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語:生態語言學自20世紀70年代興起發展至今已經走過了半個世紀,出現了從生態危機(ecological crisis)到新冠危機(COVID-19 crisis)、從全新世(holocene)到人類世(anthropocene)、從工業文明(industrial civilization)到生態文明(ecological civilization)、從生態意識(ecological awareness)到共境意識(con-vironmental awareness)、從跨學科(cross-disciplinarity)到超學科(trans-disciplinarity)等轉變。五股研究力量應運而生:第一股力量是以豪根范式(the Haugenian approach)為代表的語際生態語言學(ecolinguistics of languages),第二股力量是以韓禮德范式為代表的系統生態語言學(systemic ecolinguistics),第三股力量是蘇內·沃克·斯特芬森(Sune Vork Steffensen)和阿爾溫·菲爾(Alwin Fill)倡導的認知生態語言學(cognitive ecolinguistics),第四股力量是近年來阿倫·斯提比(Arran Stibbe)、斯蒂芬·考利(Stephen Cowley)、瑪塔·博古斯拉夫斯卡-塔菲斯卡(Marta Bogusawska-Tafelska)等主張的新興生態語言學,第五股力量是以中國儒學范式(a confucian approach)為代表的和諧生態語言學(harmonious ecolinguistics)。
《鄱陽湖學刊》作為全國首家綜合性生態人文社會科學研究學術期刊,自2016年起先后推出國際知名生態語言學家阿爾溫·菲爾、斯蒂芬·考利、阿倫·斯提比和羅伯特·考克斯(Robert Cox)的學術專輯,在促進中西學術交流方面發揮了重要的平臺作用,產生了重要的學術影響。鑒于此,本期“生態學術名家”專輯集中展現第四股力量的代表學者之一、波蘭知名生態語言學者瑪塔·博古斯拉夫斯卡-塔菲斯卡(Marta Bogusawska-Tafelska)的生態語言學成果及進展,分享她的研究工作和學術主張。(周文娟)
[摘 要]關注生態語言學的兩個研究路徑至關重要。第一個路徑是在語言習得、認知研究等領域運用豪根的方法,關注生態環境等問題及處理方法,將生態語言學作為應用語言學中的獨立領域。第二個路徑來自于語言學研究本身。語言學家從人類意識和心智、認知過程等多個維度不斷提出獨特、新穎的見解,且從生態語言學角度對語言意義提出新的理解,構建了生態語言學的學科框架。生態語言學范式下的符號系統具有顯著的普適性、分層性以及動態性,將其納入總體聯結機制,有助于拓寬人類交際范圍。因此,在研究過程中注重學科之間以及語言和現實之間的聯系,有助于培養語言學家在生態語言中的研究意識。從生態語言學視角看世界發展,有助于拓寬對語言學的認知,為語言與物質世界之間的聯系搭建一座橋梁。
[關鍵詞]生態語言學;語言生態;研究路徑
當今著名的生態語言學家阿爾溫·菲爾(Alwin Fill)寫道:“生態系統就是生命體系。”①(ecosystems are life systems)我們通常運用隱喻將人類語言比作地球上一種生命體。在本文中,我們不僅要提供這門新興學科關于隱喻的科學依據,還會參照新的物理學和數學研究去探討自然意義上的語言的生命,而非先前的隱喻意義。因此,我們將簡要回顧生態語言學的兩個研究路徑。
一、生態語言學的第一個研究路徑
德國語言學家奧古斯特·施萊謝爾(August Schleicher)認為語言是一個生命有機體。②“他明確地將語言與進化物種作了類比,并且以系譜樹的形式展現了各種語言之間的關系。”③根據德羅戈什(Drogosz)所述,“將語言視作一個生命有機體”(language as a living organism)這一隱喻在彼得·繆爾豪斯勒(Peter Mühlhusler)、斯坦納(Steiner)、麥基(Mackey)、埃納·豪根(Einar Haugen)和斯坦尼斯勞·普佩爾(Stanisaw Puppel)等生態語言學家的論著中仍然是核心議題。④挪威裔美國語言學家豪根后來將生態學和生態系統理論引入語言研究中。
關注生態語言學的兩個研究路徑至關重要。第一個路徑是1970年由豪根提出的,他首先為生態語言學下了一個簡短且具有前瞻性的定義:任何特定的語言及其所處環境相互作用的研究。因此,語言生態具有心理屬性,這一屬性體現在語言與雙語和多語使用者心智中其他語言之間的互動。語言生態的另一屬性是社會屬性,這一屬性將語言視作交際的媒介,在與社會的互動過程中發揮作用。⑤
豪根還介紹了生態語言學的一個重要隱喻,即“語言的生命”(life of language):在19世紀的著作中語言的生命總被提及,這是因為生態模型容易出現在新發現進化的一代身上。語言像有生命的有機體,有誕生就會有消逝。語言也有自己的壽命,與人和動物一樣,它們會經歷成長與變化,也會有不舒服的時候。⑥
正如芬克(Finke)所論:生態系統理論引入語言學后,語言學家和認知主義者注意到生物模型的唯物取向(the materialist orientation)已成為研究語言、心智和交際的阻礙。①在那個時期,格雷戈里·貝特森(Gregory Bateson)提出了關于“心智生態”(ecology of mind)的觀點。他將人類思維視作自然與自然生態系統的一部分,這種思維不能脫離它們而獨立存在,這是一個突破性的提議。②貝特森認為,將心智看作自然的一部分是自然與自然世界的反映。在《心智與自然:必然的統一》(Mind and Nature: A Necessary Unity)(以下簡稱“《心智與自然》”)一書中,他認為所有生命的整體基礎都是通過創造物背后共同的模式和規則來實現的。
現在簡要介紹一下生態語言學發展的三個階段:第一階段是20世紀70—80年代,在語言習得(language acquisition)、雙語和多語(bilingualism and multilingualism)、語言多樣性(language diversity)、語言滅亡(language death)、認知研究和社會語言學研究等領域運用豪根的方法;第二階段是20世紀80年代末—90年代早期,關注生態環境問題,環境與社會問題,以及處理這些問題的方法;第三階段是20世紀90年代,生態語言學作為應用語言學中一個獨立的研究領域得以發展。
早期關于生態語言學的研究體現在生物模型中,隨后在社會模型中也有所體現。菲爾在書中提到:“從生物生態學到語言研究進行的概念、原則和方法的轉換這一想法很快得到了發展,德國研究者將這一方法稱為‘生態語言學。”③生態語言學第一個有意思的地方是在語言研究中運用了生態系統中生物學的觀點,或者將“語言生態系統”(the ecosystem of language)這一概念通過隱喻進行拓展。20世紀90年代,韓禮德(Halliday)對語言中的增長主義(growthism)、性別歧視主義(sexism)和等級主義(classism)提出了自己的觀點,同時將社會模型和理論也運用于這個新生的語言學分支中。④當這種跨學科和跨范式的趨勢促使廣泛包含內外語境中語言現象的獨立自主的學術研究時,融合自然科學和社會科學的嘗試為語言學提供了新動力。幾年前相關成果就頗豐。自從第一次直接吸收這種啟發性的生物學和社會思想后,生態語言學就開始自行發展,大約在2000年時這種范式的第二個途徑被提出,這是與第一個研究路徑不同而且更具有自主性的過程。
從豪根提出有見地的觀點開始,雖然有許多觀點一直認為生態語言學在不斷發展,⑤但事實上,不論是從缺少方法論工具的角度還是在學術意識上沒有準備好為語言過程汲取更廣泛的語境角度來看,20世紀80年代和20世紀90年代早期似乎都不是生態語言學獲得第二次動力的時間。這似乎解釋了為什么將過去40年的時間跨度劃分為豪根提出第一個路徑時期和花費了10—15年是時間進行探索的第二個路徑時期。第二路徑標志著新范式中獨立、新穎的研究趨勢。
二、生態語言學的第二個研究路徑
生態語言學范式在現代語言研究中的第二個路徑方興未艾,還在研究中。雖然豪根提出第一個途徑的靈感來自生物學和社會科學,但是在最近10—15年里我們看到了一個不同的景象,即生態語言學研究的第二動力似乎是從語言學研究本身中獲得的。語言學家受到整體主義方法論(holism in methodology)的生態語言視角和對所有認知/生物/社會學過程的多層次語言環境處理的啟發,對這種從傳統語言學結構框架中解放出來的觀點又有了獨特、新穎的見解。下面我們列出幾個代表生態語言學范式第二個途徑語言假設的觀點,但有趣的是,這些例子中有語言學家、認知學家和跨學科研究員。他們一直在研究人類活動的交際、神經認知、認知、社會、心理、生物、數學和生態條件,而且很自然地得出了模型和假設,這些模型和研究假設最終將生態語言研究推向了另一個哲學和方法論的平臺。以下例子可能并不完整,其中所提到的人名和文獻僅代表一些思想途徑和新見解。從過程和范圍來看,認知可分為以下三個維度。
第一個維度是人類意識和心智。蘇珊·布萊克莫爾(Susan Blackmore)研究人類意識,她的代表作《意識概論》(Consciousness. An Introduction)于2003年第一次出版,接著又于2005年出版了《對話意識》(Conversations on Consciousness)。她認為人類意識是從多種方法論和哲學觀點中得出的,并邀請不同學科的研究人員,發起了一場認知學家、哲學家、生物學家、數學家以及神經學家之間的跨學科對話。她借鑒了東方古老的哲學諸如佛教(Buddhism)、印度教(Hinduism)、蘇菲派(Sufism)等傳統宗教來討論冥想(meditation)、幻相(illusion of reality)、轉念(altered states of consciousness )等“邊緣”現象(fringe phenomena)。卡爾·普里布拉姆(Karl Pribram)建立了人類心智模型,心智被視為全息圖(hologram)。這個模型使神經認知主義中幾個尚未解決的問題,比如捆綁問題(the binding problem)、心體二元論(mind-body dualism)和基于量子非局部模型(the quantum non-locality model)的個體自我與集體自我之間的關系得以解決。羅杰·潘洛斯(Roger Penrose)在關于人類心智和認知本質的研究中應用了量子物理學和新數學的概念。他的著作對神經內的創造力和認知部位作出新的理解,并對心體困境、量子非定域性及其在心智或大腦研究中的意義作出新的解釋。
第二個維度是包括人類認知過程的生命過程的非線性(non-linearity)和偽隨機性(pseudorandomness)。詹姆斯·格雷克(James Gleick)在其《混沌》(Chaos,1998)一書中提出并解釋了一種基于偽隨機混沌過程的新生命觀。正如格雷克所論,混亂其實是“有規律的凌亂”(an orderly disorder)。人類心智活動也符合這個混沌的世界模型。邁克爾·奎因·巴頓(Michael Quinn Patton)在其關于現代科學定向研究的書中,順利開始了將跨學科的新現實模型嵌入主流學科方法論的任務。他用了諸如二元論之外世界現象的整體處理、非線性動力學(non-linear dynamics)、生命動態性(the pulsating nature of life)的系統視角以及格雷克的混沌模型(chaos model)等概念。
第三個維度是為統一地球上生命提供基礎的主要潛在物質。貝特森在《心智與自然》一書中認為,必要的統一可以看到自然界所有元素之間的聯系。他指出了連接物質和非物質方面的共同模式,確定了一種協調自然世界的元模式(meta-pattern)。繆爾豪斯勒在他的論著中指出,根據生態語言學假設提出重新定義一些傳統語言學概念,并在語言生態圈里找到定位。①普佩爾所寫的生態語言學論著始終將語言現象與一個潛在的統一基礎聯系起來。他研究了地球生物圈所包含的符號圈網絡(the grid of the semiosphere),并在其最新論著中介紹了總體聯結機制(general mechanism of linking)的概念:共同經營(operating on the commonly shared)、通訊網絡的波動水平(fluctuating level of the communication network)和跨人類(across the human species)。他認為,言語和非言語交際可以通過激活不同的非語言資源而發生在不同的層面中。
生態學的觀點已經與環境作家所提出的假設一起被帶入語言學中,這些作家認為是語言和哲學的問題造成了生態危機。①“綠色語言”(green language)和“綠色話語”(green discourse)的確是當今生態語言學研究的一部分,但值得注意的是,這與外行人直覺和公眾意識相反。具有“綠色”屬性(being green)的環保運動增多和環保意識提高,并不是生態語言學關注的唯一問題。就語言和交際的生態系統和語境而言,生態語言學不僅深入到現代語言學的核心,而且深入到現代科學的核心,同時還涉及世界模型和科學方法本身相關的內容。當我們將生態思維用于科學時,最終會引發一場方法論和哲學上的重組。我們打算深入研究這個項目,并闡述我們將生態學觀點注入社會科學和自然科學后所目睹的變化。
三、語言研究視角下的學科框架
在整個現代科學史和學科中,越來越多的研究者正在密切關注生命的起源和歷程。在第三個千禧年即將到來之際,科學家們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有能力將獨立于傳統自主學科的部分研究成果組織成一個連貫的、包羅萬象的理論。在當今世界范圍內的科學工作中,我們注意到模型與規則的結合可以和諧地共同表達關于現實如何運作的信息。因此,我們要討論目前在語言研究中的研究意識。如今語言學已經無法擺脫跨學科的交際,語言學的學科邊界也變得越來越模糊,因此,當前參與研究的人員不僅只有語言專家,還有跨越傳統邊界學科的認知主義者和整體研究者。這也就體現了之前第一個提到的研究者貝特森的學術貢獻。貝特森是第一個明確討論在現代自然、社會和人文科學中引入整體思維必要性的學者之一。在他有生之年出版的最后一本書中,他提出了心智整體理論的一個整體框架:心智是外部自然世界的反映,它不是現實而是其表現形式,是自然的延伸。②
阿德萊德大學(the University of Adelaide)的語言學教授繆爾豪斯勒積極提出了初步的生態語言學框架和整體發展建議。他沿用豪根的途徑,采納貝特森的整體主義,并且在這個一般哲學/方法論框架的基礎上建立了新的生態語言學。繆爾豪斯勒的論著不再是哲學上的概括。另一位公認的生態語言學家菲爾說:“學者對生態語言學、語言研究、生態與環境的關系研究在語言學領域進行了系統探究,這在很大程度上是繆爾豪斯勒的功勞。”③繆爾豪斯勒在研究中比較并提出了傳統語言學的幾個基本原理,指出其研究的弱點,其中包括索緒爾(Saussure)關于語言任意性(language arbitrariness)、語言習俗化(language conventionalizations)、忽視語言象似性(iconicity)或指示性(indexicality)。他提出對語言意義的新理解并對交際過程中的傳統模式存在質疑,其中包括信息、編碼、信號和頻道。從生態語言學角度來看,這種模式具有很強的技術性,繆爾豪斯勒將它稱為“電報式”(telegraphic)。他還談到處理“固定語言”(invariant language)的方法:“即使是同一個人在同一時間、同一地點就同一話題對同一收件人說話會使用可變語法而不是固定的語法。”①繆爾豪斯勒認為詞典編纂或語言習得研究(language acquisition research)具有局限性且缺乏適用性。②
四、人類認識現實世界的神經認知器官(filter)
繆爾豪斯勒在語言過程的重新定義和重新建模中使用了一個元參數(one meta-parameter),即語言語境(language context)。語境成為他給語言學家、認知主義者、物理學家或者數學家等學者所稱的“通量”(flux)、“基本世界物質”(primary world substance)或“能量場”(the energy filed)界定的范疇。他寫道:“語言作為構建人類對現實感知的參數之一,積極參與意義的創造過程。生態語言學認為語言與世界的關系是雙向的。”③因此,正如他所主張的,語言不僅是一個人與任何事物聯系中必不可少的媒介,而且人們可以通過語言來建造和操縱他們對世界的心理表現。
語言和現實相互關聯。這里還需要指出的是,繆尓豪斯勒在說“人類對現實的看法”時對“現實”這個詞采用復數形式,這意味著存在許多現實,而不是傳統語言學家所認可的一種約定俗成的理想現實。一方面,繆尓豪斯勒認為的“現實”是指每個人對虛擬現實(the virtual idea of the reality)的理解取決于自身和特定情境的具體化。我們知道,一個人通過感官和心理結構感知到的實際上是獨特且虛幻的世界全景,這不是一個客觀世界。相反,這個世界存在著無數的主觀現實,這些現實是由特定情況下進行交際時個人的感官和心智構成的。繆尓豪斯勒將語言添加到人類感知現實的神經認知器官的集合中,該集合包括感官和心智。他指出,人類并不具有完美的感知能力,但是用一些器官還是可以看到現實,而語言就是其中最重要的器官之一。④語言在現實重塑功能方面表現為詞匯(lexicon)、語法(grammar)、隱喻(metaphors)和話語(discourse)四個方面。⑤
如果人類在與現實接觸的過程中考慮到神經認知器官的存在,就更容易理解在人際交往中表現出常見的溝通困難,這對于一個人的心智及其神經認知器官來說是顯而易見又能自圓其說的,然而對于另外一個人來說是不能夠成立的。⑥
繆尓豪斯勒在提到“現實”時使用的復數形式表明,語言語境不止有一種可能,因此語言過程是同時進行的,其中涉及認知過程(a cognitive process)、神經生理過程(a neurophysiological process)、交往過程(a interpersonal process)、社會過程(a social process)、文化過程(a cultural process)和歷史過程(a historical process)。生態語言學家在語言現象里只能在這些方面/層次中選擇一個研究,然而對研究有效性來說,其他觀點的認知也至關重要,這確實會影響研究結果。
教育是生態語言學家涉及的一個研究領域,生態語言學家將他們所有的建議與統一的生命領域(the unifying field of life)這一潛在語境聯系起來。在這個領域中,繆尓豪斯勒突發靈感提出另一個新的途徑。他寫道:“比如,將語言習得(language acquisition)與其他知識的習得分開,這是不可能的。”⑦學習過程涉及參數和機制多層網絡的基本假設已經成為研究項目的起點假設,這些項目包括大學標準控制策略,語言和教育過程的情感學習,以及語言學習者和教師的心理語言學特征等教育主題。①
五、傳播學-符號圈總體聯結機制
將語言定義為封閉的符號系統,是索緒爾開創共時語言學(synchronic linguistics)的核心思想。②傳統的結構主義語言學家忽略了許多人類語言和交際的參數和機制網絡,以至于今天似乎不可能再回歸到索緒爾及其追隨者提出的理論。在生命過程語境這一意識層面上,語言也是其中一部分,語言學家討論將語言視作符號嵌入充滿生命的動態符號空間[pulsating semiotic space,又稱作“符號圈”(semiosphere)]中。語言學教授普佩爾是歐洲語言研究中心的生態語言學先驅,波蘭波茲南密茨凱維奇大學(the Adam Mickiewicz University, Poznań, Poland )生態傳播系(the Department of Eco-communication)的創始人。他的許多論著都提到語言和交際的廣泛動態視角。在對人類語言的廣泛語境處理中,他提到1978年由約瑟夫·德維托(Joseph A. DeVito)引入的傳播學再次興起,目的是為了適應新的“生態”語言學研究。③普佩爾將傳播學定義為人類話語和交際實踐在內外環境都可行的一種多層面研究。④在洛特曼(Lotman)之后,普佩爾使用了“符號圈”的概念。如果傳統的交際模式浸入在符號空間即“符號圈”中,則可用于研究中。在《自然》(Nature)一書中,普佩爾使用諸如“矩陣”等類似概念來描述符號圈,或者永遠接受(ever-embracing)和永遠存在(ever-present)的畫布呈現完整的交互式符號學潛力。⑤他提到傳播學在其處理符號的方法和對通用簽名畫布/矩陣的興趣中沒有顯示出任何此類限制,也就是說,符號圈似乎是不受干擾且無條件限制的。⑥
普佩爾提出一個對符號和符號功能新的廣泛理解。在生態語言學范式中,符號系統就像地球上整個生物圈一樣是廣泛的、分層的、有活力的,具有無限潛能。
普佩爾在最近發表的一篇論著中建造了交際過程的模型,這個模型遠遠超出了傳統的“電報式”交際模型。傳統模型包括發送方、接收方、代碼、消息和噪音,而普佩爾提出的生態語言學模型包括:交際是人類生活的基本過程,甚至是定義過程,因此,交際過程會融入其他生命過程的語境中;在交際過程中語言資源和非語言資源會被激活,這是基于內部(人際)和外部(人際和社會)兩個互補層次上的交際活動;在全球網絡中,人們的交際實踐都是通過總體聯結機制進行的。普佩爾認為,總體聯結機制在交際方面是由符號驅動保護的具有普遍性和特定語言特征的語言代碼,以及符號學和語義上相關的非語言代碼管理和非語言資源使用,比如手勢、面部表情和肢體語言;可以進行交流的全球網絡通訊被視為人類交際的基礎。①
六、結論
本文將生態語言學作為當代語言研究中的一種新興的語言學范式。這種范式是方法論(methodological)和哲學(philosophical)轉變的結果,第一次出現于20世紀70年代,第二次興起于20世紀與21世紀之交。20世紀70年代,結構主義語言學家與生物學家、社會學家進行了對話。從那時起,將語言融入本地和全球生態系統的想法開始滲透到語言研究中。隨著認知科學的發展,心智、意識和神經生理過程的奧秘再次被討論。語言生態系統不僅可以用隱喻理解,也可以用字面意思理解。語言不僅是抽象思維的心理認知過程,還有物質方面,因為語言涉及所有生理/生物資源的傳播者都是系統配置。此外,讓交流得以進行的抽象思維是語言的直接產生者,通過不斷地與現實相聯系而建立了對現實的心理表征,而這種抽象的思想既是心理的也是物質的。換句話說,由于人們內部器官和外部因素的相互作用,人們產生并更新了腦海中關于世界的心智地圖,從而讓他們能夠駕馭生活和管理自己。從非常密集、具體的物質到精神/認知微妙的非物質,這種物質具有各種性質,在非常直接的物質層面以及微妙的非物質層面上成為人類語言的生態系統。
普佩爾認為,當代生態語言學有兩種研究途徑:一種途徑是以狹義的生態保護理論和實踐為基礎的生態語言學,該途徑考慮了諸如語言接觸(language contact)、語言支配(language domination)、民族語言(ethnic language)、語言滅亡(language death)以及自然語言的社會和地緣政治方面(social and geopolitical aspects of natural languages)等話題;另一種途徑是建立在深層生態假設之上的生態語言學,在保護人類方面也涉及語言和交際。
斯蒂芬森認為,培根(Baconian)-笛卡兒(Cartesian)-牛頓(Newtonian)時代已經過去,唯物主義(masterialistic)和單調思維方式(mono casual way of thinking)的代替方案正在向前發展。斯蒂芬森又補充道:這種新途徑在校內校外都存在。在大學里,21世紀的科學事業與放棄笛卡兒理性緊密相關,例如量子物理學(quantum physics)、超個人心理學(transpersonal psychology)、整合醫學(integral medicine)和積分場理論(integral field theories)等,這些是可以預見的。②
在當代語言研究中,生態語言學除了在廣義上是一種范式外,還可以作為一種模型。正如現代科學一直提倡的,生態語言學允許所有“本地”語言研究結果在機制、過程和參數的多維網格內進行空間定位。生態語言學的元科學功能(meta-scientific)至關重要,因為當分裂和隱蔽的語言模型開始相互支持和補充時,在語言過程中會發現更多的見解。在生態語言學家眼中,當代語言學無論范式取向如何,都探究了現實的基本展現,但這也要求生態語言學需要一套概念術語工具,以填補下一個更具體或相當普遍的語言模型之間的空白。
[此文系瑪塔·博古斯拉夫斯卡-塔菲斯卡博士在其 2013年專著《語言、交際與心智的生態轉向》(Towards an Ecology of Language, Communication and the Mind)第三章“論生態語言學的研究路徑”(“Ecolinguistics: Pathways in Research”)的基礎上修改而成,翻譯已獲作者授權。]
責任編輯:胡穎峰
[作者簡介]瑪塔·博古斯拉夫斯卡-塔菲斯卡(Marta Bogus■awska-Tafelska),波茲南密茨凱維奇大學(Adam Mickiewicz University in Poznan)語言學博士,波蘭羅門查國立應用技術大學(■om■a State University of Applied Sciences)英語語言學系(Department of English Philology)副教授,劍橋學術出版社(Cambridge Scholars Publishing)“生態語言學研究”(Studies in Ecolinguistics)系列叢書主編
[譯者簡介]李彥鴻,內蒙古工業大學外國語學院2020級翻譯專業碩士研究生;周文娟,內蒙古工業大學外國語學院副教授,丹麥南丹麥大學語言交流系訪問學者(內蒙古呼和浩特 010080)
[基金項目]內蒙古自治區高等學校教學改革科學研究項目“基于工作坊教學模式的MTI翻譯實踐能力提升路徑研究”(2019NMGJ007);內蒙古社會科學基金項目2020年度外語專項“傳統生態文化視角下的中國抗疫核心敘事話語研究”(20WY07);2020年度自治區留學人員回區創新啟動類項目、內蒙古工業大學自編教材項目“生態語言學概論”(JC201708)
①A. Fill and P. Mühlhusler,eds.,The Ecolinguistic Reader, London/New York; Continuum, 2001, p. 45.
②③A. Drogosz, “Existence is Life. Metaphors of Language that Ecolinguistics Lives by,” in S. Puppel and M. Bogusawska-Tafelska,eds.,New Pathways in Linguistics,Olsztyn: KFA,2010,p. 4.
④參見A. Drogosz, “Existence is Life. Metaphors of Language that Ecolinguistics Lives by,” in S. Puppel and M. Bogusawska-Tafelska,eds.,New Pathways in Linguistics,Olsztyn: KFA,2010,pp. 9-73.
⑤E. Haugen,“The Ecology of Language,”in A. Fill and P. Mühlhusler, eds.,The Ecolinguistic Reader, London/New York: Continuum, 2001, p. 57.
⑥E. Haugen,“The Ecology of Language,”in A. Fill and P. Mühlhusler, eds.,The Ecolinguistic Reader, London/New York: Continuum, 2001, pp. 57-58.
①P. Finke, “Identity and Manifoldness,”in A. Fill and P. Mühlhusler, eds.,The Ecolinguistic Reader, London/New York: Continuum, 2001, pp. 84-85.
②參見P. Finke,“Identity and Manifoldness,”in A. Fill and P. Mühlhusler, eds.,The Ecolinguistic Reader, London/New York: Continuum, 2001, p. 85;G. Bateson, Umys?i Przyroda. Jedno?Konieczna,Warszawa: Państwowy Instytut Wydawniczy, 1996.
③A. Fill and P. Mühlhusler,eds.,The Ecolinguistic Reader, London/New York: Continuum, 2001, pp. 44-45.
④M. A. K. Halliday,“New Ways of Meaning,”in A. Fill and P. Mühlhusler, eds.,The Ecolinguistic Reader, London/New York: Continuum, 2001, pp. 175-202.
⑤Sune Vork Steffensen,“Language, Ecology and Society: An Introduction to Dialectical Linguistics,”in J. Bang & J. Dr,Language, Ecology and Society: A Dialectical Approach,London and New York:Continuum,2007,pp. 3-31.
①P. Mühlhusler,“Metaphors Others Live by,”Language and Communication, vol. 15,no.3,1995,pp. 280-288; P. Mühlhusler,Language of Environment. Environment of Language,London: Battlebridge, 2003; A. Fill and P. Mühlhusler,eds.,The Ecolinguistic Reader,London/New York; Continuum, 2001.
①P. Mühlhusler,Language of Environment. Environment of Language,London: Battlebridge, 2003,p. 2.
②參見G. Bateson, Umysi Przyroda. Jedno?Konieczna,Warszawa: Państwowy Instytut Wydawniczy,1996,p. 15,p. 128.
③P. Mühlhusler,Language of Environment. Environment of Language,London: Battlebridge, 2003,the back cover.
①②P. Mühlhusler,Language of Environment. Environment of Language,London: Battlebridge, 2003,p. 6.
③P. Mühlhusler,Language of Environment. Environment of Language,London: Battlebridge, 2003, p. 45.
④⑤P. Mühlhusler,Language of Environment. Environment of Language,London: Battlebridge, 2003, p. 60.
⑥參見M. Bogusawska-Tafelska, S. widerska and K. Wniewska,“The Eolinguistics of Iterpersonal Cmmunication,”in S. Puppel and M. Bogusawska-Tafelska,eds.,New Pathways in Linguistics, Olsztyn: KFA,2010,p. 25.
⑦P. Mühlhusler,Language of Environment. Environment of Language,London: Battlebridge, 2003,p. 8
①參見S. Puppel, “Psycholinguistics and the Foreign Language Teacher,”in Acta Neophilologica I, Olsztyn: Wydawnictwo UWM, 1999; M. Bogusawska-Tafelska, Self -Education as A Strategy of Life. The Psycholinguistic Profile of the Polish Student of English,Toruń: Wydawnictwo Adam Marszaek, 2006; M. Bogusawska-Tafelska,“Defective Instrumental Motivation as a Cognitive Rescue Mechanism of the Minimal Learner,”in S. Puppel, ed., Scripta Neophilologica Posnaniensia, Wydzi?Neofilologii, UAM Pozna,2006, pp. 25-34;M. Bogusawska-Tafelska, “Edukacja Sudenta Mnimalnego: Pakty-Czna Alikacja Tychotomicznego Mdelu Mksymalno-Otymalno-Mnimalnego,”in Acta Neophilologica IX, Olsztyn: Wydawnictwo UWM, 2007, pp. 81-96; M. Bogusawska-Tafelska, “Quality Mnagement and Sandards Cntrol Srategy Iplemented at Polish Uiversities after the Bologna Declaration: A Pychodynamic Prspective,”in S. Puppel and M. Bogusawska-Tafelska, eds., New Pathways in Linguistics,Olsztyn: KFA, 2009,pp. 49-72.
②參見F. De Saussure, Szkice z jzykoznawstwa ogólnego, Warszawa: Wydawnictwo Akademickie Dialog, 2004; F. De Saussure, Kurs jzykoznawstwa ogólnego,Warszawa: Wydawnictwo Naukowe PWN,2007.
③④⑤參見S. Puppel,“Communicology: Remarks on the Reemergence of a Paradigm in Communication Studies,,”in S. Puppel and M. Bogusawska-Tafelska, eds., New Pathways in Linguistics, Olsztyn: KFA,2008,pp. 11-12.
⑥參見S. Puppel,“Communicology: Remarks on the Reemergence of a Paradigm in Communication Studies,” in S. Puppel and M. Bogusawska-Tafelska, eds., New Pathways in Linguistics, Olsztyn: KFA,2008,p. 13.
①參見S. Puppel,“Human Cmmunication and Cmmunicative Sills: A General Philosophy and Evolving Practical Guidelines,”in S. Puppel and M. Bogusawska-Tafelska, eds., New Pathways in Linguistics, Olsztyn: KFA,2011,pp. 107-118.
②Sune Vork Steffensen and Alwin Fill,“Ecolinguistics: The State of the Art and Future Horizons,” Language Sciences, 20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