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客為主
——《真愛至上》里的三個不完美的愛情

湯雨軒

（暨南大學 廣東 廣州 510632）

導演理查德·柯蒂斯究竟以何種情懷點綴這三個“不完美的愛情”？人人都向往喜而非憂，正如人人都熱愛圓滿。但缺憾又是人生難免遇到的擱淺：求而不得的愛情，深郁現實的愛情，幡然頓悟的愛情……這三種愛情被摻雜了更細膩的悸動，才會將劇情推向飽滿，讓主題走向豐富，順延愛的尺度。甚至反客為主，以最高的哲思化悲為美。

一、“不完美的愛情”飽滿劇情

淺看，《真愛至上》里似乎都是類似童話般的愛情；再觀，三個向現實妥協的不完美愛情是斷臂的維納斯，在影片這座博物館里以瑰寶之姿直擊人心。

馬克愛上了朋友的妻子朱麗葉，在愛情與友情，欲望與道德里，他都選擇了后者。在求而不得的痛苦下，他只能讓自己不去觸碰，所以他從未與朱麗葉說話，甚至故意疏遠。困惑的朱麗葉看到由馬克所拍的婚禮錄影里全部都是自己的特寫鏡頭時，她什么都明白了。在圣誕夜前夕，馬克以展示紙片的形式向心愛的女人表白，且無憾。這個故事法力無邊，永遠沖擊著觀者的淚腺。人間煙火，數不清的愛情，明的，暗的，通通都化為塵，混為土。漫漫人生路，求而不得的愛情最后都變成了石頭，被每一個人放在背包角落，不曾翻起，卻永遠感覺得到它的重量。對于現實生活中的普通人來說：能與雇主戀愛的清潔工是百分之一的概率，能與首相戀愛的灰姑娘是千分之一的概率；但有過求得不得的愛情卻可能是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概率。導演全然深知自己不是在拍童話故事或是幸運兒的誕生，而是在拍普羅大眾所共有的情感，真實的情感。這一劇情安排是跌宕起伏里的“伏”，正如人物形象需飽滿，劇情同樣需要。在一條水平線里是無法有分支的，觀眾需要一個轉彎，才能到下個路口，才能更接近“真愛”之路。

影片還有一對“走散”的男女——薩拉和卡爾。薩拉傾慕卡爾已久，終于在舞會上與卡爾兩情相悅，到了薩拉家，兩人情到濃時被薩拉唯一的親人——生病的弟弟的電話三番五次打攪，兩人以尷尬結束這段夭折的愛情。薩拉在圣誕節前夕開心地圍上弟弟送給自己的圍巾，卻還是難掩她的憂傷。被現實限制與打斷的愛情在真實生活中同樣不在少數，影片在這里求得觀眾的感同身受。在其他幸福歡樂的劇情里，它是第二個“伏”，甚至在影片結束后，觀眾會驚醒還有一對男女，他們就這樣嗎？他們就這樣吧，為什么會這樣呢？這是導演交給觀眾的任務。因為缺憾，所以被銘記。

關于薩拉上司哈利的是第三個“不完美的愛情”。他被下屬蜜雅勾引差點上當，好在妻子的質問讓他幡然醒悟，最終回到了妻子身邊。對比起其他的愛情，這個顯得沒有那么“單純”。它更像是針對現實世界里事業有成的中年男子所可能遇到的現象還原到影片，“出軌”不僅僅指身體，還指精神。對美好事物的追求，對新鮮感的情有獨鐘，對責任感的認知，都是一個人成長所必定會有的。盡管哈利在愛情里有過“跑偏”，但在妻子的點醒下，他再次步入正軌。若要給愛情加一個形容詞，那這一個愛情應該是“有雜質的”。但正是有了雜質，才對觀眾同樣起到點醒作用：及時清醒，適時原諒。婚姻里的愛情，更加需要成長。

三個“異類愛情”帶來的劇情飽滿度使得它們在影片里占有舉足輕重的地位。

二、“不完美的愛情”豐富愛的主題

小男孩山姆對父親說：“我要為愛撞到頭破血流”引人發笑。是的，較之其他愛情，前文的三個愛情沒有這么“隨心所欲”。顯而易見的是，正是那三個“異類愛情”，才使得影片“愛”的主題更多元化。

前文的三個愛情不能被稱為愛情，只能概括為“愛”：馬克對朱麗葉的愛，是單相思，是每一個暗戀者的內心活動。朱麗葉是他好朋友的老婆，馬克對朱麗葉的愛是不能見光的感情，其實，這又何嘗不是現實生活中出現過的情況，兩個人之所以能成為好朋友，是因為兩個人的三觀、審美、興趣類似，而在愛情里，也是兩個人能夠契合，朱麗葉既然能博取馬克朋友的愛，自然也能博取馬克的愛，相似的人難免喜歡相似的東西，馬克知道他的感情會傷害三個人，所以他選擇沉默、逃避，甚至他發現他對朱麗葉的愛不是真正的愛，是出于和朋友一樣的“愛屋及烏”或者是他從內心自然而然喜歡朋友所喜歡的東西，在想明白后，他以最浪漫最成熟的方式表達了內心，祝福了他的愛。所以，每個人都有愛與被愛的權利。薩拉對卡爾的愛蓄謀已久，而卡爾對薩拉的愛卻更像“見色起意”，醉酒后的卡爾并沒有完全為薩拉考慮，而是想滿足自己的欲望。這段令人惋惜的“辦公室戀情”無疾而終，薩拉始終把弟弟放在第一位，因此，她選擇的是親情。導演諱深莫測地給了少女們一大忠告，愛上一個人一定要觀察他的人品，薩拉對于卡爾是純潔的欽慕，而卡爾能在醉酒后與薩拉這般親密，說明卡爾沒有給薩拉尊重，卡爾看重的是欲望，看重情感的薩拉對于這種局面是失望和幻滅的，還有一層意思是，薩拉生活艱苦，還要照顧弟弟，她無法認真投入一段感情，對于愛情來說，物質基礎和“自由”具有舉足輕重的地位，卡爾對于薩拉而言，是“初戀”一般的存在，是懵懂的、易碎的“愛”。圣誕夜是要跟最愛的人在一起，薩拉做出了選擇，對親情之愛的臣服與守護。哈利經歷了試圖出軌到幡然醒悟的過程，他的身份與馬克、卡爾不同，他是一名丈夫，也是一個爸爸，是“家庭”兩個字守住了他的心猿意馬。若說愛情，更多的應該也是親情。他對家庭的愛已經不允許他像小男孩山姆一樣“隨心所欲”，只能像馬克一樣見好就收，像薩拉一樣擁抱親人。

三個人的不完美的愛情是愛情本來的樣子，愛情是一顆種子的時候，難免愛上身邊的人，就像是馬克愛上朱麗葉，好不容易認真愛上一個人，卻發現那個人不是自己想象中的樣子，這就是在愛情初期里的跌跌撞撞，給自己愛的人加上了光環，就像卡爾和薩拉，在感情平淡的時候，難免追求刺激，被一些外來的東西引誘。如果能保持初心，相信愛情最初的模樣，遵守承諾，牢記誓言，和妻子漫步在夕陽下，是最好，就像是哈利，人經過了這三個坎，才能真正領悟愛情的含義，在心靈奇旅里找到愛的含義。

無論最后他們有沒有得到愛情，但是他們都擁有了最重要的東西。于馬克而言是勇氣，于薩拉和哈利而言，是親人。他們借著愛情的軀殼孕育了屬于他們的東西。正因如此，《真愛至上》關于“愛”的主題才會燦若繁星，才會讓每一個觀者在影片里找到自己，愛就這樣紛至沓來。

三、“不完美的愛情”順延愛的尺度

影片由10 個故事構成，它們結合成一個愛的成長與輪回。

小男孩山姆、“丑男”柯林→卡爾、首相、動作片男演員杰克→詹米→哈利→馬克、歌手比利→小男孩山姆的繼父丹尼爾就是愛的完整飽滿的過程：

小男孩山姆只是簡單地想獲得所喜歡女生的關注，柯林雖長相不佳，但想找到真愛，于是去美國吸引女孩，他們是“愛的鏈條”首段。卡爾的欲望超過愛，首相是在追求娜塔莉，杰克沉浸在他所愛慕者的吻里，他們來到了第二段——想得到。發現妻子出軌后的詹米獨自居住，與自己請的清潔女工感情逐漸升溫，因語言不通，詹米開始學葡萄牙語，最后向清潔女工求婚，這是第三段，想付出。哈利回到家庭后，他走到了第四段，他想明白了。馬克深諳“朋友妻不可欺”，也深知自己的內心，于是他與自己達成和解；歌手比利在圣誕夜沒有狂歡，而是去找陪伴他20 幾年的經紀人，定義了友誼的愛，馬克和比利來到了接近末端的第五段，想通透。而小男孩山姆的繼父丹尼爾，在喪妻后情緒低落，直到與繼子同學的母親不期而遇，眼里滿是驚喜，他讓觀眾知道，不論年齡，不論經歷，愛是與生俱來的能力，并且永遠不會被毀滅，他學會了重新去愛，也就是“鏈條”末端，再去愛。而“再去愛”的下一個鏈條正是“想吸引”。這是一個循環，一個愛的過程。

而歸屬三個不完美的愛情的三個男主角：馬克、卡爾、哈利分別位于“愛的鏈條”第二、四、五段。三個異類愛情占據“愛的全過程”的半壁江山，展示了每一段愛里原生態的想得到、想明白、想通透。這是每一段愛里最精華的組成部分。

愛的尺度在《真愛至上》里不是大或小，而是流暢與完整。三個不完美的愛情穿針引線了愛的成長與輪回，還原了“愛”最真實的模樣。

這三種“不完美”的愛情體現導演的“理性評析，溫暖關懷”，導演理性地把這世間完美、不完美的感情一一呈現，完美的愛情不用說，不完美的就是一些“人之常情”的、陰暗的情愫，既然存在就一定有其道理可言，導演高度還原不同情況里各種人物的處理，情愫是無法控制的，而理性有時候可以控制情感。愛情本來就是雜亂的，它包含了很多東西，最原始的愛、人情、親情、面子、物質都可以組成愛情，面對真相的愛情，是自慚形穢，愛情不是那么完美的，連人的情感都是不完美的、不可控的，更別說世間萬物，愛情的不確定性和復雜性，教會大家的是珍惜和負責，完美中的不完美才是完美。

四、結語

在135 分鐘里，筆者獨鐘情于這三個“不完美的愛情”。它們是完滿里的殘缺，是水墨畫里的留白；是“無”中生“有”。有了它們，才有了穿透銀幕的感同身受，才有了對愛最細膩的呼喚。

三個“異類愛情”是遙不可及的童話故事里的近水樓臺，是《真愛至上》里隱含的“真正的愛”，是最接“地氣”的愛情本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