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克爾的告別

張遠 劉怡

即使我們已經習慣了安格拉·默克爾的面孔高頻率出現在報紙頭條和攝像機鏡頭前整整15年，要回答“默克爾究竟是一個什么樣的人”依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危機總理”

2021年9月下旬，德國將會舉行新一屆聯邦議院選舉。自2018年默克爾宣布將不再尋求連任總理職位后，德國就已開啟了“后默克爾時代”的序幕。

7月22日，德國總理默克爾出席了其任內最后一次夏季記者會。按照慣例，默克爾每年7月或8月都會出席“夏季記者會”，回答德國本國媒體和國際媒體的提問。

在這場“告別記者會”上，當被問到如何看待“危機總理”這一稱號時，默克爾表示：“生活中如果沒有危機，那當然會更容易，但當危機出現時，就必須加以應對。”

在默克爾看來，她執政期間先后帶領德國應對了2007年全球金融危機、其后的歐債危機、2015年的難民危機、氣候變化和新冠疫情五場危機。

“僅靠一個國家的國內政策無法戰勝我們面臨的挑戰，我們唯有作為國際社會的一部分才能戰勝挑戰，正如在氣候問題上表現出的那樣——這是貫穿我任期始終的一個啟示。”默克爾說。

氣候政策是默克爾總理任內的一大重點。她主導德國退出核能、實施能源轉型，對德國氣候政策的演進起到了關鍵作用。但默克爾坦言，在實現全球兩攝氏度溫控目標這一意義上，她擔任總理期間“實現的成果還不夠多”，今后必須加快速度。

有記者問默克爾，卸任總理后她會懷念什么。默克爾則回以標志性的簡練：“只有當真正離開后，才會知道懷念些什么。因此這是一個留給未來的提問。”

“歐盟保姆”的抉擇

默克爾自2000年起擔任德國中右翼政黨基民盟黨（CDU）主席，自2005年起擔任德國總理，一直被德國民眾親切地稱為“母親”（Mutti）。

默克爾的官方傳記執筆人拉爾夫·博爾曼指出：“總理相信她的任務是管控層出不窮的危機，并維持德國和歐盟政體的穩定。”

在默克爾時代的黃金歲月，頻繁出訪國外、召集歐盟官員會議曾經是德國優越地位的象征。如今，超過1/8的德國人選擇不再理解她，相反越來越渴望擺脫這位“家長”設下的條條框框。

2015年的難民危機給默克爾的政治生涯帶來了巨大危機。2015年，默克爾力排眾議做出了帶頭接納中東外流難民的決定，并要求歐盟各成員國分擔這項人道主義任務。德國總理的個人情懷和籠罩在整個歐洲上空的本土主義、民族主義氛圍發生直接碰撞，暴露了柏林和東南歐國家之間的分歧，也迅速影響到德國的國內政局。

2018年初夏，圍繞中東難民以及非法移民的入境政策問題，組建還不到4個月的第四屆默克爾內閣陷入分裂，妥協方案直到最后24小時才告達成。2020年2月，默克爾所屬的基民盟圖林根州分部無視政治慣例，和極右翼的德國選擇黨一起推舉少數派候選人凱默里希出任州長，直接導致默克爾內定的政治接班人、基民盟黨魁克蘭普-卡倫鮑爾引咎辭職。至于2020年歲末，七年一度的歐盟財政預算框架協商會議，更是成為了不折不扣的輿論修羅場：以荷蘭和瑞典為首的西北歐集團指責德國過度遷就“壞孩子”波蘭和匈牙利，南歐國家意大利和西班牙則憤憤地認定自己成為了德國緊縮政策的犧牲品。

一項調查顯示，從2015年到2020年，對本國政府的穩定性感到滿意的德國人的比例由81%下降到57%，只有51%的德國人認為政府無需改變。

誰是接班人

隨著今年默克爾的任期臨近結束，德國聯邦議院前三大黨聯盟黨、綠黨、社會民主黨（社民黨）的總理候選人——阿明·拉舍特、安娜萊娜·貝爾伯克、奧拉夫·肖爾茨，已進入最后的競選沖刺階段。

擔任德國人口大州北萊茵-威斯特伐利亞州州長的拉舍特現年60歲。德國輿論視拉舍特為默克爾的政策繼承者，“我們需要成功地延續，而不是中斷默克爾時代”，媒體常常引用拉舍特這句話闡明其主張。

據民調，基民盟與其姊妹黨基督教社會主義聯盟（基社盟）在聯邦議院組成的黨團，即聯盟黨的支持率為30%，領先其他各黨。這意味著，拉舍特將有較大機會“接班”默克爾，成為德國下一任總理。同時，聯盟黨支持率超半數的幾率很小，下屆政府組閣中大概率會與綠黨和自由民主黨聯合組閣。

今年4月，現年40歲的貝爾伯克被綠黨推舉為黨的總理候選人。相比老練政治家，此前多從事黨內事務、沒有實際執政經驗的貝爾伯克顯得“清新超脫”，受到年輕一代和尋求德國政治變革的人追捧。但隨著選戰逐漸升溫，近期部分媒體爆出貝爾伯克“粉飾競選簡歷”和“所著新書抄襲”，頗有讓貝爾伯克“人設崩塌”的趨勢。

在2020年10月，距離聯邦大選還有約一年的時間點，社民黨就確定了肖爾茨作為總理候選人。

肖爾茨在擔任漢堡市市長期間力推漢堡的國際形象，2011年邀請時任美國總統奧巴馬與默克爾在漢堡會面舉行國宴、申辦2024年夏季奧運會，對市政的治理也獲得認可。2007年到2009年肖爾茨擔任勞工部長時，正值國際金融危機爆發，他幫助德國避免了大規模裁員，并極力推動提高退休年齡等改革。

不少人認為社民黨希冀借助肖爾茨的個人威望，重新為社民黨的選戰提氣。近期一項民調顯示，如果刨去黨派因素直選總理，德國民眾心中總理的最佳人選是肖爾茨。社民黨黨主席之一薩斯基亞·埃斯肯先前在參加社民黨宣傳活動時說，肖爾茨是一名“既有務實的政府領導經驗，又有過硬的危機處理能力和前瞻眼界的候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