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繭成蝶 向陽而生

胡娟

小常，是我任教第一年遇到的“特殊”學生，他被醫(yī)院診斷為自閉癥患者，沉默寡言，總是低著頭獨自坐在教室的某個角落，偶爾用余光悄悄打量周圍的同學和老師，基本不與旁人有任何交流。在課堂上，他總是雙手捏著衣角一言不發(fā)，手足無措地站在一旁，害怕與老師有眼神交流，似乎周邊所有的事物都讓他感到無助。小學就讀時，他的考試成績幾乎都是個位數(shù)，就連姓名都是依葫蘆畫瓢，毫無書寫筆順，如果不是普及九年義務教育，他根本不可能在初中就讀。就是這樣“特殊”的一位天使，開啟了我班主任工作的大門。

一、兩次交集的約定和思考

我剛參加工作時，被分配到一所農(nóng)村寄宿中學任教，在那里工作的8年里，除了孕期，我一直擔任著班主任工作，后來因為家庭原因才調(diào)動到現(xiàn)在的九年一貫制學校，而在那里的工作卻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那所農(nóng)村學校，條件比較艱苦，學生每餐吃的午飯都是自帶米，用鐵飯盒盛好生米和水，在每班指定的大蒸箱內(nèi)統(tǒng)一蒸飯。第一次和小常正面接觸是在寢室，住校首日的他把蒸飯的大米撒了一地，寢室衛(wèi)生被扣分。他的室友向我匯報說他是故意把米撒在地上的，我正要詢問他原因時，他的父親正巧來送住宿費。看著兒子犯錯，淳樸的父親大聲吼道：“你這個家伙，才住校第一天就給我找事，成績不好但你也要聽老師的話！不想讀書就和我回家。”被責備的小常一言未發(fā)，只是靜靜地低著頭，看著地上的大米。突然，我莫名地心疼小常起來，立刻幫他說話：“小常爸爸，您也別罵孩子了，小孩總難免會做錯事的，他也是第一天住校。”小常“毫不領(lǐng)情”地站在旁邊看著地，似乎一點都不在乎我的這份好心。小常父親氣憤地扔下補繳的200元住宿費和小常一周的50元伙食費就離開了。待其離開后，我輕聲地對小常說道：“老師相信你是不小心才把米撒在地上的，但是米撒了，那你后面幾天還有米蒸飯嗎？”小常意外地看著我，我非但沒有責怪他，反而摸著他的腦袋喁喁細語，他的眼角閃爍著一絲淚光，輕輕地搖搖頭。“明天老師幫你帶一些米來，現(xiàn)在去我那里吃點東西吧！”說罷，便拉著他粗糙的手欲往辦公室走去，而害羞的他卻紋絲不動，禁不住我再三邀請，他終于同意了。借著第一次敲開他心門的機會，我和他有了個小小的約定，以后有什么事情需要我?guī)椭臅r候，他就悄悄地在我辦公室桌上放幾粒米。

兩天后，我突然接到校長通知，讓我去一趟他的辦公室。我忐忑不安地一路小跑到校長辦公室，只見校長拿出一只打火機，并描述了當晚的情景。為了避免引起火災，我校寢室管理條例中明文規(guī)定禁止攜帶打火機。當晚熄燈后，校長巡視寢室時，發(fā)現(xiàn)小常沒有睡覺，而是在床上玩打火機，于是便把他的打火機收繳了。可是詢問了許久，小常愣是一聲不吭，無奈之下還是通過其他同學了解到其所在的班級。得知具體情況后，我大致向校長匯報了小常的特殊性。

離開校長辦公室后，我把小常從教室?guī)У阶约旱霓k公室，在電腦上找了一段打火機爆炸和火災的視頻讓他觀看，我拿出打火機說道：“是不是很危險！寢室里還住著其他老師和同學們，你肯定不愿意傷害他們的。我們約定好，以后絕不可以再帶類似危險的東西來學校，好嗎？”小常用力地點點頭，我夸道：“真棒！那下次我們爭取為班級增光！和老師擊個掌，以示決心。”自閉的孩子多數(shù)孤獨，更需要旁人的寬容和關(guān)愛，這兩次的交集讓我更堅信小常的自閉癥一定能逐漸得到改善。

二、矢志不渝的鼓勵和堅守

自閉癥孩子大多數(shù)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為了走進小常的內(nèi)心，我利用某個周末的時間騎著自行車，前往10公里外的小常家進行家訪。小常的父親常年在工地上打小工，母親身體不太好，既要種幾畝地又要照顧生病的爺爺，一家四口擠在一個七八十平米的小平房里。淳樸的一家人沒有想到我會家訪，或許是被我的真誠所打動，他們道出小常是領(lǐng)養(yǎng)的，他的自閉跟親生父母的遺棄有很大關(guān)系。聽著他母親的訴說，我無比心疼小常，暗下決心，一定要用心去關(guān)愛他，不再讓他那么孤獨。

在班級里，我慢慢教他正確地書寫自己的姓名，特意安排班長小杰與其成為同桌，給予他更多的關(guān)心。經(jīng)過一段時間，小常不僅和小杰熟絡(luò)了起來，與其他同學也開始有了交流，雖然有時僅僅是只言片語，但良好的開端是成功的一半。班會課上，我經(jīng)常表揚小常的樂于助人和尊敬師長，如上課從不擾亂課堂紀律，姓名書寫也越寫越端正等。在鍥而不舍的鼓勵下，我發(fā)現(xiàn)小常越來越愿意參與到班級的活動中，也許是表揚讓他獲得了成就感，這對他的自閉也有一定的治療效果。因此，我不僅在同學面前表揚小常，還讓其他任課老師也幫忙一起鼓勵小常。在老師們和同學們的積極鼓勵和共同努力下，小常也越發(fā)地為班級出力。一天，到了一批新書，我讓男生們幫忙把書從倉庫搬到教室，小常也跟著大家一起搬書，一同前往的男生大多每人一捆，一捆書少說也有二十來斤，但我發(fā)現(xiàn)個子不高且只有14歲的小常一手兩捆，一次搬了四捆且步伐矯健地一路小跑回到教室，我為他積極的表現(xiàn)感動不已，更驚嘆他怎么會有這么大的力氣。

奇跡也因為這次契機出現(xiàn)了……

同辦公室的舉重教練王老師正在為選拔苗子苦惱發(fā)愁。因為舉重項目訓練乏味辛苦，不像球類那樣有趣，甚至一度招不到隊員。王老師吐著苦水，我腦海里立刻浮現(xiàn)出小常的身影，他力氣不是很大嗎？這是一個很好的機遇，說不定能發(fā)揮出他大力士的優(yōu)勢，即使不能去比賽，訓練也能讓他和同學多點兒機會交流，給他找些事情干，可以使他不那么孤單。如果有機會去比賽，說不定還能激勵他，讓他看到自己的“閃光點”。我權(quán)衡好利弊，向王老師推薦道：“王老師，我們班有個力氣很大的男孩，那天我搬不動的書，他一提起就走。但是他有點自閉，平時不愛說話，我去問問他，看看他愿不愿意。”我找到小常，闡明參加舉重隊的利與弊，未曾想他竟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三、協(xié)力同心的喜悅與幸福

如我所愿，小常參加舉重隊后，日常訓練他從不缺席，而且每次都是第一個到達訓練場地，只要他有一點點的進步，我就在全班同學面前表揚他。越表揚，他越努力，訓練也更刻苦了，每天愉快的生活體驗讓他的自閉癥狀慢慢得到有效干預。經(jīng)過一段時間，鑒于他的努力和擔當，他竟被王老師選為舉重隊隊長。在體育課堂上，我更加關(guān)注他的表現(xiàn)，幫助他學會和同學們交流，給他積極創(chuàng)造體驗成功的機會。在一節(jié)實心球新授課中，我講解示范完動作要領(lǐng)后，把全班分成了8個小組進行練習，巡回指導時，有一組同學發(fā)出陣陣驚訝的聲音。我以為發(fā)生了什么意外，馬上跑上前去，竟發(fā)現(xiàn)原來是小常已經(jīng)能投到中考體育實心球項目的滿分線了，同學們太意外、太驚喜、太佩服他了。后來，我讓他作為優(yōu)秀生展示，并在全班面前演示前拋實心球的動作，同學們送給了他雷鳴般的掌聲。那時的他，雖然很不好意思，仍然沒說一句話，但眼睛明顯亮了，嘴角也情不自禁地上揚了。

機會永遠眷顧努力的人，小常先是參加了蕭山區(qū)的舉重比賽，在捧回兩塊金牌之后，接著又被選中，代表整個蕭山區(qū)參加浙江省第十六屆運動會舉重項目比賽。當時我就想，自閉的他能去參加比賽就已經(jīng)非常光榮了，競爭那么激烈，他那弱小的身軀能行嗎？他沒有讓我們失望，更讓我們?yōu)橹畾g呼喜悅——他獲得了52公斤級男子乙組舉重省冠軍！這次勝利并非一場普通的勝利，這場勝利來自于一名自閉男孩的逆襲，是對我和王老師的信任最好的回報，同時也是小常送給全班和全校的驚喜，他向全體師生證明了只要不放棄，每個人都可以成為英雄，哪怕他是一個自閉癥患者也可以創(chuàng)造自己的奇跡！

為了鼓勵他，學校獎勵他900元，我特意在家長會上舉行了一個隆重的儀式。小常淳樸的父親接過沉甸甸的900元錢時，激動地哭了，深深地向我和其他家長鞠了兩躬，我也忍不住熱淚盈眶。這是無法用語言表達的感動，我們深知他其中的艱辛，此刻我們的淚水滿含幸福……都說班主任非常辛苦，我一點也不否認，因為要在調(diào)皮的學生身上發(fā)現(xiàn)他們的可愛之處，在懶散的學生身上發(fā)現(xiàn)他們的認真之處，在膽小的學生身上發(fā)現(xiàn)他的過人之處……需要擁有一雙慧眼，識盡眼皮子底下那群天真可愛卻性格各異的學生。每個孩子都是可愛的天使，每個學生都將會是未來可期的人才。感謝家長把一批又一批學生送到我的工作與生活中，讓我與童心為伴，與青春同行。正是學生們對我的愛讓我感到職業(yè)的幸福，這種幸福感是我工作的動力，每一個學生都是教師的幸福密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