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共空間的復興——以金華櫻花公園為例

白聰霞陳曉鍵

公共空間是一個個體在參與公共活動的時候可以看別人或者被其他人看的一個場所[1]，是一個城市可識別性的重要方面，同時也是城市生活功能構成的重要部分[2]。公共空間作為人與城市的契合點，是人類活動為城市注入活力的重要途徑[3]。一般來說，公共空間是一個對公眾開放使用的場所，包括街道、人行道、公園、廣場、購物中心、咖啡館、室內的院子等[4]。一般認為公共空間具有以下幾項價值：允許居民逃避壓力和喧鬧的城市生活；促進公民和團體之間的聯系；幫助創建社區認同；為政治對話和抗議提供便利[5]。公共空間的質量直接關系到市民日常生活質量及其幸福指數，也是增強社會凝聚力、傳統文化魅力的重要載體[6]。城市需要良好的、有品質的公共空間，不僅是城市發展的需求，更是社會結構變化的需求。尤其是當前城市規劃由增量規劃轉為存量規劃，主要面臨的是建成區功能提升、環境改善的急迫需求[7]。隨著城市的快速發展，城市建設追求量的擴張、橫向的發展，但是這些發展模式并沒有帶來良好的城市空間環境，反而產生很多品質低下的公共空間。這些空間在現代城市中隨處可見，如以車輛為主的街道、受污染的河岸、城市邊緣區域、未充分利用的城市廣場和綠地[8]。過去公共空間是一個不同社會群體的人相遇的地方，現在只留給窮人和社會邊緣人群[9]。而民眾對高品質空間的需求也越來越強烈，尤其是城市化快速推進，城市人口急劇增加的情況下，提供更多高品質的公共空間成為城市建設的一個切實目標。如何有效地利用好現有的空間資源，復興那些失落空間成為城市空間品質提升的重要引擎。金華市櫻花公園正是在這樣的一種現實需求的驅動下開始的一次公共空間的復興實踐。

1 金華櫻花公園的復興

金華市位于浙江省的中部，文化璀璨，是一個生態宜居的城市，9次被評為全國“宜居城市”。是李清照筆下“水通南國三千里，氣壓江城十四州”的處于交通要害部位的城市。城市空間由三條江交匯成為城市的核心景觀區，并將城市劃分為江南和江北兩大片區，三條江分別是金華江、義烏江和武義江，圍繞這三條江形成了金華公共空間系統的重要組成部分——三江六岸，既是金華城市風貌特色所在，更是城市文化特色傳承的重要載體。本次研究的櫻花公園就是三江六岸沿線公園群中的一個，處在金華百年大橋——通濟橋的南端（圖1）。

圖1 櫻花公園的位置

1.1 櫻花公園的前身

櫻花公園的前身是國際友城公園，于1996年10月建成，占地2.78萬m2。位于市區八一南街以東、雙溪西路以北的區域，地處“三江六岸”江南核心濱江帶，與燕尾洲公園、黃賓虹公園隔江相望，并緊鄰東南面的艾青公園，是金華市和日本櫪木市的友好城市公園。公園中主要種植日本國花“櫻花”，是集文化、休閑、娛樂、健身、商業、旅游于一體的城市公園。

1.2 改建的需求

櫻花公園是一個濱江公園，由于金華沿江岸線長，沿著三江六岸大大小小的公園有16個之多，加之公園建設年代較早，后期受到道路、橋梁等設施的分割，導致公園與公園之間、公園與道路之間的連接不暢，慢慢地其中有些公園成了長期的展示館。櫻花公園改建之前，筆者在調研中發現很多設施已經非常簡陋，僅有一些健身器材也破損不堪，綠化也沒有及時的維護，草地上雜草叢生，濱江的道路沒有形成系統。這里幾乎是一個長期閑置的濱江公園，僅有的使用時間也就是每年的三四月份這里會有一些帶孩子放風箏的人群。整個公園顯得冷清、沒有人氣，成為一個不受歡迎的場地，雖然它的地理位置非常好，靠近少年宮。

在此背景之下，市政府也意識到提升城市整體空間環境的必要性，開始策劃金華三江六岸的提升工程，櫻花公園也是其中重點提升改造的一個場地，在三江六岸的規劃中此段屬于活力三江口的重要位置。2013年開始沿江空間提升設計，2014年正式進入了改造提升階段，公園改造總投資9000萬元，2015年8月底完工，并在改建之后公園的名稱由國際友誠公園更名為櫻花公園。

1.3 改建之后的效果

以前很多人不知道國際友誠公園，甚至很少去這個公園，但是改建之后公園的知名度大大提高，成了金華的網紅之地，尤其是櫻花季節和每年春節的燈展期間，成了朋友圈必曬之地。在筆者調研時，超過60%的被調查者每周有1～2次去公園的頻率，超過30%的被調查者每天都來（圖2）。通過問卷調查獲知有50%以上的使用者與家人一起來公園，其次是獨自一人或者和朋友一起。一般在公園停留60～120分鐘人數超過40%，有30%的人停留的時間為30～60分鐘。同時在對公園環境的評價中，75%左右的人認為公園具有舒適性，55%左右的人認為公園具有美觀性，40%左右的人認同公園安全性很好，超過30%左右的人認為公園具有便捷性。在櫻花公園內人們可以自由地展開各種活動，提高了公園人群的多樣化，增加了公園的吸引力（圖3）。尤其讓很多人念念不忘的是334m長的櫻花大道是公園景觀提升改造的點睛之筆，更是突出了公園的主題。

圖2 人群到公園的頻率

圖3 人群主要活分布圖

2 櫻花公園復興的策略

2.1 增加人性化的設施

公園改建之后最為醒目的就是增加了很多便利的設施，以前公園周邊缺乏停車空間，停車很困難，改建之后增建了166個地下停車位，并且可以從地下停車場直接通到公園中間，配有電梯與臺階兩種聯系方式，有效地解決了空間聯系問題（圖4）。公園面積不大，但是配有兩個公共廁所，并且工作人員及時清掃，始終保持干凈整潔。公園的入口處還設有雷鋒服務站，可以提供咨詢、免費開水、醫藥箱、失物招領、針線包、打氣筒、充電服務、愛心雨傘（圖5）。公園綠化道邊上的臺階設置的高度合理，在人流量較大的時候可以作為就坐的空間來使用。在公園的設計中考慮到吸煙群體的需求，專門設置了吸煙亭，并且有專門的煙蒂收回設施，并且有遮擋的頂蓋，刮風下雨、天氣炎熱時使用也不會受到影響，這點對使用者來說尤其方便，筆者調研就碰到一個游客，對這個設施特別贊賞，認為設計非常人性化。

圖4 停車場到公園的垂直交通

圖5 雷鋒服務站

2.2 考慮時間軸的變化

在公園改建之后能夠在不同的季節都有一些主打的活動，尤其是春季的時候，新種植的櫻花繁花似錦，人頭攢動，這個地方成了朋友圈曬圖的熱門地點和網紅的打卡點（圖6）。不僅是本地人，甚至周邊縣市的很多人也被吸引了過來。春節期間的燈展活動，從除夕前夕一直持續到元宵節之后人氣不減，一些攝影愛好者也不會錯過這個季節來進行大量的拍攝。早晚的時候這里是很多周邊居民健身、飯后散步、會友的首選之地，沿著江邊的綠道人來人往。平日里上午和下午有很多帶小孩的老人來這里，還有一些少年來這里騎單車，因為沒有人干擾，也沒有車輛，比較安全 。所以不管是隨著季節的變化，還是一天當中不同時間，這里都能滿足不同群體的需求，改建之后這里成為品質良好的公共空間。

圖6 春季櫻花盛開的景色

2.3 明確入口、建立便捷聯系、明晰標識

改造之后公園的入口空間非常明確，與周邊空間有著便捷的聯系。一個良好的入口空間對聯系內外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一般而言開口部分扮演著將不同的內部與外部的關系加以具體化的角色[10]。該公園的入口在與周邊銜接的過程中進行了局部放大，處理成小廣場的效果，并且在材質的應用上進行差異化處理，起到很強的引導作用，出入口綠植選擇灌木叢，既美化了入口空間，又沒有遮擋視線，讓外部的人能夠一目了然地看到公園內部的活動，對人群有一定的吸引力（圖7）。由于該公園的西邊是城市的主干道——八一南街，而街的西邊就是少年宮，在空間的聯系上設計了地下通道，對兩邊進行較好的銜接，避免了人群穿越馬路帶來的各種危險。公園中的標識系統清晰，每隔一段都會看到公園各個空間的指示牌，在公園的入口處設置公園的簡介牌。

圖7 公園的入口空間

2.4 重新劃分空間功能區

本次公園改建之后各個功能空間劃分合理，成為該公園成功的一個關鍵的因素。公園主要劃分為五個區：休閑游憩區、濱水休閑區、休閑廣場區、健身活動區以及櫻花觀光區（圖8）。公園的定位是體現友好城市為主題的濱江景觀公園。主導功能是濱江休閑游覽、大型文體活動、大型觀景平臺、金華友好城市文化展示。在功能劃分合理的基礎上，設計策略延續原有的一些主題要素進一步提升。櫻花公園承擔了中日友誼延續的一個功能，因此在1996年建設的時候公園中種植有櫻花，當時并沒有達到規模化的種植，每年三四月份只有零星的櫻花樹，在這次的改建中對這一要素進行了重點擴展，因此建成之后櫻花成了這里的一大亮點，主題也更加突出。同時由于功能合理，很多自發的活動都可以在這里展開，筆者調研的時候就碰到小朋友在這里騎車，由于是下午時間，人很少，所以不會產生活動之間的沖突（圖9）。

圖8 功能結構圖

圖9 騎車休閑活動

2.5 強化管理維護、突出設計細節

公園空間環境好，衛生干凈，地面上很少看到垃圾，筆者調研的過程中看到三個環衛工人在清掃地面落葉，還有工人在修剪樹枝。垃圾桶的間距設置非常合理 ，每隔50m左右就有一個垃圾桶，所以地面上基本看不到亂扔的果皮與垃圾。

同時筆者仔細觀察了公園座椅的設計，每個座椅都是在一棵大樹的下面，這對南方城市來說就顯得尤為重要，座椅下面非常涼快，避免了太陽的暴曬。同時樹種基本上都是選擇了落葉樹，在冬季的時候葉子掉落，這些座椅能夠曬到太陽，保證了人們體驗的舒適度。此外對夜晚燈光的設計也是非常用心，每個燈下都有一個射燈，射燈照射的圖案是各種可愛的小動物和標語，比如宣傳保護動物、公民誠信、遠離賭博等等，這個創意在公園的濱江路上了成了一道靚麗的風景，很多小孩子都趴在這些可愛的圖案上玩或者一家人一起游戲，引發了很多自發性的活動。

3 啟示

櫻花公園的復興顯然是成功的，公共空間最核心的目的就是營造一個場所，能夠讓人們展開各種活動，吸引更多的人。櫻花公園是三江六岸十景中的“匯友三江”，并且處在一小時步行圈范圍之內，是市區“三江六岸”景觀優化工程的重要組成部分。它之所以從一個幾乎閑置的展示空間成為網紅空間，與空間復興的精準策略與定位是分不開的。

3.1 突出特色和主題

在城市公共空間中，差異性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在空間環境里，大范圍的差異性可產生一定區域范圍所特有的地域性，而小范圍的差異性可以更多地表現在具有歸屬感的地標性的空間環境之中[11]。一個公園的差異性就體現在要有明確的定位和目標，突出自己的特色。櫻花公園在金華三江六岸16個公園中能夠成為改建之后非常成功的一個，最為明顯的特征是突出了主題，和周圍公園之間產生了明顯的差異性，延續了原有的特色，形成了主題化的特征。在景觀塑造中核心的要素是櫻花，原來的友誠國際公園雖然也有櫻花，但是沒有形成規模，沒有成為公園的一個主題特色。此外公園在不同的時間打造了不同的活動，慢慢地這個空間真正成為了一個場所。場所是指個體記憶的一種物體化和空間化，或可解釋為對一個地方的認同感和歸屬感[12]。讓人們對這個空間有所依賴、更多地是一種認同，甚至到更高級的歸屬感的形成。

3.2 回歸人本設計

櫻花公園除了定位準確、主題突出之外，更為重要的是細節處理。我們的城市不缺公共空間，有太多的高大上的廣場、公園，缺乏的是人性化的、有活力的空間。因為我們追求的是氣勢恢宏、是體現經濟發展的成果，強調的是一種展示，沒有給人一種可以活動、可以參與的感受與體驗。雖然規模夠大、設施夠新，但是沒有人氣，成為了一個“博物館”式的空間。當前人們對公共空間要求更多的是體驗的舒適度、安全度。是一種自己被接納的體驗，想坐有可坐的空間、想停留有可逗留的空間、能夠展開一些適宜的活動。因此在設施的設計上要考慮到當地人的使用習慣與需求，櫻花公園面積不大，但是在細節設計方面做到了以為人本。

3.3 權利與責任明晰化

公共空間中各個群體的權利和責任應該更加明晰化，更加人性化。櫻花公園能夠成為一個受人們歡迎的熱點公園，有一點值得肯定的是使用者和管理者對空間的權利和責任的明晰化。公共空間的使用者在這里能夠自由地漫步、不受任何的干擾，能夠在遵守規則的前提下展開任何活動，比如拍照、會友，表演和其他各種活動。同時尊重他人的各種合法合規的行為活動不受干擾，愛護公共財產，同時規范自己的言行，不擾亂治安，避免亂扔垃圾等不文明的行為。公園的管理人員沒有干涉公園使用者的任何合法的活動，并且能夠及時地清理公園，保持公園的干凈整潔、能夠公平包容地對待所有使用者，并沒有對使用者的群體有任何的限制。也能夠在權利與義務明晰的情況下，更可能多地提供一些幫助和服務，這點也是非常值得肯定和借鑒的。

3.4 滿足不同群體的需求、提升空間的歸屬感

櫻花公園另外一個值得推崇的特點就是在功能調整之后該空間最大化地做到能夠滿足不同群體的需求，達到功能的多樣化，這是一個成功的公共空間最為突出的特點。一個優秀的公共空間是將關心人，尊重人的概念具體體現于城市空間的創造中，重視人在城市空間中活動的心理、行為和文化，既富有濃郁的地域特征，又表現出公共活動獨特情趣，能夠滿足多樣化需求的理想空間[13]。公共空間的情感目標是讓人有歸屬感，歸屬感是城市公共空間最重要的特質之一，是提高地區凝聚力、加速城市更科學、更合理發展的必要條件，是人與人、人與空間交往互動的不可缺少的部分[11]。朱文一先生提出零識別城市，指人為促使甚至加速了人類生存環境趨向無序，在由大量無差別狀態的城市形成的建成環境中，人的歸屬感和定向感會減弱甚至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找不到北的失落感和茫然感[13]。櫻花公園可以說是成功地滿足了功能的多樣化，同時達到了使用者對空間歸屬感的需求，實現了空間的復興。

結語

近年來我國城市建設中非常重視對整體環境的提升改造，尤其是城市公共空間的改造與復興是一個新的熱點。在諸多的城市公共空間更新中之所以有的可以脫穎而出，真正實現公共空間的復興，關鍵一點是成功地調和了城市公共空間的相關要素——既順應了城市公共空間發展的要求，又照顧到場所本身的特色；既使城市公共空間有機地與現實環境相融合，又能準確地表達與歷史、時代的關系[14]。

很多城市也在不斷地實踐，比如深圳的“趣城”活動、上海已經連續幾年舉辦上海城市空間藝術季、香港的雙年展等系列活動，都是在實踐中尋求城市公共空間復興的方式，北京也舉辦了城市公共空間的設計競賽，在局部微環境中進行著空間復興的實踐活動。雖然各個城市也在嘗試著用不同的方式方法尋求復興的策略，但是公共空間的復興還需要較長的路要走，當前很多空間的復興還是對物理空間的關注較多。物理空間的過多關注有時候會導致設計者和研究者無法站在一個更高更長遠的角度去思考城市公共空間[15]。未來公共空間復興的著眼點和關注點應該更多地轉為對人的關注、對使用者的需求做更進一步的分析。現在的確需要重新審視人們習以為常的做法，需要價值重構。切實貫徹科學發展觀，真正體現以人為本。切實摒棄超凡脫俗的英雄主義幻想，關愛生活，關愛公眾，悉心呵護并努力營造宜人的城市公共空間，改善人們的生活環境和質量[16]。這可能是我們未來城市公共空間復興的方向和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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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圖片均為作者自繪或自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