。

小寶抓起最后一個饅頭，邊往嘴里塞邊說：“總有一天會贏你的！”凱麗聳聳肩，答：“誰怕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