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除內卷，升級職業教育

姚輝

“要是考不上大學，就去職業學校學門手藝混口飯吃吧。”

“職業教育是考不上大學的人，沒有辦法的辦法。”

“讀三年職業技術學院，浪費時間，還不如高中畢業就出來打工呢。”

“你是職業技術學院畢業的？對不起，我們公司只招聘本科以上學歷的。”

在現實生活中，我們經常會聽到這樣的言論。長久以來，職業教育一直不被考生和家長接受。當然，造成這種認知偏差的主要原因不在于家長和學生。社會普遍認為職業技術學院是落榜生的選擇，導致職業技術學院的學生產生一種與生俱來的自卑感。同時，相比本科院校，政府對職業教育的投入有限。雖然喊了很多年發展職業教育的口號，但是并沒有建立與職業教育發展相配套的投入機制，導致職業教育發展緩慢。

近日，《職業教育法（修訂草案）》提請全國人大常委會審議，讓社會各界對職業教育的重要性有了新的認知。在現階段，職業教育已成為制約中國經濟高質量發展的重要因素之一，尤其技能人才的匱乏，阻礙了中國產業從“中國制造”升級到“中國智造”。因此，從人力資源強國的戰略視角來看，辦好職業教育勢在必行。

教育內卷高學歷低就業

有數據表明，近幾年我國連續擴招碩士、博士。僅在2020年，碩士研究生招生超過100萬，博士研究生招生超過10萬。2021年，我國碩士研究生報考人數高達377萬，比2020年增加36萬。考研熱、考博熱、學歷貶值、高學歷低收入、高學歷沒工作，都因學歷導向造成教育內卷，造成巨大的人力資源浪費。如果不擺脫這種思維導向，高學歷低就業現象就會長期存在。

在就業市場，長期以學歷為主要標準來篩選人才，導致各大高校的辦學理念過于單一，高職院校想著升為本科院校，本科學校想著多申請研究生專業、博士點。學生也如此，讀完高職想著升本科、讀完本科想著考研究生，找不到理想工作，還要繼續讀博士。其實除一些科研崗位，大多數崗位是不需要過高的學歷的。在實踐中積累的工作經驗，遠比一紙學歷重要得多。我們身邊有不少這樣的案例，博士畢業找不到工作，或者即使找到工作，工資也沒有預想的高。教育投資和實際收益完全不成正比，給家庭和企業都帶來了沉重的負擔。

一家在線教育的HR講述了自己的親身經歷，公司已通過B輪融資，老板對上市非常有信心。為了打造高質量高素質的優質團隊，老板要求HR在招聘時優先考慮“雙一流”專業碩士學歷的應聘者。雖然公司開出高于同行的薪水，也招聘了高學歷的員工，但是最后并沒有產生預期的效果。其實這個行業，最重要的兩種人才是銷售和老師。作為銷售，學歷不能代表一切，有些本科或高職院校畢業的人，也有可能成為優秀的銷售。而且事實證明，公司的銷售冠軍往往是那些學歷起點很低的人。碩士學歷的員工，大多要求工作環境好一點、工資高一點、待遇優厚一點。因為他們本身接受了良好的教育，目的就是能有一份得體的工作，這樣的人很少能忍受辛苦，深入一線開拓市場。反而是那些高職院校畢業的員工，他們知道自己并沒有競爭的先天優勢，只能埋頭苦干，一步一個腳印地向公司證明自己的能力。所以在許多行業，高學歷員工的薪資往往會低于低學歷員工的薪資，這種工資倒掛的現象，也是學歷內卷導致的。

其實，無論是什么學歷，最重要的是培養社會和企業所需要的人才。如果單純以學歷為導向，只能是給學生披一件“學歷外衣”，這件外衣固然好看，但是否實用，那就另當別論。許多企業HR也表示，學歷不等于能力，學歷也不等于創新。尤其在學歷逐漸貶值的當下，與其把關注點放在提升學歷上，不如結合自身實際情況，學習一些專業的技能，來應對競爭激勵的就業環境。

職業教育關鍵在職業

曾有專家預言，未來20年，中國將有數以億計的工作被人工智能取代，其中，現代制造業和服務業受影響最大。就在不遠的將來，我們會在餐館看到笑臉相迎的機器人，為顧客點餐、上餐、結賬。餐館的老板不用為這些機器人支付工資、五險一金，不用考慮他們上下班途中有發生工傷的風險。但是，老板要為這些機器人支付后期的保養費和維修費。屆時，將有大量的從業者失業，也需要大批新興職位的從業人員。為了避免失業人員無處就業，也避免新興崗位無處招人的現象發生，企業應提前做好人才布局，將有可能失業的人員提前轉崗培訓或繼續教育，承接這一職能的核心在于發展職業教育。

職業教育，其核心在于“職業”二字。職業，定義了職業教育的性質和范圍，它是一種教育類型，而非教育層次，其主要目的是學以致用。如何能做到學以致用，這其中必須有企業和職業學校的共同參與，企業從實際需求出發，精準定位職業學校的教學內容和實踐方式。值得注意的是，以往企業對職業教育的重視程度和參與程度并不高，這是由企業的生產模式、單一的流程、粗放的管理決定的。它對一線員工的素質沒有過高的要求，因此，對于校企合作沒有很高的積極性。而當前，由于市場和產品的細分，對應的專業人才也越來越精細。比如，我們家里使用的掃地機器人、智能音箱、智能空調等現代產品，這些商品一旦在使用中出現質量問題，再用以往的家電維修技術就很難解決，必須有專業的售后維修人員。我們只看到了智能家電和機器人給我們生活工作帶來的便利，卻沒有看到其背后維護的成本。據不完全統計，截至2020年，我國工業機器人應用人才缺口高達30萬。為了適應現代化工業的發展需求，企業急需復合型機器人人才。要在短時期內培養如此巨大體量的專業人才，唯有依靠職業教育。

追溯原始的職業教育雛形，我們可以從師帶徒說起。在原始的手工作坊中，師傅口耳傳授，靠的是經驗和熟練程度，沒有正規的管理模式，對徒弟自身的學歷素質要求也不高，只要能吃苦，夠專注，若干年后基本都可以自立門戶。到了現代工業流水線，傳統的師帶徒已經不能滿足對人才的需求量和素質的要求。因此，職業教育應運而生，職業學校為企業培養了一大批適應企業流水線工作的勞動力。比如我們知道的豐田技工學校、明頓職業學校，都為當地制造型企業輸送了一大批勞動力。

在30年前的中國，職業教育的吸引力非常大，學制短、包分配、補貼學費成為許多中學生畢業首選。而現如今，職業教育的吸引力越來越小，絕大多數企業在招聘啟事上都明確提出對學歷的各項要求。此外，職業教育出身的學生在就業后，多數從事藍領工作，給人一種錢少、活多、社會地位低的印象。更嚴重的是，一些職業院校的教學內容不能做到學以致用，導致學生在畢業后不能馬上進入操作階段，企業還要投入時間和金錢對新員工進行二次培訓，造成了職業教育內容和企業的實際需求“兩張皮”的現象。

職業教育堅持需求導向

近幾年，一些大型企業都在紛紛建立自己的企業大學。這些企業大學承擔著企業新員工培訓、干部培訓、領導力培訓、企業文化輸出等職能，比如我們所熟知的海爾大學、華為大學、中興通訊學院等。另外，許多企業還會結合實際需求，與一些職業技術學院共同培養人才，讓在校生知行合一。這樣既解決了企業對專業人才的需求問題，也解決了學生就業的問題。不過，我國國內的一些企業，對校企合作聯合培養人才的意識依舊不強，錯失了搶奪人才的良機。

隨著科技的迅猛發展，5G技術越來越多地應用于生產生活。因此，全球的高新技術企業都在爭搶數字化人才。比如國外的谷歌、facebook、蘋果，都與全球名校簽訂人才戰略協議。我國企業如果不主動出擊，提前培養人才，那么將失去競爭的先機。

今年上半年，華為與中軟國際教育科技集團、重慶青年職業技術學院等多所職業技術學院開展校企合作模式，推動數字化人才儲備。學校和企業共同牽手，探索新時代下產教融合新模式、新思路、新方法，為國家的產業升級、企業的可持續發展培養優秀的人才。這種以職業能力為主的職業教育與職業學歷教育互補，可以使職業學校教育和企業職業培訓互為借鑒互為補充，適應企業的實際用人需求和國家的高質量發展要求。

職業教育多措并舉

當前，企業正在積極地與職業技術學院合作。通過調查可以發現，擁有高職學歷的畢業生就業率要遠遠高于擁有本科學歷的畢業生。盡管如此，高職學歷仍然不是家長和學生的首選。天價學區房就是一個非常直接的表現，家長寧愿傾盡家產，也要為孩子選擇一個好初中，就是為了孩子能考進好高中好大學。這種學歷觀念的轉變，絕非一日之功。

第一，在社會層面。社會各界要消除對職業教育的歧視。要知道，職業技術學院培養的是一批技術人才，正是這些人，改變著一個企業甚至一個國家的走向。只有整個社會都重視技術人才，提升技術人才待遇，營造不唯學歷憑能力的社會風尚，才能提升整個社會對職業教育的重視程度。

第二，在學校層面。學校要改變以往的教學模式，與企業積極合作，深入企業一線，了解企業的實際用人需求，將教育內容與企業的用人需求相結合，探索新的產教模式。首先，建設相應的實驗室，相關設備要健全完善，注重實踐教學，提升學生動手能力與工作能力。其次，建設校企合作基地，不斷引進企業中最新設備與管理模式，為學生提供平臺學習先進技術，增強人才培養的先進性與實用性。最后，應用校企合作“產學研”相結合的教學模式。堅持校企合作，實現“以產養學、以產促研”的產學研形式，給予學生最為真實的生產環境，提升學生實踐操作能力，從而提升教學質量。

第三，在企業層面。企業要摒棄唯學歷論的招人、用人理念。打造專業人才晉升模式，制定合理的薪酬激勵模式，定期開展技能大賽，鼓勵人才往專業的技術道路發展。此外，還要營造輕松的企業文化氛圍，要知道，專業人才重在創新，只有在一種簡單隨性的氛圍里，才能最大限度地激發他們的創新能力。

要扭轉社會對職業教育的態度，并非一日之功。需要整個社會不斷努力，相關政府部門、教育機構以及其他企事業單位更是要做出表率。職業教育自身也須提高，職業學院要緊跟經濟的發展趨勢和行業的發展階段，為企業精準地供給專業人才。因此，想要改變教育內卷的現狀，必須要有企業參與。企業連接市場、產生需求，職業教育傳授知識和技能、產生勞動者，兩者接洽，職業教育才能源源不斷地培養符合市場需求的人才。在將來，企業會更注重“學力”而并非“學歷”，因此，職業教育一定要以就業為導向、以服務為核心培養人才，方可為社會與國家提供大量高專業、高技能、高素養的技能型人才，推動我國職業教育平穩長久發展。

作者 唐山工業職業技術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