鄢健
在四川盆地的西南部,大渡河、岷江、青衣江三江交匯處的樂山市,素來以豐富的水利資源聞名四方。
在當地大大小小的江河湖泊里,除了有江團、鱸鯉等珍稀魚類外,還盛產一種非常漂亮的小型雜食魚——寬鰭? 。每年春天,寬鰭? 身體會因氣溫變化而產生出一道道美麗的斑紋,當地人稱之為“桃花魚”。

離樂山市區50公里左右的峨嵋山萬佛頂下,龍池鎮楊柳村中,有一家名為“水田子”的生態農場,農場主人是位姓張的古稀老人,是我父親多年的朋友。應他多次相邀,這周末,我們約上父親和張叔叔共同的老朋友鄒叔叔一家一同驅車前往拜訪。
早上從成都家里出發,一路順暢。150分鐘后,我們順利到達目的地。
停車在院里,沿小路上行20米,就看見一位大爺已然微笑著迎了出來。雖然二十多年未見,張叔叔早已滿頭華發,身形佝僂,臉帶滄桑,但我還是一眼就認出他來。
熱情招呼之后,三位老人就一同坐了下來。
燒水、煮茶、開茶話會;聊輝煌、聊過往;聊曾經的自豪,聊彼此的近況。
張叔叔、鄒叔叔和我父親以前是同一個廠里的師兄弟。他們分別來自不同的地方,畢業后先后進廠參加工作,在陌生的環境中相互結識。
從學徒做起,到一步步熟悉各個環節,再到最后獨立帶領各自的團隊;從在一起時懵懂的青年,到后來相繼成家生子,相互關心照應,共同進步成長。時過境遷,當年的俊杰青年全都變成白發老人,初識時滿臉的稚氣早已不見,換成了洞察世事后平淡從容的面容。現今,老朋友們又坐在一起,時而相互揶揄幾句,時而發出一陣會心的笑聲。
看著父親和他的兄弟們仿佛回到了年輕的時代,我們小輩自然放心地隨處溜達去了。
走走停停,才發現此處別有洞天。
原來,年逾七旬的張叔叔長租下這一方山水,通過幾年的精心打造,現在的“水田子”已經成為了一個清凈優雅、休閑避暑的世外桃源。
山間小道的左邊,是山莊的大門(說是大門,其實也就兩三米高一點,由杉樹木和樹皮搭成,古樸自然、渾然天成)。從大門進去,穿過大廳,后面是一片菜園,中間搭著竹架,種有絲瓜、西紅柿、辣椒等時令蔬菜瓜果。踩著石板鋪成的小路穿行在菜園里,看著四周紅艷艷的三角梅,我的腦海里瞬間有了一種“春色滿園關不住,誤闖人間仙境來”的錯覺。
尤為喜人的是圍著菜園有一排由高到低的階梯水池,通過簡單的工程布置,山上的泉水順著管子依次流到每一個水池里,水池中分別養著鱘魚、鱸鯉、雅魚、鴨嘴魚等珍奇魚種,借助清冽的山泉,這些魚長得又肥壯又漂亮。
站在山坡往下俯瞰,才發覺整個農莊布局非常別致。
在上山的小路左邊,是農莊的主體,排列著魚池、廚房、陽光中餐廳。在小路的另一邊,依次設有茶座、涼亭和燒烤吧,其間還錯落著若干個清澈見底的水塘,能看見水底搖曳的水草和一塊塊卵石。張叔叔說,夏天太陽大的時候,踩一踩水,或者穿泳衣躺在水里,涼快得不行。
游遍農莊,感覺到機械工出身的張叔叔不但是一個技藝高超的匠人,更是一個充滿詩意的文人。從門口的“應憐屐齒印蒼苔”到園中的“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每一處細節,都能看出主人在按照中國田園詩歌的意境打造著屬于自己的這一片凈土,演繹著自己從容樂觀的人生態度。
閑逛一陣不覺已到中午,主人邀請大家用餐。
張叔叔親自下廚,為我們燒了一道麻辣鱘魚。作為一名美食愛好者,我在其他地方也多次吃過鱘魚,一直感覺這種魚的肉質有點柴、老、硬,可張叔叔做的麻辣鱘魚片,卻一點柴的感覺都沒有,非常爽滑鮮嫩,瞬間改變了我對鱘魚的認知。幾道精致的農家特色菜,更是把主人對朋友的熱情,對生活的熱愛體現得淋漓盡致。
吃完午飯,坐在涼亭邊喝茶。作為一個釣魚人,見了水怎能不想釣魚的事呢?于是,小聲跟正在埋頭研究“炮二平五,馬二進三”的父親和張叔叔他們打了個招呼,就和伙伴拿著魚竿找水潭去了……

歡迎光臨“水田子”

老友重
順溪而下,沿245國道,我們一直走到龍池鎮。
溪水在這里匯入一個小水庫。
水庫邊有幾個當地釣友,簡單詢問之后,得知這水里的路亞魚種只有三四兩的大馬口。
釣友所說的馬口,是一種和寬鰭鯨外貌非常相似的小型肉食魚類,繁殖期間的雄魚也會通體呈現斑斕絢麗的色彩。馬口以水中小生物為食,攻擊性強,也是一種非常不錯的小型路亞對象魚。在自然水域中,馬口和寬鰭鯨往往混雜生活在一起,常常被統稱為“桃花魚”。鑒別馬口主要看它的嘴,馬口的口裂寬大,向下傾斜,上下頜邊緣凹凸相扣,上頷兩側邊緣各有一個缺口,正好為下頷的凸出物所嵌,形似馬口,故名“馬口魚”。
聽了釣友的介紹,我立刻找了個相對寬闊和陰涼的位置,飛快地組裝了一根UL調的路亞竿,搭配上帶助投器的旋轉瓜子亮片。“嗖”地拋出一竿,落水略收,立馬中魚,收回來一看,果然是條馬口。

雖然沒有那釣友說的那么大,好歹是條目標魚,于是投入魚護,等會兒再考慮怎么處理。
接連幾竿,我和同行的釣友均有收獲,不過釣了一會兒,天色突然變陰,魚口也沒那么好了。
釣了一個小時左右,大概入護的魚已有六七尾,可惜裝備沒調好,先前還跑了幾條魚??纯刺焐烙嫿裉煲簿瓦@樣了,于是我們決定收竿回去,不能讓老爺子久等。
我曾經在紅水河釣到過超米的大翹嘴,也曾在升鐘湖釣到66斤重的大口鲇,釣到大魚的緊張刺激固然難忘,但是這些經歷絲毫沒有影響我釣小魚的樂趣。

當釣魚人不再以魚獲為主要目的之后,釣魚就像現在一樣,隨意、隨便、隨緣。大魚,我所驚喜也;小魚,亦我所欣喜也。
回到農莊,我把釣到的小馬口全部放流到“水田子”農莊的小水塘里,并且跟張叔叔說,等明年水里的馬口長大了、繁殖了,我再來。聽我這樣說,張叔叔、鄒叔叔和我家老爺子一起哈哈大笑,也許是表示贊同,也許是笑我幼稚吧。


以前讀《二十四孝》總是不理解,為什么“老萊娛親”這么幼稚可笑的行為,也算難得的孝道,值得大書特書。孝經書曰:老萊子孝養二親,行年七十,嬰兒自娛,著五色彩衣,嘗取漿上堂,跌仆,因臥地為小兒啼,以娛父母。
現在逐漸感受到,雖然自己歲月漸長,兒子去年也考上大學離開身邊,但是在父母面前,我永遠是他們的兒子。父母在,人生尚有來處;父母去,人生只剩歸途。所以成熟也罷、幼稚也罷,在父母面前何足縈懷?



晚餐,張叔叔特意安排了農家燒烤。
四川地區的燒烤,數西昌、樂山、宜賓、冕寧四個地方最有特色。而張叔叔設計的在水田邊用冕寧鐵板網烤峨眉山生態五花肉,更是為這青山綠水增添了一抹別樣的風味,既超凡脫俗,又不失人間煙火。
看著忙忙碌碌笑呵呵的張叔叔,我不禁遐想,也許理想的人生就應該這樣——
擇一方山水,煮兩壺清茶;
邀三五朋友,擺四方文化。
暫別綠水青山,請快樂留步。
希望回歸山野的張叔叔健康長壽,也祝愿所有曾經勞碌的老人們能像張叔叔一樣,永遠保持年輕樂觀的心態,充實一生、頤養天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