擁軍馬

王進

這是一匹背上有槍傷的棗紅馬——民政部門給它授予了“擁軍馬”的稱號。至此“擁軍馬”的美譽在全村傳開了。

原來1940年初，日軍相繼在劉石崗、范下曹一帶構筑據點，由偽軍第二路軍高德林一個營守備。八路軍血戰兩晝夜后，完成了阻擊日偽軍任務后，開始轉移。

這天晚上，遠處的炮槍聲響了一夜，下關村的財主馬湘子嚇得一夜沒合眼。幾天前，當得知鬼子來時，許多村民拋棄了家園，外出避難。馬湘子一是因為腿腳不方便，二呢，他也舍不得扔下家業不管。離家出走，圈里的馬可以帶走，可新建的房子、剛買的田地呢？因此，馬湘子不顧眾人的勸阻，把家人送出去尋求庇護，自己留下來看家。

馬湘子心提到了半空，不敢出聲，兩名背著槍的偽軍士兵一瘸一拐地走近門口，神情兇狠地往里看。“知道里面有人，快開門！再不開就開槍了！”見沒反應，兩名士兵用腳踹向大門，拉著“三八大蓋”的槍栓。

“馬湘子”見自己無處可逃，只好壯著膽子把門打開。馬上，兩名偽軍沖進院子，像一頭惡狼，四處張望，發現谷倉后面的兩匹馬，兩人歡呼一聲，徑直走過去，像是自己的馬一樣，把韁繩解開。

一個士兵看了他一眼，揚起眉毛喊道：“讓開，本爺要征用你的馬。”

馬湘子沒有反應。一名偽軍逃兵罵罵咧咧：“老子保護你們命都不要了，你他媽的連匹馬都舍不得，是不是想留給八路？”

說著，手一使勁，就把馬湘子扒拉到一邊。兩人牽著馬，揚長而去。

馬湘子嘴里罵著，一瘸一拐地往回走。想到那兩匹馬再也回不來了，心疼得眼淚都流下來了。

一整天，村子前面的路一直有部隊經過。先是敗退下來身穿黃色軍裝的偽軍，然后是身著灰色軍裝的轉移的八路軍。

馬湘子怕小紅馬也被搶走，干脆把它從棚里牽到正房里，怕它叫喚，又給它戴上了籠頭。

傍晚時分，槍炮聲漸漸稀落下來。突然，院門又被敲響了，有人喊：“哥，快開門，是我。”馬湘子先是一樂——是弟弟二狗，然后驚喜，轉而疑惑——前幾天讓他出去避難，回來了么？

馬湘子出去開了門。他被嚇到了——還有兩個男人，其中一個趴在另一個的背上。

二狗對那人說：“小張，你先把趙團長放下，在這兒稍等一會兒。”然后他走進院子里。

馬湘子恨恨地說：“馬被偽軍搶走了。二狗，你咋又回來了？”

二狗說：“我根本沒走，這兩天跟著八路軍打鬼子呢。哥，一匹馬也沒剩下？”

馬湘子瞅瞅門外的那兩個人，留了個心眼，沒敢說實話，問道：“你找牲口干什么？”

二狗指著門說：“受傷的是八路軍的趙團長，走不動了，他們想騎馬趕隊伍。”

二狗看了看哥哥，突然兩步跨過去，推開大門進入了正廳。看到小紅馬后，他高興地說：“哥，這里不是有匹馬嗎？”說著，牽著馬就往外走。馬湘子急了，一把拽住韁繩：“不行，咱家就剩下這一匹馬了，以后還得靠它干活呢，你不能牽走它。”

二狗說：“現在我管不了那么多了。鬼子很快就會追上來。如果趙團長不離開，就會落入鬼子之手。現在重要的是救人！”

馬湘子堵門，高低不讓二狗出門：“二狗，哥哥以后還指望它呢，你走吧。”

外面的八路小張聽到里面爭吵，進來一看這場面，馬上就明白了，他抱歉地對馬湘子說：“老鄉，事情緊急，我們現在確實需要這匹小紅馬，這樣吧，我們買下它。不過……”他頓了頓，窘迫地說，“我身上沒帶錢，等以后給你行不行？”

馬湘子堅定地說：“我不賣！”他心想，別說你沒有錢，有錢我也不賣，我這匹馬又聰明又聽話，賣了我哪里買？

小張又央求道：“是八路軍借你的，還能不還嗎？ ”

“不，這匹馬是我的命根子。”馬湘子緊握韁繩說。

二狗見狀，急了，上前從哥手里一把奪下韁繩，塞到小張手里，說：“小張，你們快走吧，再遲就來不及了，這兒你就甭管了。”

“擁軍馬”邁開馬蹄沖破日軍的封鎖線，一路狂奔，敵人不斷地向馬射擊……

點評：

這是一篇當下人們熟悉的戰爭題材的小說，但與同類作品寫法不一樣。作者把戰爭的場面放作背景，而寫了一件鮮為人知的事。全篇圍繞“借馬”還是”“護馬”這個中心線索展開，人物的心理寫得非常真實。通過實在的矛盾，來表現軍民魚水情，與傳統小說的寫法不一樣，是作品突出的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