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意喬端

穆青艷

我的家在喬端鎮，她隱藏在伏牛山的褶皺里，這里山靈水秀，風光旖旎，是伏牛山閃耀的明珠。

這里一年四季各有風韻。

一

不高不低的山把鎮子圍了一個圈，錯落有致的房舍像躺在舒適的小搖籃里，只等三月的春風來叫醒，最先醒來的是依白河岸邊而長的柳樹，新枝柔婉，嫩葉吐翠，遠遠看去，是嫩綠的秀發被春風一梳，柔軟地在風里蕩來蕩去，在白河里照一照，留一剪靚影，醉了暖風，醉了艷陽。

一抬眼，山上的花都開了，黃色的，是茱萸花，它們迫不及待與春風撞個滿懷。走著走著，指不定在哪就會碰見一株或幾株茱萸花，是張開的大黃傘，無葉先開花，枝條柔然，花朵小而精致，是畫家飽蘸黃色顏料，精致點染，成片成片的黃，黃燦燦耀眼奪目，似乎要把整個春天點燃。茱萸花還沒敗下陣來，綠葉一股腦兒都來湊熱鬧，從開始是星星點點的新綠，到后來的滿山滿坡的嫩綠，茸茸綠色羞怯著，是嬌嫩的娃娃，滿含希望。不甘示弱的還有黃色的連翹花，粉色的山桃花，白色的梨花……商量好了一樣一起開放，鑲在綠色的山坡上，會讓你找不到這匹春風織就的美麗錦緞從哪里開始，到哪里結束，會讓你迷失在這彩色的迷宮里，不想走出去。想想吧，一個人穿行在這山間，哪有不被這些五彩繽紛的花兒迷醉的道理？不是聲聲宛轉的鳥鳴打斷思緒，人間仙境，莫不如是。

暮春時節，山上綠色漸濃，捏一把，恐會把手指染綠，就在你疑惑山上只有這單調的綠色，未免乏味時，櫻花、紫荊花、杜鵑花次第展露笑顏，笑意盈盈，開懷迎著春風。賞野生紫荊花和杜鵑花最好的去處是穆老莊村和寶天曼，兩處的野生紫荊花樹大，高丈余，樹冠呈現傘狀，花朵小，花色粉紫。盛開時，有花無葉，一朵挨一朵，朵朵生姿;一棵連一棵，棵棵美艷，連綿成粉紫色的花海，極為壯觀。可以與之媲美的杜鵑花也不甘示弱，緊隨其后，笑瞇瞇吹起小喇叭，大紅、淺紅、紫色，誘惑著人們的目光，隨便一棵就是山上的一處風景，成片的，累累花朵，泊在綠色的海洋里，浮著一個彩色的夢，活脫脫一巨幅畫卷。

二

急驟的夏雨帶來了泥土的氣息，潤澤著每一棵大樹，每一方農田，鼓漲了每一條溪流，在喬端最為出名的河便是白河了，白河兩岸，青山護佑，山護著水，水繞著山，形影不離。

水漲的時候最有氣勢，混濁的河水猶如發怒的雄獅，橫沖直撞，遇見石頭，騰起排排黃浪，簇擁著，翻滾著，寬敞處，趨于平穩，似絲滑的綢緞，松松地皺纈著漫向遠方。

急湍的大水不消一日就會變小變清，找一個響晴天，走出樊籠，去白河第一漂享受漂流的愜意，是個消暑解乏的好辦法。橡皮小艇載你自由游弋在清澈的水上，低頭可看水底游魚沙石，招搖的水草，舉頭仰望，是藍天是水晶，大朵大朵的云游來又游去，自由地漂游，可讓人忘卻煩惱。冷不丁有人向你潑水，潑你個渾身濕透，沒關系，把準備好的瓢呀盆呀拿出來，舀水潑回去，收獲一大堆笑聲準沒問題。潑累了到中游停船靠岸小憩一會兒，躺在綠色柳樹林的吊床上瞇一會兒，或是打沙灘排球，去淺水區捉幾條魚兒也是不錯的選擇。玩膩了繼續順水而下，到了下游的碧波灣可以在水上劃船，打水仗，在岸邊草庵品花茶，賞美景，看太陽一點點把黃暈的光灑在碧綠的水面，數座山峰倒影水中，遠遠近近，美不勝收。

三

當你還在遙想茱萸花開的豐姿時，秋天的第一抹紅色已躍入眼簾。十月的山巒褪去綠衣，著上彩裝，紅的楓葉、紅的黃櫨、黃的櫟樹、青的松樹，團團、簇簇、片片，是巧手織成的五彩花衣，抬頭都是美艷，遇見的都是溫暖的色彩。劉禹錫在《秋詞》中說：“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勝春朝。”而我也要告訴你的是，若到喬端遇上秋，一定要去山里走一走，若去爬山，一定要去寶天曼。秋天了，花雖開過，沒了山花爛漫的景象，可茱萸的果實，紅紅的，晶瑩剔透，垂掛枝頭，攢在葉底，如寶石，似瑪瑙，它在風里對你微笑，你在樹下向它招手，怕是風一吹，蕩著秋千的紅孩兒會摔下來呢！走走停停的棧道邊隨處可見五角楓、七角楓，搖曳在風里，巖石邊，當紅色蓬勃著不可描摹的氣勢，你怎會在寂靜的山間感知秋天的寂寥？還有那古樸的松樹，綠意更甚，純粹而不張揚，直插云霄的架勢，連那低游的云朵都屏氣凝神了。

山腳，路邊，農田里，撞入眼簾的是最熟悉的植物，彎下腰，嗅嗅，那熟悉的味道直入肺腑。不由得想起陶淵明的詩句：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是否也想像陶淵明一樣尋這山中一處院落，和相愛的人，種菊澆園，把酒閑話。

當所有的幻想還徘徊于你心中時，寶天曼山上的小木屋敞開了溫暖的懷抱，不能久居，亦是可以小住，白天賞秋摘果，采菊。晚上篝火燭照，和星星約會，在月光下小酌燒烤，聽山風絮語，聞秋蟲彈唱，瑩瑩點亮的樹燈，照亮最美的夜空。

四

北風勁吹，山舞銀蛇，冷風加上雪的舞蹈，山上樹上房屋全白了，真好，不用急著趕路錯車，不寬的馬路上看不見幾個行人，人們都窩在家里，家家戶戶置有火爐，一家人團團圍坐在爐邊，在閑適的時光里溫一壺茶，看著柴火在火爐里呼呼作響，壺嘴唱著歌謠，時光似乎停滯了，氤氳在屋中的暖氣讓人完完全全松弛下來，掀撲克牌，喝小杯燒酒，說說村里的陳年往事，連那一旁可愛的花貓都打起了呼嚕。在火爐上鋪一大把花生或是板栗，用小木棍翻攪，有香氣冒出時，捏一個，低頭剝開，有草木的香味。上燈的時候，在爐子上飩一鍋羊肉湯，放枸杞百合當歸等，聽鍋里咕咕唱著，熱氣催開鍋蓋，滿屋生香，伴著中草藥味，美美喝一碗熱湯，在這個雪天，暖意融融。 窗外，一盞盞人家的燈火亮著，還有那從煙囪里冒出的溫熱，正融化著飄飛的白雪。

這就是喬端，如畫，她的美麗閃耀著璀璨的光芒，更如詩，她的怡人潛藏在四季平平仄仄的韻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