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斌
人是有思想的葦草,思想賦予人唯一的尊嚴與堅硬,而閱讀,即是一種與偉大思想相連接的方式。大師們的精神食糧,撰銘于紙,讓追求思想的人明曉:人生如閱讀,同樣偉大,而且孤獨。
常憶蘇格拉底那睿智而真誠的忠告:未經省察的人生是不值得過的。我們這一生行途至此,已發生過多少錯解、誤會或者遺憾?而放眼未來,是否仍光怪陸離且無知迷茫?而書本中的每一言語,亦如對自我的發問。語句是虛構大廈的磚瓦,但由彼及己,或放眼世界,卻有難以言說的真實。所以評判主角,可以評判自我;人生哲理,可以洗滌自我;愁懷笑語,可以映照自我。
唯有面對書本時,世界才放出一處和靈魂對話的天地。它是沉思的尊者,是嬉笑的小丑,是文化之魂,亦是自我之魂。與自我靈魂對話,還需要偽裝遮掩嗎?與自我人生相處,啟開一窗,欲見春秋,還愿被他人煩擾嗎?不管撲面而來的是何種人生孤獨,打開一本書,我們便開始自覺地審視靈魂——把丑陋扭轉向善,把過錯修改為是。“人類被賦予了一種工作,那就是精神的成長。”列夫·托爾斯泰如是說。
大師們的款待,記載著足以經歲月淘洗而不朽的秘籍。我必須戰勝浮躁與怯懦,邁上認識自我的旅途,求尋真理。此中收獲的意義,比如那些故事人生、世界真相、無盡的歷史,恰如影像的碎片,當我在生活中感到思想枯竭時,它就會倏爾閃現,照亮星空。
捧書而立,孤獨求索。這無與倫比的用語言調配出的盛宴,有苦有咸,有辣有甜,閱讀者一瞬間的驚詫與雀躍,就是主人最滿意的回禮。我在行旅中發現,閱讀乃世界上最“客氣”之事。你不聽,它們也不惱;哪怕被遺忘一隅幾十載,開啟時,它仍與你娓娓談起。穿越歷史灰塵,它還將永遠陪伴那些追索的思想者,直到世界盡頭。
煩躁的世界總是嗤笑讀者尚存的慧光。相較現實的快感,閱讀是朝圣者必須跪拜的一步又一步,是孤燈下的清茶,獨啜且回味。但他們在途中遇見風景,參拜川岳;在贊許中滋養體魄,感悟人生。佩索阿說:“唯有不存在的風景和從未讀過的書對我來說是新奇的。”閱讀遇見風景,不容急功近利。閱讀之時,自然已放下心中的車馬喧嘩。不管是燈紅酒綠的鬧市,還是月影婆娑的海島,只要心宇清凈、神靈不散,真正的閱讀就將融于書頁,馳騁無涯。
“當風暴來襲的時候,我們不僅明白我們生活在一個世界上,還會感到,我們經歷著同樣的生活。”人群選擇聚散,一動一靜,一肌一容,姿態各異,隨風塵雨雪徑去。凝望歷史風云,真正不變不幻的,卻是那蟲噬水浸可滅、黃土湮沒仍新的文字。它沉重而溫柔,痛殤而真誠。當后人虔誠地來探求時,它便展開容顏,于是聚歡離悲頃刻相遇,咫尺天涯煙波浩渺。它以微毫詮釋盛大,雕刻人類的故事,且歌且舞,飄搖而來。此刻,不同的陸地、海洋、山脈、湖泊、城市、村莊、膚色、眼神、笑容,一一匯聚。此刻,面對文明傳承,那屬于人類的故事,我們怎會不變得沉默且虔誠?此刻,乃是天下大同。
巖石可以被移動,藝術的豐碑卻從未倒塌。我們若真正閱讀,淚水與傻笑一定會有,孤獨地享用筵席也一定會有。這種情愫,不過是大千世界中的一滴水,何必問其源?它來于無限,也歸于無限。
輕踏上通向書閣那一級一級的階梯,我仿佛聽到了低低的問話:“你來了嗎?你是第幾代的中國書生?”……
(指導教師:柴海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