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海鍵
[摘 要]環境史不但是一個新興的學術研究領域,而且也是一個新的教學門類。目前在中國開設環境史課程的高校不多,未能與環境史學術研究的進展同步,也不能滿足當下生態文明建設對歷史知識與智慧的需要。當下對在高校開展和推廣環境史課程教學的意義應有深入的認識,系統研究推進高校環境史課程教學的具體辦法。環境史為傳統的歷史學等人文社會科學諸學科提供了新的理念和研究視角,更新了許多傳統的認知,把這種新的理念和新的認知通過環境史課程傳遞給大學生,有助于促進大學生生態文明觀的形成,同時也可促進大學的跨學科教學,培養兼具多學科知識、具有綜合素養的復合型人才。在高校推廣環境史課程的意義非常重大,應給予高度重視,可以從學科設置、師資建設、課程設置、教學方法等方面探索行之有效的路徑與模式。
[關鍵詞]環境史;環境史教學;生態史觀
作為一門有自覺意識的學科,環境史(Environmental History)率先冠名于20世紀六七十年代的美國。究竟何為“環境史”,學界迄今尚未形成一致意見,這與環境史研究的內容具有的廣泛包容性有一定關系。如今,作為一個新的前沿學術領域,環境史的“合法性”與“合理性”在國內獲得了普遍認同,環境史教學也登上了大學的講堂。在美國,最早在大學中開設環境史課程的是環境史家羅德里克·納什(Roderick Nash)。經過幾十年的發展,環境史課程教學在美國大學中已相當普及和成熟。在中國像南開大學、北京師范大學、北京大學、清華大學、復旦大學、中國人民大學、陜西師范大學、云南大學、中山大學、河北師范大學和遼寧大學等高校較早開設了環境史課程,近年來國內開設環境史課程的高校又有所增加。不過總體來看,環境史教學在中國高校開設的情況未能與學術研究相同步,不能滿足時代的需要。基于這種情況,本文圍繞在高校開設環境史課程的意義、環境史課程的設置及如何開展環境史教學等問題,談談自己的思考與認識,希望引起關注。
一、在高校開設環境史課程的重要意義
首先,在高校開設環境史課程是由學科發展的內在邏輯決定的。在古代,史學實際上是一門綜合性的學問,涉及的內容極為廣泛。近代早期歐洲的學科界限也是比較模糊的,只是后來隨著科學的發展,分科治學才日漸興盛。分科治學有時代的合理性,有利于研究的專深,但走到今天隨時代的變化與學科的發展,其局限也日漸顯露。未來的趨勢是學科的交叉和交融,這是由學科研究的對象——人類社會和自然環境的整體性、統一性和復雜性決定的。19世紀以來,史學研究的領域不斷拓展,由最初的政治軍事史擴展到經濟史,后來是社會史和文化史,在20世紀下半葉又出現了環境史。環境史帶有跨學科的綜合性整體史特征,學界有人稱之為21世紀的史學,代表了史學發展的方向。從現實意義來看,黨的十八大明確提出了建設包括生態文明在內的“五位一體”的戰略目標,然而究竟何為生態文明,如何建設生態文明,這需要從歷史的角度,在歷史地思考人與自然關系的基礎上,作出深刻的歷史闡釋。高校教學與課程設置應當考慮這種學科發展趨勢和生態文明建設對環境史知識的時代需求,高度重視并大力推進環境史教學。
高校課程教學的宗旨和目的,除了傳授知識,幫助學生構建知識體系之外,就是啟迪學生的思想,引導學生形成新的歷史觀。在高校開設環境史課程有助于促進學生歷史觀的轉變,即由傳統的“文明史觀”轉向“生態史觀”。傳統的“文明史觀”把與人類社會息息相關的環境從人類歷史中剝離出去,專敘人類史,把人類歷史視為脫離自然環境的純粹社會運動,而忽視人的生物性和自然地理環境對人類歷史的影響,由此得出的結論不僅片面而且可能是錯誤的。生態史觀要求把自然環境納入歷史,正所謂“人類回歸自然,自然進入歷史”,①采用系統整體、復雜聯系的生態理念,立體地考察人類生態系統的結構和功能、動力機制以及人與自然協同演變的生態進程,從而達成更客觀更全面的歷史認知。通過環境史教學,引導學生形成正確的自然觀、價值觀,使學生充分認識到人是自然的一部分,其生命和生計依賴于自然生態系統,并不能完全操控自己的命運,那種認為人類脫離自然、高于自然并能控制自然的思想是錯誤的,要從內心深處敬畏自然,尊重和順應自然規律。
近代以來,源于西方的文明與進步史觀嵌入世人的思想深處,文明、發展、進步幾乎成了很多歷史教科書編撰的主線和主軸,現代社會中經濟發展和經濟增長成為衡量一切的標準。美國環境史家唐納德·休斯(Donald Hughes)講過:在最近的時代,差不多每本世界史教材的線索或編排原則都是“發展”,這個詞無處不在,通常以“文明的發展”這樣的題目出現。即便“發展”一詞沒有定義,但很明顯它指的是由技術發展所推動的經濟增長。雖然世界史教材也描述了藝術和科學成就,但它們所認為的發展顯然不是好于荷馬史詩的文學作品,勝過拉斯科巖洞壁畫的繪畫,甚至物理學中將會超過愛因斯坦理論的發現,而是工廠、能源設備、金融機構的創建,還有為了人類的目的而不斷增強對地球資源利用的產物。②其實,在環境史家那里,人類社會不是要不要發展,而是要什么樣的發展和怎樣發展,什么樣的發展才真正造福于人類和有益于自然的問題。塞拉俱樂部(Sierra Club)的座右銘“不要盲目地反對進步,而要反對盲目的進步”正代表了這一立場,這涉及歷史評價標準問題。20世紀40年代,美國生態學家奧爾多·利奧波德(Aldo Leopold)就曾提出過判定人類活動的倫理標準——是否有利于“土地共同體”的“和諧、穩定和美麗”。后來美國環境政治史學家塞繆爾·海斯(Samuel Hays)曾以“美麗、健康與持久”為書題名。國內學者提出了“生態生產力”概念。像這樣的歷史觀,通過開設環境史課程在教學過程中傳授給學生,能夠引導學生反思許多長期秉持的傳統觀念。
歷史是人與其他生物和自然環境共同創造的。但長期以來無論在我們的教科書中還是教學中,歷史似乎一直是人類的獨角戲。美國環境史家威廉·克羅農(William Cronon)指出:人類并非創造歷史的唯一演員,其他生物、大自然的發展進程等都與人一樣具有創造歷史的能力。如果在撰寫歷史時忽略了這些要素,寫出來的歷史肯定是令人遺憾的、不完整的。①環境史家認為,歷史是人類與其他生物和環境協同演奏的樂曲。這樣,環境史就突破了傳統的歷史主體觀。②不僅如此,與傳統史學不同的是,環境史家筆下的“人”的角色具有多重性:環境史家眼中的“人”不但是文明的創造者,也是自然的干擾者與破壞者,還可能是生態系統的修復者;生活于社會環境中并受法律、道德和倫理約束的人,依然不能擺脫生物屬性,如果在歷史研究和教學中無視和忽視這一點,很可能作出錯誤的判斷,得出片面的認識。
環境史的誕生與嚴峻的生態危機有直接關系,它是反思現實的產物。美國環境史就是在空前嚴重的生態危機背景與規模浩大的現代環保運動中產生的。正因為與現實的密切關聯,環境史初次被搬上大學講堂時就引起了高度關注。納什在加利福尼亞大學圣芭芭拉分校開設環境史課程時注冊學生多達450人,反映了學生的現實關切。在大學里開設環境史課程的目的之一,是要對現實環境問題和生態危機給出歷史的解釋,引導學生從歷史的角度和歷史的深度來理解現實。無論是當下的環境問題還是生態危機,都是有歷史根源的,今天是由過去演變而來的,不了解過去,就無法深刻理解現在。納什講過,“人們今天對環境的態度深深植根于過去”。③這句話道出了世人對環境的認知是由歷史延續下來的,要改變人們的環境觀,就必須追根溯源,了解不同文化背景下人們對待自然的觀念和態度是如何形成和演變的。對于當下的環境問題與生態危機,不僅要從現實中尋找成因和對策,更應從歷史的角度進行深度解讀,探究現代環境問題與生態危機的歷史文化根源。20世紀60年代以來,西方社會對生態危機根源的認識不斷深化,最初將原因指向人口、經濟和技術等,后來認識到近代資本主義文化是深層根源,進而從近代以來的機械論自然觀和傳統倫理觀乃至宗教思想等文化層面對危機的根源作出了深刻分析,解決危機的途徑也由強調經濟和技術的改進,轉而倡導整個西方文化中自然觀、價值觀和倫理觀的變革。不了解這些思想的歷史,就不可能深刻地認識現實生態問題的性質和歷史根源,更不可能有效地應對當前復雜的環境問題和生態危機。
環境史誕生的時代背景決定了它具有很強的批判意識和道德倫理訴求,批判對象從生態危機的現象延伸到了整個西方文化。環境史家首先把矛頭指向了資本主義文化,唐納德·沃斯特(Donald Worster)的《塵暴——20世紀30年代美國南部大平原》一書充斥著對資本主義的文化批判,認為正是資本對金錢、利潤和財富的無限貪欲以及人類中心主義的泛濫,釀成了20世紀30年代那場席卷美國的生態災難——塵暴。巴里·康芒納(Barry Commoner)在《封閉的循環:自然、人和技術》一書中從文化角度分析了生態問題的技術根源。環境史家還把批判的目標指向了傳統的發展觀、進步史觀、現代化、人類中心主義、近代機械論自然觀和傳統的倫理觀,甚至把矛頭指向了西方的宗教——基督教。林恩·懷特(Lynn White)就明確指出基督教是最具人類中心主義的宗教,應為生態危機負責。同時,環境史家也積極從歷史和現實中尋找生態智慧,倡導新的自然觀,強調重建人與自然的和諧關系。環境史的這一特點有助于培育學生的批判性思維,進而深化對環境問題的理論認知。
從環境史課程教學實踐看,目前高校學生對環境問題的認識還停留在口號式淺表層面,學生的環境史知識非常匱乏。美國學者喬治·弗蒂斯(George Vrtis)就曾講到:他在明尼蘇達州卡爾頓學院(Carleton College)的私立藝術學院任教時,那里的學生對自然環境表現出極大的關注,他們在小學、初中課程中就接觸了一些有關環境問題的話題,也了解一些與環境相關的事實,比如生物多樣性衰退、自然資源加速枯竭和全球氣候變化等等。盡管他們熟知這些事實,但當他們來到他的課堂上時,他發現學生們對環境史沒有深入的思考,甚至可以說理解非常膚淺,他們對構成環境史核心要素的文化、政治及生態發展等諸多更為復雜的因素少有見地。①弗蒂斯所講的這種情況,在筆者開設的“人類發展與環境變遷”通識課中同樣遇到,安排學生撰寫的學期論文大都是一些口號式簡單化的套語,大多數學生缺乏對環境問題的歷史認知和深度理解,這證實了加強環境史教學的必要性。
從教學改革這個角度來說,在高校中開設環境史課程可能對跨學科教學是一種推動。在高校開設環境史系列課程,有助于打破學科之間的壁壘和界限。以環境史課程為紐帶,將人文社會各學科以及人文社會學科與自然學科結合起來,不僅有利于克服現行分科治學教育體制的局限,也符合學科交融的趨勢,還有助于學生了解和獲取更多相關學科的知識,拓展知識面,有利于構建綜合的學科知識體系。未來社會的復雜性需要更多掌握多學科綜合知識的復合型人才,因跨越多學科的屬性和特點,環境史能夠在培養掌握多學科知識的復合型人才教育中發揮積極作用。
總之,在高校中開設環境史課程的意義是多方面的。環境史因將自然環境納入歷史,從而極大地拓展了歷史教學的內容,像物種、生態擴張等這類新概念、新內容出現在課堂教學中,極大地豐富了教學素材和教學內容,提高了學生對環境史的興趣,也開闊了學生的視野和思維,從而取得更好的教學效果。可以說,環境史在學生面前打開了一扇新的學術之窗,促使他們深度思考人與自然的關系。
二、高校如何推進和開展環境史教學
在中國,目前開設環境史課程的高校不多,可以說是屈指可數,即便開出了環境史課程,大多也處于一種“邊角”地位。導致這種情況的因素很多,如迄今教育部學科設置中尚未把環境史增列進去,環境史是一門新興學科,很多人對什么是環境史缺乏了解。但最主要的因素之一,是受現行分科治學的教學體制所困。②作為一門跨學科的學術研究和教學前沿領域,環境史至今未能在高校得到普遍重視。
要想改變這種情況,首先有必要給環境史一個正式的名分,將環境史列入國家教育部正式頒行的學科目錄中,名正言順地將其納入高校課程教學體系中。以往環境史被視為“歷史學的一個分支學科”,甚至將其歸類到專門史,這顯然不妥。按照納什的界定:環境史是指人類與其全部生境的既往關系。這個定義表明史學家撒出了一張最大的網,它超越了人類層面,包括所有生命,最終也包括環境本身。環境史家應像生態學家那樣思考整體、群落、相互關系和平衡問題。①唐納德·休斯也強調環境史是研究人類與棲息地關系的一門學問,應將生態過程納入環境史的研究視野中。從生態角度來看,環境史將人類史與自然史納入生態系統中進行整體的動態考察,這是一種整體的大歷史觀。環境史研究的對象是人類社會與自然環境及其在生態系統中共存共生協同演進的歷史,這不是任何一個單獨的人文社會學科或自然學科所能涵蓋的。在這個意義上,環境史不但超越了傳統的歷史學科,而且與每個傳統學科都相關聯。舉凡政治和經濟、戰爭和軍事、外交、科學和技術、文學藝術、哲學和宗教、倫理和法律等,都與自然密不可分,對這些學科的研究都不能脫離對自然環境及其歷史變遷的考察。需要強調的是,環境史不等于環境變遷史,環境史也不是專門史,不能把環境史視為歷史學的一個分支學科,也不能把環境史局限于歷史學科。休斯指出,如果將環境史研究局限在歷史專業內,“這可能對環境史自身并不利,因為它生來就是一種跨學科研究領域,并且是不同領域的學者之間交流激勵引起的”。②因此,在學科設置中可將環境史劃定為交叉學科,增列到教育部學科目錄中。首先把歷史內部各學科整合起來,其次把人文社會學科與自然學科勾連起來,不但在學術研究而且在教學實踐中踐行一種跨越文理的綜合性課程教學改革。只有明確了學科定位,環境史才能獲得正式的“合法資格”和應有的地位,才有望得到普遍重視。目前在中國各高校設立的環境史研究機構和碩博研究生招生中,大多將環境史掛靠在其他學科之下,處于一種從屬的弱勢地位,名不正而言不順,嚴重地制約了環境史學術研究與環境史教學的開展。
高校開展環境史教學,師資是關鍵。目前高校環境史課程的開設大體取決于研究隊伍的現狀,能夠開設環境史課程的都是那些長期從事環境史研究的學者。他們不但具有基本的環境史知識儲備,而且還具有一種強烈的責任使命感和推動環境史教育、向學生傳授環境史知識、提升學生環境意識的熱情。然而,目前高校能夠開設環境史課程的師資明顯不足,特別是通曉多門學科、兼通文理的通識教師少之又少,環境史教學嚴重受制于師資現狀。因此,要推進高校環境史教學的發展,當務之急是要加強和加快環境史教學師資的培養。
因跨越自然學科與人文社會學科,環境史教學涉及多學科的理論和知識,除歷史學外,還涉及生態學、環境學、地理學、人類學、倫理學等眾多學科,要求教授者具備廣泛的知識體系和知識儲備,這對教師是一種挑戰。長期的分科教育體制以及人文社會科學研究的去自然化傾向,導致教師中的多數人知識廣度非常有限,環境史教學中涉及的內容常常超出了教師所掌握的知識的范圍。即便在美國,納什最初開設環境史課程時也曾遇到過同樣的困惑。對此,一方面需要教師努力學習和補充歷史之外的諸多相關學科尤其是自然科學的知識,不斷拓寬自己的知識面;同時在授課中,除了宏觀上講清人與自然的關系之外,還可把講解重心放在社會文化層面。納什講到,他從來都沒有像地質學家那樣教授土地的歷史,他是想講授一種對待土地的態度和行為。③另一方面,可充分利用高校內部現有資源,鼓勵相關學科之間開展廣泛的教學合作。比如一門課程可由不同學科的教師共同開設,定期不定期地圍繞教學開展交流,協同解決教學中遇到的知識等方面的問題。學科交叉不僅是學術研究的趨勢,也是高校教學發展的時代要求,應以大力推廣環境史教學為契機,打破不同學科之間畫地為牢的藩籬,促進高校教學改革與時代發展的脈搏同步。
眾所周知,環境史的理論基礎是生態學,開設環境史課程要求教師具備一定的生態學知識。如果沒有生態學知識,缺乏生態理念,環境史教學就會受到很大限制。生態學最初是一門研究生物與生境關系的科學,后來得到了發展,由研究動物和植物與環境的關系擴大到研究人與環境的關系。環境史,簡言之就是運用生態學的理念來研究歷史,以整體觀念來考察包括人類與環境在內的生態系統動態演變的歷史,強調生態系統的內在有機聯系和復雜性。只有掌握了生態學的基本概念和基本理論,能夠自覺地運用生態理念來分析歷史上人與自然的關系,才能真正把握環境史的內涵,才能搞好環境史教學。對教授環境史課程的師資培訓,要特別強調和高度重視對生態學基礎知識和基本理論的學習和掌握。
環境史教學的課程設置是一個關鍵性問題,設置哪些課程,課程名和具體授課內容體系如何確定等,都是需要認真研究的。就美國環境史而言,課程的設置大多基于學術研究的進展,教學往往是學術研究的延伸。在中國,同學術研究一樣,環境史教學是在許多傳統學科課程的基礎上開設的,比如歷史地理、農史、水利史、森林史、氣候史等。中國的環境史研究近幾十年來取得了很大進展,環境史教學素材和文獻資料極為豐富。除納入教學計劃的通識類和學科方向課以外,一些大學還定期不定期開設了形式多樣的環境史專題講座,有的學校的環境史教學甚至產生了很大影響。
基于國內外環境史研究的進展和教學資源現狀,可以設置全球環境史、地區和國別環境史、區域環境史課程。全球環境史也稱世界環境史,是從全球的宏大視野來講述人類社會與自然環境互動演變的歷史。例如北京大學包茂紅教授較早開設的“人類發展與環境變遷”課程,中山大學費晟博士開設的“近現代世界環境史”課程,后者的多媒體視頻在網上公開播放,產生了很好的影響。現在部分高校開設了諸如中國環境史和美國環境史這樣的國別環境史課程,有的學校開設了像東亞環境史這樣的地區和區域環境史課程。按主題,可開設的環境史課程就更多了,如海洋環境史、森林環境史、草地生態史、河湖生態史、環境政治史、城市環境史、環境思想史、環境法史、環境社會史、農業環境史、軍事環境史、能源史、荒野史、景觀史、邊疆環境史、醫療社會史、瘟疫史、災害史、荒政史、環境保護史等等。其他諸如氣候與文明,自然與文化,移民與環境,殖民主義與環境等等,均可作為專題課程來開設。還可開設一些交叉性課程,比如生態經濟、環境倫理、環境哲學、生態馬克思主義、生態文學等等。可根據高校現有的師資與科研等情況,或單獨設課,或開設專題講座,在條件成熟的情況下,還可開設受眾范圍更廣的公開課。
從教學實踐來看,目前高校學生大都沒有環境史的知識基礎,甚至不知道什么是環境史,甚至把環境史等同于環境變遷史或環境學。要改變這種局面,充實學生的環境史知識,首先需要努力探索提高學生學習環境史的興趣的途徑,使其自覺閱讀更多與環境史相關的資料。美國學者喬治·弗蒂斯對環境史教學目標的理解頗有啟發,他提到在環境史教學中要努力激發學生深入探討環境問題的興趣,將他們的滿腔熱情引至那些更高層次、更能引發思考并最終能啟發心智的框架中去。他將教學焦點集中在“人對自然的態度”與“自然環境的現狀”間的復雜關系上,重點闡釋這種關系對過去及現在環境的持續影響。①另外,將批判性思維引入環境史教學同樣重要,可以借此引導學生質疑而非盲從那些傳承至久的觀念。可為學生提供學界最前沿的閱讀材料,而非限于教科書或一家之言,充分利用豐富多彩的多樣化教學素材和教學資源,特別是多媒體視頻和圖片等直觀材料,以此助力課程教學。
環境史是一門現實性非常強的學科,環境史課程需要將授課的焦點更多地引向現實關切,在教學中多選擇與當代環境問題息息相關的主題,輔之以討論,引導學生從歷史的角度來思考現實環境問題,因為歷史能夠提供解釋現實的實證。美國學者喬治·弗蒂斯和琳達·L. 埃薇作出了很好的示范。喬治·弗蒂斯認為,從事環境史研究不能僅僅滿足于敘述老故事,環境史的一個特殊任務是讓世人更加明白,從歷史學角度構建的“人與環境的關系”是以何種方式被傳承,并對當今的環境產生影響的。我們要幫助學生理解歷史與現在的關聯,最終目的是建設一個更美好、更持續的未來。①琳達·L.埃薇(Linda Ivey)講到,她所采取的環境史教學方法需要在頗具新鮮感的當代環境政治與嚴謹的學術討論這兩個方面實現平衡,使學生沉浸于其中并自得其樂。課程教學的最終目標是理解人類與自然環境在歷史上形成的相互聯系,以及對我們的星球、我們的歷史造成的深遠影響,通過連接“過去與現在”而把不同文化背景的學生們吸引到環境史這樣一門課程當中來。②
環境史的特點決定了環境史教學不應局限于課堂,還應走入田野和社會,多開展野外考察和社會實踐活動。中國有悠久的歷史和豐富的生態文化資源,充分利用地方生態資源和素材開展環境史教學,往往會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總之,開設環境史課程,傳授環境史知識,提高大學生的環境意識,是時代賦予高校教師的使命和責任。美國老一代環境史家納什堪為楷模。納什既是一名從事環境史研究的學者,同時也是一名傳授環境史知識的教師,還是一名熱心參與環保事業的社會活動家。他較早關注現實環境問題,從事環境史研究;他首次在大學里開設環境史課程;他親自參與圣芭芭拉濱海石油污染清理的社會工作。大學教師將自己的學術研究通過環境史課程傳授給更多人了解,同時積極參加社會實踐,既教書育人又服務社會,這樣能夠在生態文明建設中發揮更大作用。環境史是一門關切地球生態整體和人類未來命運的學科,也是一個極富吸引力且非常值得深入探索的領域。在未來,無論是學術研究還是教學實踐,環境史都有很大的發展空間。在高校中大力推廣環境史教學,可以極大地拓展教學內容,開闊學生視野,加深學生對環境問題的歷史認知,從而更好地理解人與自然關系的過去,認識現在,展望未來。
責任編輯:胡穎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