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埃的奇跡（組詩）

張高峰

離散而盡

生翅的云，將永有垂聽

它祝禱于沉默，被撿拾的詞

將是無始無終的空缺

未到來的織物

也許將是那回旋于風里的音

仍行走在

迢遞的山脈，影子與寂滅

將是一種星象的偉大弧度

方死方生，永古不滅，跟隨

而去的光

也將于巨大的深淵里生長

如有人于明亮的黑暗之中，向你

傾聽，更深寂的凝視

與無上的哀憫

墜落凡塵之物

也將進入超脫的河流

猶如夜擁有一顆死亡的頭顱

熾熱

燃燒的幽藍明滅，踏歌而行

生與變難

間的量度，緣何聚散如古靈不語

是否仍有一種補寫

于滅度之后伊始

星辰如昔

我們面對著星辰的謎語

他們教我們啞語

用霜花般的秋色

而紫氣奔流，涌向無人的居所

引入光芒

川流如同透明如同靜止

自蒼樸的往視之中，至柔而無際

相遇即為歸去，用心的藤蔓，

是誰透過無望的詞，將長路之風

引入無垠的浩瀚，像追憶閃耀

被置于眉案之間，持守著，辨認著

水與火的光焰

蒼白而清澈，寬闊而深遠

遲久而不至的事物

那些曾呼喚的聲息

也消逝了，會聚之光漫開

永恒地穿過

向未知里擴展——擴展——

萬有如在弦上

我們望見亙古的悲歡

在命運之象中

回響起伏，周而復始

落日與陸地

陌生的風永在奔流，像巨大的光

久遠地穿過我們

而是什么，委身于

落日渾圓之中

將水聲擊起，騰挪跌宕

向你而來的是無盡的會聚與給予

是日光以測度永恒之手

向此而來

盛放思想的陸地，在沉默里

輪回而自生

是與時光相對弈的白發

永無完成，永在承接

如心源內曜的哀

自此無別，流轉于寂歷潮岸

而于碎浪里

無邊地行進——行進——

終日守望的泥土與巖石，是否

也曾迎接來自空氣的信函

以無聲入玄耳之聽，遙接吹息

莽荒而踉蹌的腳步

在奔赴死與生的輪回

無人，始覺扭轉不可聞聽的長嘆

陶土之錦

猶如一朵虛無之花，絢爛地打開

無人之臉龐，無時之幻念

終坐忘于

浩茫度脫之長逝，誕生與寂滅

永是追憶里蘇生，而將山川相連

這是遠在秋水之上的獻予

與眷戀

有不可而盡之時

眼睛之泉的啜飲里

他們自成其身，宛若光輝

宛若塵靈之氛

黑暗里淬結的焰火

不眠不息的凝睇

森林幽魅，如夜梟，如猛虎

運行不殆

大地自成其身

自幽然之面孔而現

永不可抵達，仿若山向天空升起

孤寂之中的花，兀自玄想而落

失散而不可復，來回而去

彼此遺忘

彼此凋零，塵埃里安放

永久的呼吸

永有承受之中的事物到來

流動的形體

芳馨可聞，寂靜沒入遠水之間

像凝結光粹般的國度

詞語乃有微隙之聽

留于神跡隱秘的聲響

柔和的云團

漂浮移行在黑白的田野

過于久遠

一切重又聚合

在轉化未盡的流動之中

那些合攏而逝的事物，也曾

安詳于一棵山樹的溫度

在無邊的沉落，懸空所愛

月如倒影，分作兩身，化為虛空

諦聽亦不可得，飄落于周玄之形

似樂幻化，徒然變生，而終是

穿越一脈清澈，在消失處重現

仿佛隕落星辰煉化之哽咽，為火

所沖洗，所點化

隨風而往，無念而至

斷滅之間，輕叩空無之門

凝視里消失

空蝕幽觀

水曾擁有一派玄想，越無形

之空，而如連歌，凝于語言之淚

鏡中之紋，涌現青浪

落葉而下的寂

延伸著無遮無阻的冥音

翻動空幻之骨

為塵所棄，為翅所生

在魚空游云朵之間

原是退落的天水之聲，兀自往復

無從系泊，無從觀想獨聽

只是長望

幽空青影永恒地漫過——

漫過——

而迷失于萬籟造化之間

太古抱著白日

終是行走

行走于泛濫無形的生與死的明滅

沉沒于自身之下

乃與夜漏無聲更迭

流水送遠月

在隱匿的松風生別間

但聽沙隨夜轉

但聽山麓橫過長空

還有什么顏色漸已褪盡

那等待于此

無從告別的荒靈

有著細碎花瓣的光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