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唐詩吟唱《戰國策》人物的多樣悲愴

華丹

◆摘? 要：文章從賢與不肖的君王、功成身退的高士、忠勇戍邊的名將、馳騁天下的策士四個方面闡述了唐詩吟唱《戰國策》人物的多樣悲愴。

◆關鍵詞：唐詩;戰國策;人物;多樣悲愴

一、賢愚不肖的君王

《戰國策》中的諸侯國君王，賢與不肖者，交替登臺，導演了時代的悲喜劇。積極進取、慷慨有為的唐代詩人，自覺地運用思辨的眼光對他們進行美學審視，開辟了體認《戰國策》文學自覺意識的新天地。

初唐陳子昂（659-700），胸懷改革大志，激揚文字，率先落筆于萬戶侯。其《燕昭王》《登幽州臺歌》及《薊丘覽古》七首，大氣磅礴，雄風高蹈，表現了詩人對燕昭王禮遇郭隗、樂毅，燕太子丹厚待田光等尊賢重能的行事，正面肯定之際，極盡欽慕之情。他將自己生不逢時、壯志難酬的現實悲慨，用力地擲于歷史激流的戰國河段，擊起了波光四濺的悲愴浪花。

李白的特殊人生經歷，使他對唐玄宗李隆基，懷有復雜情愫，又不失清醒認識。大唐由盛而衰演變的種種矛盾，投影于他內心，裂變為理想與現實的激烈沖突。故而，他以強烈的主觀色彩與濃郁的浪漫主義情調，踐行“我志在刪述，垂輝映千春”的文學理想，訴諸詩作，則對《戰國策》中燕昭王、秦始皇等形象，別具審美見地。

李商隱（約813-858）一生掙扎在牛、李黨爭的夾縫里，懷才不遇。他的七律《楚宮》“湘波如淚色漻漻”，化用《楚辭》中的意境和語詞，明吊蒙冤殉國的屈原，暗刺失政誤國的楚懷王、楚襄王父子。

李賀（790-816）借鑒李白的立意與構思，而更具浪漫異彩的《秦王飲酒》詩，是他的代表作之一。前四句寫秦始皇“劫灰飛盡古今平”的武功;后七句寫秦始皇徹夜歌舞酒宴的驕淫。詩人想象飛馳，寫盡了秦始皇自以為天下太平，恣飲沉湎，歌舞雜沓，不舍晝夜的洋洋得意，活化了他歷史上兩面人形象，抒寫了文明長河中自溺者的凄厲悲愴。

二、功成身退的高士

唐代詩人，莫不藉《戰國策》人物高歌理想，李白翹楚其中。他仰慕武丁時的傅說，欽敬周初的呂望，都晚年立功封侯;自信能建蓋世功業，“立抵卿相”。然心靈深處，是做功成身退的高人。因此，他更加崇拜魯仲連。他在《古風》其十中朗聲吟道：

齊有倜儻生，魯連特高妙。明月出海底，一朝開光曜。卻秦振英聲，后世仰末照。意輕千金贈，顧向平原笑。吾亦澹蕩人，拂衣可同調。

德義高蹈的魯仲連，是《戰國策》重點刻畫的人物之一。他在李白的心中，有如明月出海，光照人寰。這首詩的審美核心，在于“卻秦振英聲”（建奇功）、“意輕千金贈”（不受賞），審美焦點是“澹蕩”，李白欣然引為“同調”。這里，真人，實事，真情，對象的魯仲連與創作主體，融為一體。《戰國策》對人物的自覺審美，經由天才詩人的創造性發揮，使魯仲連升華為既符合歷史真實，又具有藝術真實的文學典型，為歷代學人欣然認同與接受。而由魯仲連踐行、李白標舉的人生“澹蕩”美，遂成為后世仁人志士人生追求的最高境界，他們的一路付出與奉獻，不斷地為社會文明進步轉化悲愴、增強激昂提供正能量。

三、忠勇戍邊的名將

名將，是《戰國策》人物畫廊里的重要群體。李牧與白起、王翦、廉頗并列為“戰國四大名將”。他具有一套先進的軍事思想，無論戍邊，還是抗秦，生平未有一敗仗，堪稱趙國長城。《戰國策》中有《秦策四》“秦王欲見頓弱”、《秦策五》“文信侯出走”、《趙策四》“秦使王翦攻趙”三篇描寫他。他蒙冤死于秦國離間計，遂致王翦攻破邯鄲而滅趙。李白《古風》其十四，有感北方少數民族屢屢侵擾，造成邊地“荒城空大漠，邊邑無遺堵，白骨橫千霜，嵯峨蔽榛莽”，深憾“李牧今不在，邊人飼豺虎。”李白謳歌李牧所構成的全新意象，源于他冷峻的現實主義慧眼，也是他匠心獨運使然，其旨意不限于為李牧鳴不平，感慨所系，不僅深憾“良將不再”，而且深痛現實堪憂。較之于高適《燕歌行》“君不見沙場征戰苦，至今猶憶李將軍”的悲愴，更多了些深邃與厚重。

四、馳騁天下的策士

縱橫家策士，是《戰國策》人物譜系的主體，也是《戰國策》文學自覺意識的主體，代表人物蘇秦、張儀等，定然成為唐代詩人進行審美再創造的對象。《舊唐書》本傳說高適“以詩人為戎帥”，他堪為唐詩策士贊歌的領唱歌手。他“二十解書劍，西游長安城”，翼求一展抱負，卻在“白璧皆言賜近臣，布衣不得干明主”的現實面前碰壁了。（見高適《別韋參軍》）他失望東歸，長期隱跡漁樵，“一臥東山三十年”， （高適《人日寄杜二拾遺》）直到玄宗天寶八載五十歲時，才經人舉薦進入仕途。他長期流寓游學宋中，孜孜不倦地耕讀、習武修煉，致使縱橫家策士的精神氣概，占據他人文綜合素質構成的重要地位。他或以縱橫家策士自詡：“常懷感激心，願效縱橫謨。倚劍欲誰語，關河空郁紓。”（《塞上》）或將縱橫家對謀略權術的執著，轉化為自己銳意進取的人生自信：“誰謂縱橫策，翻為權勢干？將軍既坎壈，使者亦辛酸。耿介挹三事，羈離從一官。知君不得意，他日會鵬摶。”（《東平留贈狄司馬》）或藉縱橫家的不幸遭遇以自嘆：“長卿無產業，季子慚妻嫂。此事難重陳，未于眾人道。”（《酬裴秀才》）縱橫家策士成為他的知音，流淌筆端，是多味悲愴。

唐代詩人以積極現實主義審美激情，通過琳瑯滿目的詩歌形式，對《戰國策》人物進行了卓越的審美再創造，展示了“中國文學的自覺時代”長成參天大樹之后，于樹冠頂端高歌戰國歷史人物的爛漫風采，給今天的《戰國策》研究，留下了廣闊的理性思考空間。

參考文獻

[1][唐]李白、《古風五十九首》其十五、《唐詩鑒賞辭典》、上海辭書出版社、1983年12月、第203頁.

[2][唐]李商隱、《楚吟》、《唐詩鑒賞辭典》、上海辭書出版社、1983年12月、第1191頁.

[3]高適、《酬裴秀才》、《酬裴員外以詩代書》、《全唐詩》（上）、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年10月、第495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