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博,馮江敏
(1.廣東金融學院保險學院,廣東 廣州 510521;2.太平洋人壽保險公司廣州分公司,廣東 廣州 510000)
中國人口結構變化及其對中國經濟社會的影響已經成為目前學術界和實務界討論的焦點。一方面,伴隨著老齡化和少子化的人口結構變化趨勢,中國面臨的醫療和養老壓力日益突出。與此同時,我國居民消費層次的提高、中產階級規模的擴大、公眾保險意識的增加以及城鎮化的推進,都促使更多的中青年人開始為今后的養老和醫療進行理財規劃。從這個角度來講,當前人口結構的轉變對我國商業健康保險需求的提高具有促進作用。
但與此同時,據“2018中國大中城市商業健康保險發展指數報告(以下簡稱報告)”顯示,個人健康保障實際配置率較低,知行之間存在較大偏差,對健康風險的認知并未能有效轉化為購買商業健康保險的行動。在調查中,近半數受訪者認為“價格太高”。老年撫養比和少兒撫養比的提高意味著家庭經濟負擔的加重,這有可能影響居民的消費水平進而影響消費支付能力[1]。在正反兩方面的作用效果下,人口結構轉變對商業健康保險需求的最終影響是不確定的,有必要通過實證分析來驗證人口結構轉變對商業健康保險的最終影響。因此,本文從人口結構的視角,結合全國大中城市商業健康保險發展指數報告(2018年),將理論和實踐報告相結合,試圖更好地解釋人口結構轉變對商業健康保險需求所產生的深遠影響,以期為政府和商業健康保險公司提供健康保險的設計參考。
本研究的數據包括:①《2018中國大中城市商業健康保險發展指數報告》;②中國統計年鑒、中國勞動統計年鑒、中國保險年鑒、中國人口和就業統計年鑒,以及中國國家統計局網站、中國原保監會網站、人社部網站等。從中選取2008-2017年我國31個省份(港澳臺地區除外)的省級面板數據。
1.2.1 模型設定
健康保險作為一種消費品會受到前期消費慣性的影響,因此采用動態面板數據的廣義矩估計方法(GMM)進行分析。被解釋變量為商業健康保險需求,用健康保險密度來衡量,解釋變量為人口結構中的年齡結構、性別結構、文化結構、家庭規模結構、城鄉結構。控制變量為可支配收入與地區人均 GDP 的比值,城鎮居民人均醫療保健支出以及城鎮職工人均基本醫療保險支出。
構建的模型如下:
Yit=α0+αyi,t-1+∑βiXit+∑κicit+λi+εit
其中,i代表地區,t代表年份,Yit代表i地區的健康保險密度,yit-1代表上一年度的健康保險密度,xit代表的是i地區t年份的人口結構變量(性別結構、年齡結構、文化教育結構、家庭結構和城鄉結構等),cit代表控制變量(為城鎮人均可支配收入與人均 GDP 的比重、城鎮居民人均醫療保健支出以及城鎮職工人均基本醫療保險支出),λi代表省市固定效應,εit代表殘差項。
1.2.2 實證分析方法
在進行實證分析前,首先采用LLC單位根檢驗對面板數據的平穩性進行檢驗;然后通過一步和兩步差分GMM、一步和兩步系統GMM的比較,選擇結果更為可靠的系統GMM兩步估計方法;最后對系統GMM擾動項的自相關和過度識別進行檢驗。
系統GMM兩步估計顯示,健康保險密度對數滯后一期對當期的影響顯著,估計系數為0.623,說明健康保險需求具有較強的消費慣性;老年人口撫養比對商業健康保險密度產生正向顯著影響,且系數較高為1.543,說明老年人口撫養比是人口結構中一個重要的影響變量;家庭規模、受教育程度、人口城鎮化水平對商業健康保險密度均有正向的顯著影響,城鎮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與人均GDP的比值對商業健康保險密度有相對較大的正向影響。城鎮居民人均醫療保健支出的對數對商業健康保險密度有顯著的負向影響。性別變量和少兒撫養系數變量對健康保險需求的影響不顯著,見表1。

表1 健康保險需求的廣義矩估計分析結果
系統GMM兩步結果顯示,除了性別比和少兒撫養比外的變量均對商業健康保險需求有顯著影響。
年齡結構方面,截至2019年末,中國60歲及以上人口約有2.54億;老年人機體衰老、身體功能退化,各種慢性病患病率高,健康狀況不良,健康意識薄弱,高齡老年人和女性老人的健康問題更為突出,老年人群體對健康教育、健康咨詢和健康檢查的需求十分迫切[2]。同時,中國有超過4000萬的失能老人,對專業的醫療護理服務呈現龐大而剛性的需求,這些因素都會對商業健康保險需求產生正向影響。從老年人健康險市場來看,目前市場上的產品多集中于高齡防癌險等疾病保險和醫療保險,由于在數據積累和風控能力上存在難點,市場上針對老年人的“非標準體”健康險產品存在嚴重的供給缺口,從而阻滯老年人健康保險需求的增長。另一方面,人口老齡化會使“人口紅利”逐漸消失,不利于中國經濟的持續增長,居民收入減少等經濟因素會影響人身保險的消費[3],這是老齡化對健康保險需求的負向影響。表1結果顯示,老年人口撫養比對商業健康保險密度對數產生顯著的正向影響,且影響系數為1.543,提示老齡化的正向影響遠大于負向影響,會大大刺激人們對健康保險產品的需求。
少兒撫養比對商業健康保險密度對數的影響系數為-0.282,但不顯著。分析原因可能是,雖然新一代80后、90后父母的健康風險意識顯著提高了,但是面對更激烈的教育競爭壓力、教育投入和高昂的醫療費用支出,少兒撫養比高提高了消費部分的支出,儲蓄份額相應減少[4],從而可以用來購買健康保險的資金相應減少,呈現出“大中城市商業健康保險發展指數報告”中提到的家庭知行偏差較大的現象,對于健康保險的認知并不能轉化為購買商業健康保險的行為。
性別結構變量“性別比”對商業健康保險密度對數的影響較小為-0.001,且不顯著。從生理學和心理學的角度出發,男性為了獲得確定利益而愿意冒風險,女性為了避免損失更不愿意冒風險。因此,女性對保障性保險的需求強于男性。另一方面,根據中國人壽保險業經驗生命表(2000-2003年)顯示,女性在人生的各個階段所面臨的健康風險低于男性[5],因此導致女性對健康保險的需求低于男性。結合兩方面的因素考慮,導致性別比對商業健康保險的需求影響不顯著。性別比對商業健康保險需求的影響還需要考慮性別失衡導致的未來婚姻擠壓現象,未來單身家庭的增多不可避免,性別失衡對商業健康保險需求的影響可能會通過家庭結構的影響體現出來,而未在性別比上有所體現。
文化結構方面的影響主要體現在受教育水平上,“受教育程度”變量對商業健康密度對數的影響系數為0.043,且顯著。這是因為隨著人口教育水平的提高,不僅有助于推動經濟發展,提高居民收入,還會提高人們對保險的認知水平,健康保險發展的環境也會進一步優化[6]。受教育水平提高,會提高人們的健康意識,改善人們的健康行為和健康信息獲取,這些都會提高人們對健康保險產品的認知水平和購買意愿[7],本研究也證實了這一點。
家庭結構主要通過影響家庭的投保順序、家庭儲蓄水平以及不同家庭成員的健康風險差異而影響對商業健康保險的需求。本研究結果提示,家庭結構變量“平均家庭戶數規模”對商業健康保險密度產生顯著的正向影響,估計系數為0.419。單人家庭結構對商業健康保險需求影響不顯著,直系家庭結構將會顯著抑制商業健康保險的購買,而核心家庭結構會促進家庭購買商業健康保險的行為,且具有較高繳費水平[8]。整理后的面板數據測算提示,2016年和2017年購買商業健康保險的家庭中,核心家庭(家庭成員人數為2~4人)占比大概為69.99%和69.10%,單人家庭占比約為14.09%和15.58%,直系家庭(家庭成員人數大于等于5人)占比為15.92%和15.32%。因此,從總體上來看,核心家庭更愿意購買商業健康保險。
城鄉結構變量“城鎮人口所占比重”在1%的顯著性水平上正向影響商業健康保險密度對數變量,且估計系數為2.757,提示人口結構變量中,人口城鎮化水平變量對商業健康保險密度影響程度最大。隨著城鎮化的逐步深入,越來越多的農村人口逐漸融入城市,針對流動人口基本醫療保障各項舉措的持續推進,逐步提高了他們的健康管理意識和健康保險購買意愿,增加了對商業健康保險的需求。
城鎮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與人均GDP的比值與商業健康保險密度對數呈正相關,估計系數為1.446,對商業健康保險密度有相對較大的正向影響。一方面,近年來,政府推出了一系列政策措施,比如稅優險、個人醫保卡購買商業健康險等,其政策目的在于提高大家對商業健康保險的切實購買力;另一方面,商業健康保險的認知與地區經濟水平、個人收入等因素相關,經濟水平越好,收入越高,因此對健康險的認知程度較高[9],其對商業健康保險的需求也越高。
城鎮居民人均醫療保健支出對數對商業健康保險密度有顯著的負向影響,估計系數為-0.029。據《商業健康保險市場現狀與發展趨勢分析報告2018》顯示,目前醫療支出占GDP的比重逐年上升,且在個人總支出中占比越來越大,居民控制醫療費用支出的意識也越來也強烈。但由于收入效應,控費的強烈意識和對風險的認知并不能有效轉化為商業健康保險的有效需求。《商業健康保險市場現狀與發展趨勢分析報告2018》的受訪者中近半數認為,價格過高是當前無法滿足購買需求的主要因素,因此城鎮居民人均醫療保健支出越高,收入就越少,對商業健康保險有效需求就越低。
城鎮職工人均基本醫療保險支出對數對商業健康保險密度有顯著的正向影響,估計系數為0.722,這說明對城鎮職工來講,社會醫療保險與商業健康保險之間是相互促進的關系,社會醫療保險促使更多的人具有更高的健康風險意識,從而增加了對商業健康保險的需求。
在老齡化和雙循環新發展格局的雙重背景下,保險業的發展重在滿足高增量需求,提高保障,尤其是重點人群的保障。一方面,老年人群的商業健康保險需求旺盛,但目前市面上適合老年人的產品不多,要不斷加大創新力度,豐富如“高齡護理險”“抗癌險”等針對老年群體的健康險產品,有些老年人特定疾病應納入保障范圍內。另一方面,據《報告》顯示,60后群體受投保年齡影響,商業健康保險產品所能發揮的保障杠桿作用下降,該群體更多關注健康醫療服務資源的可及性,因此保險公司應重點加強健康產品與服務的緊密結合,推動醫療、養老、護理、健康管理等多領域相互融合,構建醫養康養相結合、多領域全方位的養老服務體系。
針對兒童群體的健康風險需求,要圍繞實際需求開發,比如殘障兒童保險、兒童特定疾病保險等,加大對兒童先天疾病、罕見病的醫療保障。同時,保險公司應正視人口結構所帶來的需求新變化。針對人口結構出現的男女比例失衡問題、家庭規模縮小等問題,針對新業態從業人員、城鎮化進程中出現的大量流動人口等群體的風險特征,應對市場所需,設計并推出適宜的產品,做好養老、健康、醫療等剛需保障領域的供給和服務,為擴大內需進一步提供支撐。
本研究發現,家庭經濟購買力仍然是影響居民購買商業健康險的關鍵性因素[9]。中國的商業健康保險客戶群體分化嚴重,由于經濟發展不平衡,尤其是受疫情影響,收入差距進一步拉大,實際購買力差異較大,購買意愿差異也較大,導致用戶分化較為明顯。很多居民因經濟因素,以及風險意識的限制,更愿意選擇低價、一次性購買的健康保險產品。因此,除了加大對社會公眾的保險教育和全生命周期健康教育力度外,更應該鼓勵保險公司從提高精算能力等專業化經營手段入手,促進開發適應廣大群體需要和支付能力的商業健康保險產品。目前大火的城市普惠型商業補充醫療險“惠民保”即體現了普通居民的惠民性保險需求。
政府部門應持續推進醫療保障制度向更高質量發展,促進基本醫療保險與商業健康保險的有效銜接,充分發揮商業健康保險的重要補充作用;進一步優化稅優健康保險,積極發揮商業健康保險個人所得稅政策等的引導作用;突出健康保險產品設計、銷售、賠付等關鍵環節監管,提高商業健康險公司的健康保障服務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