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災(zāi)

夏末

“本臺插播一條最新消息，今晚7時，位于東安區(qū)一棟居民樓發(fā)生火災(zāi)，該居民樓發(fā)生火災(zāi)的原因，是因為家中停電，使用蠟燭過程中不慎掉落引發(fā)火災(zāi)。該居民樓里住著一對年輕的夫婦和一個小女孩，火災(zāi)發(fā)生時只有小女孩和她的媽媽在家。當消防員趕到時該名女孩的媽媽已經(jīng)在大火中身亡，小女孩被救出時身上裹著一塊濕窗簾布才僥幸逃過一劫。

據(jù)附近居民反映，東安區(qū)是在今日下午兩點停電的，可是五點多鐘下班回來，只看到電線桿旁放著工具箱，卻無人在維修。”

李景燃猛然驚醒，感覺后背陣陣發(fā)冷。旁邊的妻子似乎察覺到什么，打開了床頭燈：“又做噩夢了？”

李景燃的沉默印證了妻子的話：“這件事都過去這么久了，再說那只是一個意外。”

對于當年的事李景燃一直耿耿于懷：“如果當時我沒有離開的話，那場火災(zāi)根本不會發(fā)生。”

林婕這天一回到家就倒頭大睡，可怎么也忘不了那個畫面。對，她今天看見那張陌生面孔了，那張面孔看起來和平常人沒什么兩樣，可對她來說卻是那般的猙獰，像是陷入了無止境的黑暗里。

她閉上眼陷入回憶的漩渦里，在漫長看不到盡頭的黑夜里，她蜷縮在角落無聲地抽泣，已經(jīng)記不清這是第幾次了。她太困了，此刻多么想睡過去，可是她不敢睡，她恐懼卻又不得不屏住抽泣聲，聽從另一個房間里傳來帶著哭腔的哀求聲，和撞擊地板的聲音。

林婕是一位就讀法律專業(yè)的學(xué)生，人送外號“棘速手”，從大三開始，凡經(jīng)她手的案子，無論有多棘手，她總是能用最快速的時間解決掉。畢業(yè)后她和朋友合伙開一家律所，無論多小的案子她都接，特別是感情糾紛、離婚訴訟類的案子她格外上心。

一年后，林婕以受害人的代理律師身份出現(xiàn)在法庭，被告人正是她的親生父親——黃永。

19年前正是她的親生父親把她的母親林晗至于死地，她是當年唯一一個在場的知情者。林婕8歲那年家中失火，根本就不是什么蠟燭掉落引起的失火。自林婕有記憶以來，那個人就常常對母親施暴，經(jīng)常半夜把正在熟睡的母親拉起來打，這一折磨就是到天亮。停電那天他倆因為一點小事意見不合，再演變成激烈爭吵，到后來母親拉著她要離開這個令人窒息的地方。他一把揪住母親的頭發(fā)，拿著蠟燭揚言道：“只要敢踏出這扇門，我今天就讓你死在這里！”

三個月后林婕照著信封上的地址寄了一封信出去：“您好！不知您是否還記得我？也許您可能看不到這封信，但還是想親自跟您說一聲：謝謝！謝謝您這么多年來一直資助我的學(xué)費，這個世界對我來說是殘酷、無情的，在多少個夜晚里，我像一個被囚禁的軀殼，黑暗就像無底洞一點點把我吞噬掉。當我在最無助的時候，是您讓我覺得原來這個世上某個角落還有一個人在默默地關(guān)心著我。盡管童年的遭遇讓我留下了無法抹去的陰影，但是因為您，我愿意去相信并善待他人。”

李景燃14年前是一位電力搶修員，當時他正在東安區(qū)一帶維修電力線路老化的問題，突然接到妻子的電話，說3歲的兒子在幼兒園不見了，他顧不上手里的活兒，放下工具箱就走。當他再次返回現(xiàn)場時，看見居民樓冒著滾滾的濃煙，周圍兩百米內(nèi)拉起了警戒線。隨之從里面抬出一個燒得面目全非的女人，而旁邊的小女孩只是怔怔地盯著眼前的一幕。

盡管發(fā)生事故后電力公司和李景燃個人對受害者做出相對應(yīng)的賠償，但這件事始終是李景燃心里的一道坎兒，如果不是自己擅自離開崗位，就不會有人在傍晚因使用蠟燭時不慎掉落而發(fā)生火災(zāi)。

這么多年來李景燃一直在盡自己所能彌補當年的過失，14年來每年都會通過郵局寄去一封信。

點評：

小說的作者在敘事上顯示了比較高的技巧：一場火災(zāi)，其間實際夾雜著很復(fù)雜的事情，有懺悔、有熱情的資助、有情仇、有兇殺。各種事件，像藤一樣扭結(jié)在一起，但作者卻敘述得詳略得當、有條不紊，非常清晰。同時，一個常見的事故，作者沒有簡單地處理與寫成一篇新聞報道，而是從中揭示了各種不同的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