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建光
那是1947年早春,在閩江邊一個舊碼頭邊,兩位青年以約會的形式進行秘密約談。女青年二十六歲,圓臉龐,留著齊耳短發,一雙眸子在寒冷的夜空下閃著星光,注視著她的上級、城工部部長莊征,卻不知如何回答他的問題。去年她被特務機關列入黑名單,只好中斷學業,離開福建學院法律系,轉移到中共閩侯縣委機關工作。不久前聽到消息,城工部根據省委的指示,準備動員在校學生返鄉發動群眾,開展革命斗爭,但沒想到組織上要派她回家鄉創建尤德永工委。她的思想準備還很不足。當然,莊征不是草率做出這個決定,知道她到福州讀高中期間,接觸到延安寄來的進步書刊,考入福建學院后開始參加地下黨組織的各種進步活動,加入中國共產黨,當選學院婦女會主席,也算是一位“老革命”了,對她比較信任。但今天的表現出乎意料,見對方還在猶豫不決,莊征催促道:“廖懷玉,你想好了嗎?”
一般來說返鄉工作不會有太大阻力,但廖懷玉的家鄉很特殊,她對它既愛又恨,因為那里是國民黨軍隊第五十二師的發祥地,是那支軍隊的首領盧興邦、盧興榮兄弟的老巢,是反動勢力頑固盤踞的核心地區,她將直面風雨。如何開展工作,對一個剛走出校門不久的姑娘來說,無疑是巨大的挑戰。廖懷玉十分敬佩眼前這位年輕的城工部部長,聽說他在江西鉛山縣河口地區任政治交通員期間,與妻子忙于收集軍事情報,由于當地氣候寒冷,深夜回家時發現兩個月的嬰兒竟然被凍死。這就是嚴酷的地下工作,單靠勇氣和膽量肯定不夠,還需要信仰的力量。她體會得到人們對生活不至于失望,就是因為有像莊征這樣的人,用青春和生命把黑暗阻擋在別人看不見的地方!廖懷玉是一個性格剛毅的人,七歲入私塾時家里就給她定了娃娃親,她以死抗爭,父母親不得不妥協。九歲那年自作主張跑去念新式學堂,十六歲考入縣城初級中學,畢業后來到省城讀高中。她本想讀書有個美好的前程,當局卻不顧和平的呼聲,發動內戰,只好離開心愛的校園。她抬起頭看了一眼岸邊雜亂的漁船,一陣冷風從領口灌入后背,緊縮了一下身體,對一臉嚴肅的莊征部長點了一下頭說,我服從組織的決定。第二天,廖懷玉與同村青年、城工部學校工作委員會交通員廖逢卜踏上征程。
驚蟄剛過,廖懷玉踏著隆隆的雷聲,回到生養她的故土尤溪縣竹峰村,這一刻,她愈加清晰地意識到,創建尤德永工委是她必須承擔的使命。廖懷玉家境不錯,父親廖正財善于經營,母親也懂得當家理財,因此她兄弟姐妹從小都得到良好的教育。弟弟廖光國在村里任小學校長,受她影響,于去年加入地下黨,為她回家鄉工作創造了便利條件。她以在竹峰小學辦夜校為掩護,建立活動據點,培養骨干分子。短短一個多月,就把縣政府社會科科長吳濟人爭取過來,吸納為中共黨員,在敵人內部布下眼線。沒多久就在竹峰村秘密召開黨員會議,宣布成立中共尤德永工委。廖懷玉任工委書記,工委主要成員陳孝廉負責尤溪工作。一切似乎都很順利,但卻面臨巨大的困難。由于黃國璋游擊隊被敵軍圍困于戴云山,廖逢卜到德化后無法與他們取得聯系,廖光國去永泰與饒云山游擊隊接頭,也沒有成功……開局不利,廖懷玉決定立足尤溪,尤、德、永三縣工作實際上只能圍繞尤溪一個縣開展。工委首先在尤溪縣境內建立三個聯絡站,培養一批熱心革命的積極分子為耳目。
竹峰村以盛產毛竹聞名全縣,有大大小小數十余家造紙作坊,老百姓特別能吃苦。他們白天上山砍竹劈青,晚上到竹峰小學夜校學習。人勤春來早,這一年燕子也特別早回到竹峰村。先是發現斜風細雨中一兩雙翅膀舞動,幾天后便聽到校舍屋檐下燕語呢喃,放眼望去,全是它們銜泥筑巢的忙碌身影了。廖懷玉也閑不住,晚上在夜校講授文化知識,白天深入竹山和紙廠,向工人宣傳革命道理。加上父親是個有聲望的鄉賢,她漸漸受到家鄉父老的歡迎,站穩了腳跟,夜校學員從三四十人發展到七八十人。通過工人運動中涌現出來的積極分子,發動竹峰村周邊七家造紙作坊七十多名工人,舉行罷工。同時,以開明廠主廖鴻聲為政治攻心重點,通過他動員其他廠主,支持革命活動。一些廠主被迫減輕工人勞動強度,提高工資,使勞動人民增強了革命信心。廖懷玉明顯感覺到,蟄伏在家鄉各個角落的春天氣息開始萌動。她準備以此為基礎,發展革命武裝力量。
這些舉動引起了尤溪縣當局的警覺??h黨部書記長張河京聽說廖懷玉曾經就讀于尤溪初級中學。他這天一大早手執文明杖,身著灰色中山裝,左胸袋上方別著一枚國民黨黨徽,緩步走進校長室。詹啟元校長上下打量了半天,目光停留在他锃亮的皮鞋上,忍不住笑道,張書記長真是黨國形象的代表啊。張河京見他說風涼話,嚴肅道,有正經事找你。詹啟元依然用吊兒郎當的腔調說,我不過是個掛名的縣黨部執行委員,找我商量什么黨國大事?張河京單刀直入地說:“廖懷玉前幾天潛入縣城,保安警察中隊實行全城搜捕,居然被她逃脫了。你說說這個女人的情況,難道有三頭六臂?”詹啟元搖頭晃腦道:“知我者希,則我者貴,是以圣人被褐懷玉。匿寶藏懷,不以示人也。想不到,想不到??!”張河京對他那一套極不耐煩:“不要之乎者也了,快說說她的情況?!彼闹懒螒延衲翘炱鋵嵤窃谡矄⒃才畔卵b扮成教員,混在去城郊實行社會實踐活動的師生隊伍里安全逃脫的,他急有何用?張河京見他不動聲色,著急道:“快說說,快說說。”詹啟元仍然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不徐不疾道:“廖懷玉出生于竹峰村一個富裕家庭,學習用功,成績優異,想不到她竟然走到另一條道上去,可惜了,可惜了?!?/p>
張河京失望地回到縣黨部,與縣長姚慈仁、參議長洪鐘元分析后認為,竹峰鬧罷工與廖光國有很大關系,只要抓住此人牛鼻子,一切都能迎刃而解。當局已證實竹峰小學每年有三百擔田租收入,除了教員工資和辦公經費開支,盈余很多。各方面跡象顯示,富余部分錢糧可能用于支持共產黨活動。洪鐘元說應將竹峰小學一分為二,限制廖校長獨攬財權,斷掉經費,那些個小螞蚱沒有了動力,就蹦不高了!
廖懷玉立即做出應對之策,一方面派人做縣里頭面人物的工作,一方面發動一百多人簽名上書反對分校。此舉雖然保住了竹峰小學,但也進一步引起當局的警惕——一個在鄉村辦夜校的女子,居然鼓動群眾向政府請愿,必有來頭!把廖校長抓起來審問,搞清楚后臺老板是誰,不能再容許這幫人胡鬧了。
轉眼間到了夏天,廖光國與表侄、東山小學教師蔡宜聚等人,參加在縣城舉辦的暑假教師培訓班,住在大興客棧。那天中午見客房里沒有其他人,他高興地向對方描述與富人做斗爭的情景。蔡宜聚深受鼓舞地說,有錢人更怕死,欺軟怕硬,又不解地問道,辦夜?;ǖ昧硕嗌馘X?廖光國向他詳細解釋說,工委的活動經費要自籌,花錢的地方很多。此時的軍事形勢發生了重大轉變,即便是反動勢力盤踞的尤溪縣,也有越來越多的青年傾向革命,廖光國趁機鼓勵他:“我們一起干,教書能有什么出息,你在東山小學秘密建立一個聯絡站,為工委以后的工作提供方便?!绷喂鈬窒蛩剂藥讞l工委紀律,兩人下樓去吃飯。路上被東南小學吳頓興老師截住,著急地說黑狗子準備抓捕廖光國,叫他趕緊逃。廖光國顧不上吃飯,空著肚子狂奔出城。他逃回竹峰后,撤銷校長職務的文件緊隨其后下達,縣政府派傅榮接替了他的職務。新校長傅榮是洪鐘元一手栽培的中統特務,十分狡猾,表面熱情厚道,不論與老人還是婦女,都能交心。他混進竹峰村,無疑給永德尤工委制造了很大麻煩。
挫折接二連三,廖懷玉弟弟的校長職務剛剛被撤銷,她又接到城工部來信,大意是說閩東工委書記林立同志被捕,敵人從他身上搜出廖懷玉從黃阿竹商店寄出的信件,讓她馬上回福州,以防不測。廖懷玉認為她與林立接觸不多,那封已記不清楚詳細內容的信件,不會對她構成太大的威脅。她心里十分明白,通知她返回福州,顯然是組織上對她的保護,避免遭到反動派的毒手;如果她馬上離開,家鄉革命斗爭的基礎就會受到敵人破壞,損失不可估量。是走是留?一走了之,當然能夠全身而退;留下來,意味著有生命危險,同時還可能因為違反紀律要接受處分……返鄉工作剛剛有點頭緒就匆忙離開,等于是前功盡棄,她心里一百個不情愿??!廖懷玉此刻仿佛看到閩江邊那個舊碼頭,看到莊征剛毅而嚴肅的表情,她下決心要像莊征那樣把黑暗阻擋在別人看不見的地方,父老鄉親才有奔頭。她果斷撤銷水南黃阿竹商店聯絡站,銷毀資料,又馬不停蹄趕到開辟不久的東山小學據點,通過表侄蔡宜聚與東華小學陳琦取得聯系,建立東華小學聯絡站。廖懷玉計劃以東山為中心,把南陽、東山、東華、西華連成一片,以便將尤德永工委移駐這一帶,轉移工作重心,組織游擊斗爭。她準備把這些事情安排妥當后,再回福州。
不料,新校長傅榮消息靈敏,馬上把情報送給洪鐘元。幸好,吳頓興從保安中隊內部得到消息說敵人準備開赴東山,于是連夜通知廖懷玉轉移。廖懷玉很清楚隱蔽戰線的工作,每一步都如履薄冰,遂展開了冷靜而英勇的行動。她的侄子蔡宜聚以收租的名義,把她護送到埔寧村,藏在佃戶家中。而后,廖懷玉取道尤溪湯川吳嶺頭,與同學張克云取得聯系。張克云的岳父、湯川頭面人物吳冠三和廖懷玉父親還是世交,廖懷玉小時候隨父親到過吳府,加上張克云是她同學,當她擺脫敵人的追蹤來到吳府時,頓時獲得了倦鳥歸巢般的溫暖。廖懷玉向吳冠三和張克云分析當前形勢,還爭取讓吳冠三支持地下黨工作。
廖懷玉剛剛撤到埔寧村時,縣黨部書記長張河京帶領另一路人馬,撲到竹峰村,包圍了她和廖逢卜的家,翻箱倒柜,鬧得雞犬不寧。廖逢卜母親見他們氣急敗壞的樣子,從廚房端出一大陶缽涼茶求情:“火大傷肝,氣大傷肺,子女大了不由娘。你們也是當差的,不要為難我這個老太婆了,來來來,大家喝一碗涼茶壓壓火氣?!睆埡泳┳ゲ坏饺?,也搜不出什么有價值的東西,擺出一張冷得像11月初霜一樣的臉孔對老太婆說:“你知道孩子犯上作亂該當何罪嗎?家長也難脫干系。今天先放你一馬,一有消息要立即向政府報告?!绷螒延駭喽〝橙诉@次抓捕行動,是傅榮在背后搗鬼,不拔掉這顆危險釘子,怎么放心一走了之呢?新學期開學時,廖光國揪住了傅榮好色的辮子,通過當地開明紳士和群眾,將他以“強奸婦女”的罪名告上法院,趕出竹峰村。廖懷玉在吳嶺鄉住了近兩個月,這時松了一口氣。吳冠三很同情廖懷玉的遭遇,勸她不要冒險鬧革命,說弄不好廖家會敗落在你手里。廖懷玉雖然身陷險境,但并不畏懼,她說這個世界上只要還有人吃不飽穿不暖,就有人鬧革命。吳冠三看得出眼前是一個胸懷大義的女子,還真是被褐懷玉,揣著一顆仁愛之心,不愧廖正財給她取名“懷玉”哪。他自言自語道,正財兄,你我都老了,社會要靠懷玉這一代年輕人去推動了。他想,既然說服不了她,干脆做個順水人情,推薦香湖鄉鄉長賴天濟協助她工作。第二天,廖懷玉在吳冠三陪同下,去香湖拜訪賴天濟。對方快言快語道,幫他除掉陳阿忠這條狗,讓他干什么都行!賴天濟有機會打入敵人內部,并掌握一個小隊武裝,對開展革命活動十分有利。但廖懷玉看得出來他報仇心切,有點猶豫,繞了一個彎子說,謝謝你對我的信任,待我向上級請示后,再做安排。
拔掉了傅榮這顆釘子,廖懷玉心情愉快奔赴福州時,距接到城工部通知已經三個月,她再也見不到莊征了。交通員告訴她莊征背叛革命,已經被處決。她像被突然澆了一瓢冷水,從頭頂涼到腳底,打擺子一般,兩片嘴唇不停哆嗦。莊征叛變?這怎么可能?她在心里打了一百個問號。廖懷玉聽完新一任城工部部長李鐵對事件的簡單通報后,帶著疑問到永泰向省委曾鏡冰書記匯報和請示有關工作問題。曾鏡冰說,我們正著手成立閩永尤中心縣委,準備任命林汝楠為中心縣委書記、陳世明和你為中心縣委委員。組織決定由你繼續負責尤溪方面工作,在時機成熟的時候成立尤溪縣委,進而奪取政權。這年11月,廖懷玉從福州返程,途經吳嶺鄉時再次到吳冠三家,并約見賴天濟。他們二人雖然同情共產黨,但對投身革命顧慮重重。她做了耐心細致的工作,一一解答對方提出的問題,最終獲得了吳冠三等鄉紳的支持,順利在吳嶺鄉車門坑自然村林家大厝,建立地下聯絡站。她隨后又向賴天濟傳達省委的意見,重申在縣保安中隊工作必須堅持的原則,曉以利害,約法三章。
閩永尤中心縣委機關設在閩清,與尤溪吳嶺鄉毗鄰。香湖、俾溪等與吳嶺相鄰的幾個村子,都成為地下黨的活動區域,并波及閩清縣東洋、寶峰等周邊各村,其中有三個村成立了武工隊,斗爭勢頭強勁。第二年1月,廖懷玉與姜寶珠、廖逢卜三人再次到福州,向林汝楠匯報工作,不巧林書記去南平,沒有見到面。廖懷玉轉道去參加城工部會議,姜寶珠與廖逢卜暫住在福州上洋村等候。
李鐵在會上通報了楊瑞玉于去年10月5日被處決的消息。城工部成員大多為青年知識分子,在莊征被處決后心情沉重,期待上級對省委提出忠告時,哪想到晴空霹靂再次炸響。今天是楊瑞玉同志變成了敵人,明天會是誰?與會人員陷入迷惘。楊瑞玉在福州文山女子學校讀書時就加入中國共產黨,在江西鉛山因叛徒出賣被捕,直到抗戰勝利國共閩北談判時才出獄。她也因“內奸嫌疑”受到牽連被處決,與莊征被處決僅僅相隔一個月,難道革命組織也搞株連?城工部部長李鐵面對同志們的質疑,淚珠從臉上滾落,像兩滴血掛在嘴角,他痛心疾首地說,我們也無能為力,只能服從上級領導的決定。會后,廖懷玉帶著沉重的心情,與姜寶珠、廖逢卜悶悶不樂又踏上征程。適逢大寒節氣,這一天他們來到海拔八百多米的車門坑自然村,中共尤溪縣委在冰天雪地里宣告成立。廖懷玉任縣委書記兼武裝部長,蔡龍崗任組織部長,廖光國任宣傳部長,姜寶珠任婦女部長。此時,縣委的經費十分困難,蔡龍崗說他的人事關系還掛在美國新聞處上??偛?,前幾天接到通知,叫他到上海補領欠發的工資。廖懷玉聽說這筆錢數目相當可觀,可以暫時解決縣委經費問題,馬上安排他去上海。廖逢卜在尤溪縣委成立后,也秘密潛回到竹峰村。他那年才十九歲,在福建學院附中加入中國共產黨,擔任城工部學委交通員,常常往返于福州各個學校之間傳送文件,機智靈活的表現為莊征所賞識。去年6月底縣保安中隊在竹峰村撲空后,他就開導父親說,那些人外強中干,只要我們挺起腰桿,沒有什么好怕的。這次專程回家,廖逢卜又說服父親變賣田產,籌款為游擊隊購買槍支彈藥。尤溪縣委的工作在極端困難的條件下,逐漸打開局面。
又一個春天來臨了,但等待他們的不是想象中的春暖花開,倒春寒不期而至。3月中旬,閩永尤中心縣委通知廖懷玉和蔡龍崗到閩清二都開會。因為蔡龍崗赴滬未歸,她便帶領剛剛發展的新黨員陳國正冒雨赴會,趕到麟洞時會議已經結束。閩清縣委書記陳世民簡單傳達了會議內容,并透露閩清縣委準備組織一次劫船行動。廖懷玉提醒他說,軍事行動一定要周密部署。陳世民和閩清縣委委員劉忠瑤都認為,劉志德富有斗爭經驗,很熟悉這一帶情況,十拿九穩。其實,危險已經迫近,廖懷玉以女性特有的敏感,不無擔憂地反復叮囑他們,小心駛得萬年船,一定要謹慎!當晚九點左右,離隊數日的黃振琛突然回縣委機關,劉志德被蒙蔽遇害。凌晨三點,風雨交加,空中飄起了雪霰子,一支三十多人的便衣隊把縣委機關包圍。陳世明、廖懷玉、陳國正、黃兆源、蔡默建等人被捕,劉忠瑤等人突圍。敵人割下劉志德頭顱,掛在蔡默建的脖子上,將一干人押解到閩清縣城。一個星期后,轉押至福州。國民黨福州高等特種刑事法庭,以“預謀用非法方法變更國憲、顛覆政府”的罪名,判處陳世明有期徒刑六年,褫奪公權五年;判處廖懷玉有期徒刑六年,褫奪公權五年;陳國正無罪釋放。
1948年春天以來,天空好像就沒有放晴過,福建地下工作籠罩在黑暗之中,連連失利。1月底,省委常委兼軍事部長阮英平,途經寧德九曲嶺后門樓時失蹤;2月中旬,閩贛邊游擊縱隊司令員沈宗文誤入當地保長圈套被捕,部隊遭敵自衛隊包圍,損失慘重;2月底,閩北游擊縱隊中隊長羅天喜在崇安縣電坑遭敵人襲擊,不幸犧牲;3月中旬,閩永尤中心縣委在閩清縣麟洞村被敵人包圍……相繼發生的一系列變故,恰恰都發生在城工部成員分散前往各地打游擊之后,讓城工部陷入重重迷霧之中。這絕對不是孤立的事件,城工部到底屬于什么性質?曾鏡冰頭痛欲裂!3月底,因個別領導判斷失誤,一道立即逮捕城工部部長李鐵,以及清查在省委機關工作的城工部骨干的指令簽發,釀成了一場大悲劇。李鐵成為繼莊征、楊瑞玉夫婦之后又一個被祭刀的對象。為清除隱蔽戰線中的“特務”“叛徒”,結果造成了一場無妄之災,廖懷玉的同事廖逢卜、在麟洞事件中逃生的劉忠瑤等一百多人,成了這場悲劇的犧牲品。如果從個人的生死角度來說,廖懷玉入獄可算因禍得福,讓她在這場災難中逃過一劫。福州解放前夕,她被營救出獄。這位外表質樸無華的女子,內里包含著白璧無瑕的圣潔情懷,青年時代因為參加革命不得不放棄學業,但她對校園有著未了情結。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廖懷玉在福州多所學校工作,1988年在福州市教育局離休。
責任編輯陳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