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童社會情感學習的理論概述及提升策略

樓春芳 陳學鋒

一、什么是社會情感學習

1994年，“社會情感學習”（social emotional learning）這一概念首次被提出，它是指個體掌握并應用一系列與自我適應和社會發展相關的若干核心能力的過程[1]。在這個過程中產生的社會情感技能有時也被稱為21世紀技能（21 century skill）、軟技能（soft skill）和非認知技能（non-cognitive skill）等。

社會情感技能包括許多不同的類型。不同的研究者提出了各自的理論框架，其中所包含的具體技能和行為也不盡相同。聯合國兒童基金會認為，社會情感技能包括三大領域、十種不同的能力（見表1）[2]。其中情緒領域的技能主要是指個體識別、表達和控制自己情緒的能力，以及理解他人情緒的能力;社會領域的技能主要是指個體準確理解他人行為，根據社會情景需要，與同伴和成人進行有效互動的能力;認知調控領域的技能是指個體集中注意力、計劃與解決問題、做出合適的選擇和反應的能力。這些能力之間互相關聯、互為基礎。

經過二十多年的發展，社會情感學習這一概念已經得到了越來越多的研究者和教育實踐者的關注。研究表明，社會情感學習有助于提升兒童的自信心，提高他們在學習中的參與度和學習成績，并減少行為問題。社會情感學習也是任何具有凝聚力的社會必備的基礎，對于建設經濟繁榮和具有凝聚力的社會也起著重要作用。

二、不同年齡段兒童社會情感技能的發展特點

個體處于不同的人生階段，其大腦和身體發育成熟程度不同，因而他們的社會情感技能發展水平也就不同。隨著年齡的增長，兒童需要掌握的社會情感技能會更復雜，早期習得的社會情感技能會成為后期社會情感技能的基礎。

社會情感技能是兒童早期最核心也是最具挑戰性的任務之一。根據約翰·鮑爾比的嬰兒社會性發展理論，1歲之前，嬰兒的一個主要任務是與其主要的照料者之間建立起安全、可信任的依戀關系[3]。這種安全、可信任的依戀關系不僅會影響嬰兒當前的情緒與社會性發展，還會影響他們今后對社會和周圍關系的認知。在嬰兒期，如果兒童與成人建立了安全信任的依戀關系，那么他們更容易認為這個世界和周圍人也是值得信任的。反之，如果他們不能建立安全信任的依戀關系，等他們長大成人之后，他們可能會更不信任這個世界和周圍人。1～3歲是兒童最初學習如何調節自己情緒的人生階段。在這個階段，兒童的自我覺察越來越多，他們開始體驗到越來越多的消極情緒，同時也開始學習如何調節自己的情緒。在這個階段，兒童將形成一種重要的社會情感技能——共情，即對他人痛苦予以理解并做出有幫助的反應的能力，這也是兒童親社會行為的開始[3]。

3歲之后，兒童會在情緒社會性發展方面取得巨大的進步，尤其是在情緒理解和情緒自我調節這兩個方面[3]。在情緒理解方面，3歲之后的兒童更善于理解他人的情緒，他們逐漸能夠理解情緒的產生是有一定原因的，并且也會帶來某種結果。同時，3～6歲兒童的情緒自我調節能力也進一步增強。這個階段的兒童因為前額葉的發展，他們更善于控制自己的情緒，極端情緒的表達會有所減少。3～6歲的兒童進入幼兒園，他們會接觸到幼兒園的老師和較多的同伴，并開始與同伴有簡單的社交游戲。在這個階段，兒童的社會交往會具有一定的攻擊性，所以要改變他們的暴力和歧視性態度，需要從這個階段抓起。

6歲之后，兒童進入小學，他們要經歷一種更加豐富多變的環境，在學前階段所掌握的社會情感技能的基礎上，他們會掌握一系列更豐富的社會情感技能。兒童的情緒自我調節能力在這個階段會取得很大的進步，他們的消極情緒會比6歲之前大幅下降，進入一個情緒的黃金時期，總體上情緒比較穩定和積極[3]。兒童的情緒理解能力在這個階段也有較大的進步，他們能夠更好地理解自己和他人的情緒。這個時期兒童的同伴交往技能、沖突解決的能力也會不斷提高，但這個階段的同伴關系會出現較多的欺負現象。所以，小學階段的社會情感技能的培養在關注兒童自我的同時，可以重點培養他們正面、積極的社交技能。

10歲之后的兒童開始進入青少年期，這個階段一直持續到接近成人。青少年期是一個急劇變化的時期，在生理和心理上，這個階段的兒童都要經歷巨大的變化。在社會情感發展方面，青少年期是社會情感學習發展的一個重要窗口。由于認知發展的進步，青少年期的自我概念變得更加復雜，可以呈現虛假自我。青少年的自尊也變得更加復雜，自尊的整體水平在青少年早期有所下降，在青少年后期和成年初期又有所上升[3]。在整個青少年階段，他們與朋友相處的時間越來越多，朋友在青少年生活中的作用也日益增大。在這個階段的兒童群體中開始出現小圈子。暴力現象在青少年早期將達到頂峰。青春期也是性成熟的時期，他們開始嘗試建立戀愛關系。青少年期也是特別容易出現各種心理行為問題或者問題惡化的時期，其中包括犯罪、行為不良和情緒低落等[3]。所以青少年期的社會情感學習項目的一個重要任務是幫助青少年正確認識自身的情緒特點，并且積極預防各種心理行為問題。

三、兒童社會情感學習的干預模型

當初，學術、社會和情感學習合作組織（Collaborative for Academic， Social and Emotional Learning，簡稱 CASEL）①提出“社會情感學習”這個概念時認為，社會情感技能作為一種能力，是一個學習的過程。換言之，我們可以通過干預來提高兒童的社會情感技能。

（一）學校整體干預模型

CASEL認為學校是兒童社會情感學習的主要發生場所之一。基于這一理念，CASEL提出了基于學校的整體干預模型（見圖1）[4]。

CASEL認為，社會情感學習包括五項核心的能力領域，即自我認知、自我管理、社會認知、人際關系和負責任的決策。在班級層面，教師可以通過直接傳授或者示范，并讓學生在不同情景中不斷練習，幫助學生掌握某種社會情感技能。教師也可以將某種社會情感技能整合在某一學科領域中，或者通過他們與學生的日常互動交流來培養學生的社會情感技能。在學校層面，為了促進學生的社會情感學習技能，學校應該建立安全的、參與性的和富有情緒支持的學校氛圍。學校可以通過制定相關的制度來促進這樣的學校環境氛圍的形成。培養與促進兒童的社會情感學習還需要學校、家庭和社區的通力合作。所以這種干預模式通常還會涉及提高家長的養育技能，幫助父母建立更好的親子溝通方式。另外CASEL認為，社會情感學習項目還需要學區、州與聯邦政府提供相關政策支持。只有通過所有相關機構、政策與人士之間的共同協助，對社會情感學習的干預才能產生短期和長期的效果。

（二）公共衛生取向的金字塔模型

社會情感學習干預項目通常會重點關注那些已經有心理行為問題的學生，而公共衛生取向的社會情感學習干預模式不僅關注那些已經有問題的群體，而且還特別強調要關注預防與促進，關注整個群體[4]。公共衛生取向的社會情感學習干預項目通常會將對象按照他們面臨的風險大小分成三個等級。第一級是普遍干預（universal intervention），這個級別的干預面向全體人員，不考慮個體所面臨的風險級別。普遍干預有助于提高所有兒童的適應能力與抗逆力，降低或預防多種行為問題。第二級是有選擇的干預（selective intervention），面向身處一兩個風險因素中、可能會有不良發展結果的群體，比如貧困兒童，父母患抑郁癥的兒童。有選擇的干預通常會比普遍干預要求更準確、強度更大、更聚焦。第三級是特定性干預（indicated intervention），特定性干預要求識別那些已經有一些問題行為跡象，但還沒有達到臨床診斷標準的個體。這一級別的干預通常強度較大，費用也較高。從公共衛生的視角來看，這三個層面的干預都非常關鍵。

上述兩個干預模型并非相互矛盾，而是從不同的角度和側面提出了社會情感學習干預的模式。如果說CASEL提出的社會情感學習的干預模型更多考慮的是橫向整合，強調班級、學校、家庭與社會以及各級政府政策之間的通力合作，那么公共衛生取向的金字塔模型則更多考慮的是縱向整合，強調面向不同風險水平的兒童采取不同的干預策略。事實上，一個有效的干預方案既應該考慮縱向整合，即面向所有學生，并向有特殊需求的學生提供特別的、額外的幫助;同時還應該考慮橫向整合，即重視在班級、學校、社區和家庭層面相互協作，以及各級政府應有相關政策的支持。

四、兒童社會情感技能培養的實施策略

（一）注重成人社會情感技能的作用

在兒童的社會情感學習過程中，我們往往只關注兒童。事實上，不論是針對哪個年齡段的兒童，我們都必須考慮成人的作用。成人（包括父母、祖父母、兒童早期發展工作人員、學校或幼兒園的管理者和教師）在兒童的社會情感學習過程中都發揮著核心作用[5]。

首先，成人可以通過給兒童創設一種安全、支持的環境，為兒童的社會情感學習提供“支架”，支持兒童的社會情感學習。在家庭或學校中，父母或老師都可以通過正面引導與積極管教的方式，與兒童建立支持性、回應性和信任的關系，讓兒童感到心理安全，這樣兒童就能更好地管理自己的情緒和行為，與同伴和成人建立良好的關系，并慢慢學會做決定，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兒童還可以通過觀察生活中的成人進行學習，因此，成人自身的社會情感技能會影響兒童的社會情感學習。如果兒童身邊的成人情緒穩定、待人友善，那么兒童就能學到調節和控制情緒的方法，能夠經常保持良好的情緒，并與他人友好相處。反之，如果兒童身邊的成人經常生氣、批評指責或與他人發生沖突，那么兒童也可能會經常情緒不良，或者用批評指責的方法與他人溝通。所以，為了給兒童示范正確的社會情感技能，成人自己首先要具備較好的社會情感技能。

為了給兒童創設一種安全友好的環境，同時給兒童樹立正確的行為示范，成人可以參加相關的專業培訓，掌握科學的教養方法，同時提升自身的社會情感技能水平，只有這樣才能為兒童創設安全友好的成長環境，并為兒童示范積極的社會情感技能。

（二）與兒童的年齡發展階段相適應

如前所述，兒童發展的生理基礎決定了不同年齡階段的兒童具有不同的社會情感發展特點。在促進兒童社會情感學習的過程中，成人需要考慮兒童的身心發展特點，關注與其年齡發展特點相適應的社會情感學習的內容。另外，不同年齡階段的兒童社會情感學習的最佳方式也不盡相同。成人在培養兒童社會情感學習的過程中應注意采用恰當的方式和方法。

3歲之前的兒童絕大多數時間是在家中與自己的父母待在一起，他們的發展是通過與父母及其家庭環境的互動實現的。所以3歲之前兒童的社會情感技能主要通過與父母以及其他照料者的日常相處和互動發展的。在日常的照料養育中，父母通過身體接觸、簡單的言語對話、一起參加一些簡單的活動等，與嬰幼兒建立感情聯結，嬰幼兒也通過這些簡單的活動慢慢學會了了解自己的情緒、識別他人的情緒、調整自己的情緒并做出回應等一些關于情緒和社交的簡單技能。

到了幼兒期，兒童進入幼兒園，游戲成為培養兒童社會情感學習技能的有效途徑。通過游戲，幼兒學會與他人建立關系，學會分享、協商并解決沖突。游戲還有助于成人培養幼兒的領導力和團體合作能力。幼兒可以在游戲中自然形成抗逆力，掌握應對技能，學習處理人際關系，以及應對人際關系的挑戰并戰勝恐懼。所以在幼兒園，兒童的社會情感教育可以融合到一日生活中，通過游戲，建立積極的師幼互動關系來進行[6]。

在小學階段，除了要創設安全友好的校園環境之外，教師還可以考慮基于課堂的直接教學策略來促進學生的社會情感學習。在課堂上，教師通過直接教授某種社會情感技能，或者將某種社會情感技能整合到學科教學中，并且在課堂中創設多種情景讓學生反復練習，幫助學生掌握某種社會情感學習技能[7]。

在青少年階段，直接教授并且要求學生在課堂中反復練習某種社會情感學習技能的方式，對于他們來說并不十分適用。青少年階段的兒童有了較大的自主性，同時也擁有較強的自尊心，所以成人應該利用他們的成長動機，讓他們感受到成人和同伴的尊重，感受到他們的自我價值，從而實現自主成長[8]。

【參考文獻】

[1] OSHER D M， et al. Advancing the science and practice of social and emotional learning： looking back and moving forward [J]. Review of

Research in Education， 2016（1）： 644-681.

[2] UNICEF EAST ASIA AND PACIFIC REGIONAL OFFICE （EAPRO）. Social and emotional learning to promote social cohesion in the

early years （3-5） [R]. 2017.

[3] [美]杰弗瑞·簡森·阿內特. 發展心理學 ：人類文化與人的畢生發展（第2版）[M]. 高雯，譯.北京： 中國工信出版集團 ， 電子工業出版社，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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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Future of Children， 2017， 27（1）：13-32.

[5] JONES S，? DOOLITTLE E. Social and emotional learning：? Introducing the issue [J]. The Future of Children， 2017， 27（1）：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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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JONES S， BARNES S， BAILEY R， et al. Promoting social and emotional competencies in elementary school [J]. The Future of Children，

2017， 27（1）：49-72.

[8] YEAGER D. Social and emotional learning programs for adolescents [J]. The Future of Children， 2017， 27（1）：73-9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