攔婚車

葛有杰

當初設計婚禮路線時，她就有點不太情愿，不想讓婚車路過學校門口。但是沒的選擇，就這么兩條大路，接親又不能走回頭路，所以學校門前的路是必經之路。男朋友發現她有點不高興，就安慰她說，沒事，我們路過時，學生們正在上課，再說了，婚禮結束后你就要……她不耐煩地打斷了男友的話，越安慰心越亂。

接親的婚車隊伍緩緩前進，越到學校門口，她心里越緊張，莫名其妙的。她希望婚車開快些，越快越好。司機自然不懂她的心情，不急不慢地行駛。

兩年前，她被分到這所偏僻鄉鎮的偏僻小學。她的到來給這所閉塞的鄉村小學帶來一股和煦的春風。這群孩子學習基礎差，她不著急，從最基礎的課程講起，內容都是孩子們聽得懂學得會的。課余時間她教女孩們跳舞，給女孩扎頭發，十四個女生她扎了十三種（藝涵和紫涵是雙胞胎，必須是一種發型），和小男孩們一起做游戲，讓孩子們穿干凈的衣服，用自己的溫柔軟化與孩子們的隔閡。慢慢地孩子們的學習成績有了提升，精神面貌有了改觀，在學校里見到老師和校長都會主動問候，小臉天天都洗得干干凈凈……這些孩子大多數是留守兒童，親情的缺失，她及時做了填補。根據以前的經驗，校長和村民都認為這個溫和、氣質高雅的城市女孩在這個學校超不過三個月，可是她一待就是兩年。

要結婚了，她請了三天假。作為新娘子的她，在人生這么重要的時刻，腦子里想的不是婚禮和新郎，竟然全是那幫孩子們！孫家瑞剛寫過保證書，不做作業的老毛病會不會再犯;膽小的王雪艷不會因一點兒小事再哭鼻子吧！甄晨旭和賈珍珍不會再因為課桌上的“楚河漢界”找老師告狀吧……想想這幫可愛的孩子們，她不由自主地笑了。別人還以為這個新娘子在憧憬未來的幸福生活呢。

車隊到了學校門口，突然從學校里涌出來一幫學生，攔住了婚車。這不是巧合，是孩子們“蓄謀已久”！她看到一張張因興奮而變形的笑臉。

老師，你今天真是漂亮。程俊杰想摸摸婚紗，又害怕似的縮回了手。

老師，你不在的這兩天，我們表現得可好了，不信你問問梁老師。班長宋舒陽開始匯報工作。

老師，我代表汶壩小學祝愿您新婚快樂，百年好合，永結……永結……活潑的體育課代表孟鵬振顯然排練好久了，但是一激動，還是忘詞了。

她強忍著眼角的淚珠，有千言萬語想對孩子們說，但又不知從何說起，只是微笑著朝孩子們揮揮手。

謝謝你們，你們趕緊回去上課吧！

老師，你啥時候來學校呀，我們都想你了！

她還是沒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緒，悄悄扭過頭去。

孩子們，趕緊進班學習去吧，不要耽誤你們老師婚禮時間，他們也要趕時間。校長連忙把這幫孩子勸走。校長再不出現，這幫孩子還不定要磨蹭到什么時候呢。

老師，送你花，我爸說結婚要有花。小調皮王晨曦突然捧出了一束花。這束花顏色不一，品種四五個，產地是學校附近的麥田，估計是早晨準備好的，有些花都枯萎了。

她告訴自己一定要忍者，不能哭，把妝哭花了，就不漂亮了。

婚車緩緩前行，她不知道，孩子們就為了能給她說上幾句祝福的話求了多少次校長，校長要考慮正常上課，又要考慮孩子們的安全，也要考慮到她婚禮時間的緊迫性。多方面慎重考慮，才同意讓孩子們出校門。

孩子們也不知道，結婚后，為了生活上的方便，她就要調到城里去了，調動手續就差她簽字了。

她捧著這束和婚禮不搭的花，眼前又浮現出一張張可愛的笑臉。

學校漸行漸遠，緩緩消失在麥田的綠色中。“老師，你啥時候來學校呀，我們都想你了！”她又想起孩子們的這句話，心里泛起一陣酸楚，考慮良久，她做出了一個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