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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夢》中林黛玉的閱讀活動新論

2021-08-03 19:26:59馬瑩怡
名作欣賞·評論版 2021年7期

摘 要: 《紅樓夢》中的林黛玉之閱讀活動是小說的重要組成部分,不僅與小說諸要素相關聯并輻射創作活動等文學活動的其他環節,而且實現了作家將黛玉這一虛擬形象現實化為獨特的“人”的特殊構想,使她富有現代意義上“積極的讀者”的特征,在閱讀活動描繪的生命細節情境中映襯著自我的欲望與他者的欲望這兩種力量的沖突,最終以逆轉兩次死亡的方式完成對消弭主體的空間文化的審美超越。重新闡發《紅樓夢》黛玉閱讀活動的藝術價值,以從時空兩個維度呈現林黛玉這一讀者所蘊藏的個體自由與社會必然相交鋒的深層問題。

關鍵詞:《紅樓夢》 林黛玉 閱讀活動

引言

自以姚斯、伊瑟爾為代表的德國接受美學興起后,讀者接受極作為作品內部研究及作者、世界等外部研究范式的重要補充進入視野,讀者的閱讀活動也因此成為文學理論關注的新焦點。在中國古典長篇小說《紅樓夢》中,林黛玉這一存在于文本中的虛擬的讀者,其閱讀活動頻頻出現,她的閱讀活動與現實生活中真實讀者的閱讀過程并無二致。聚焦于黛玉的閱讀生活,其作為“活生生”的“人”的全部核心問題,包括最自我的思考、最隱秘強烈的情感內心、最富獨特性的方面,等等,都在閱讀活動里得以呈現,悄然共建著她的人生軌跡,凸顯她所面對的悲劇沖突實質;閱讀行為的描寫,不僅利于重現林黛玉這一人物形象,乃至可以理解為是以真實讀者的形象觸及文學所崇尚的主體自由與現實所羈絆的倫理政治權力之間永恒矛盾的縮影。林黛玉的閱讀活動是紅樓世界里濃墨重彩的一道獨特的風景。

一、林黛玉閱讀活動考微

《紅樓夢》作者與文本至今仍然存在爭議。為避免枝蔓,我們將一百二十回《紅樓夢》作為整體進行研究,通過文本細讀梳理出完整的林黛玉之閱讀現象,并附注與之密切聯系的創作活動,詳見表1:

根據表1,林黛玉的閱讀活動自《紅樓夢》文本第二回至第九十七回,共在三十章中出現,發生三十九次,均勻分布于小說的主要章節。作家或行文交代黛玉的學養,以“讀書識字、假充養子”勾勒黛玉良好的受教育經歷;或直接描摹閱讀情景,如第四十五回黛玉在燈下讀《樂府雜稿》;或借語言描寫、心理描寫間接隱射其讀書經歷,如第二十六回中黛玉春困長嘆《西廂記》“每日家情思睡昏昏”,自然塑造出一位具有深厚審美修養的女子。她的閱讀客體非常豐富,從創作主體角度可劃分為前人典籍作品、寶玉及眾姊妹作品和自身作品三類,前者覆蓋儒道佛三家經典、詩詞文集乃至古史、琴譜、戲文,通常詳盡到具體的書名或人名,如東方朔的《神異經》等,由小文本延伸到大文本,構成文學上的姻親關系,拓寬了紅樓內部的文化世界,表征著黛玉所積淀的美與才華;后者則是黛玉或與寶玉并眾姊妹在大觀園內結社賦詩、相互品鑒而讀,或為寶玉等人欣然拿出的得意之作給予自己的心得建議而讀,有時作為讀者與作者之間積極對話,共同提高作品的水平;有時又同作為欣賞者對作品表達相通或不同的見解,形成共鳴或差異;有時自己也不禁動筆寫出《秋窗風雨夕》《桃花行》《唐多令》等作品,構成“文如其人”的鏡面,即便同詠一物也能氤氳著不同的詩性美感,彰顯著與眾不同的主體風格。

小說中黛玉的閱讀活動與其人生軌跡、情感經歷等緊密聯系,從第二回照應初次登場,至初入賈府與賈母“可曾讀書”的對話構成社會倫理道德觀念的第一次施壓,再至與寶玉相近的閱讀偏好促成愛情懵懂、確認、熱戀的發展主線,其間閑暇時乃至病中均發生的閱讀活動構成她的生活習慣和樂趣所在,直至第九十七回“焚稿”作為死亡情節的預先演繹……凡此種種,黛玉的閱讀活動構成情節的重要組成部分,在具體描摹的情境中體現主旨,融高超的敘事手法與審美藝術于一體,為紅樓增添了詩情與美感。

值得注意的是,作家不僅以遠勝于旁人的篇幅設計林黛玉的閱讀活動,使之貫穿人物的生命歷程,而且將她的閱讀鑒賞乃至創作活動刻畫得逼真細膩,近于坦誠地表露自己的用心。林黛玉如現實中的讀者一般,會因對閱讀客體的不同理解深度、不同心理狀態表現出迥異的真實神態,以至于達到不同層次的閱讀體驗。如聽《牡丹亭》曲詞時黛玉“心痛神馳、眼中落淚”,說明情意相通而達到審美鑒賞的高潮;第九十五回卻將書時拿時放,說明她因心事而無暇感知書中內容。不僅如此,一句“冷月葬花魂”的創作與準備、構思、啟發、傳達的現實創作過程并無二致:她為細小事件激起生命死生沉浮之寂涼,經由漫長構思憑借靈感的助推,最終以雅韻的文字形式明確表達出來,將意象轉化為物象供人品鑒,極似作家細致觀察體悟后的“文學創作論”,氤氳著黛玉觸情而發的詩意創作素養。可見,作家有意通過閱讀活動及其創作活動的描繪寫實化黛玉這一人物,力圖賦予她立體真實的生命,實現人的構造,也將林黛玉這一文學作品里的“虛擬的讀者”與現實中的讀者聯系起來,激發讀者的共鳴。

二、林黛玉:積極的閱讀主體

黛玉其人,與讀《女四書》《列女傳》成長起來的李紈、巧姐等其他女子不同,她自幼被父母假作嫡長子養育,因而不會有很強的男女性別等級意識,反而像正常男子般具有自我個性、主體意識,有著選擇性閱讀的可能和高傲的自尊,“功課不限多寡”且“言語舉止另是一樣”,自然養成了高雅的志趣和不凡的氣質,積淀著進入審美活動所必需的期待視野。然而,四歲喪幼弟、六歲喪賢母,接連而至的不幸遭遇使年幼的黛玉從親人的死亡中切身體會到文學作品中時光短暫、生命脆弱、人生而必死結局的涵義,深感離散悲痛等自然情緒,開始對“死亡”“人生”有所感悟,成為她第一位的思考,內心更加敏感細膩、真切多情。同時,接受私塾教育而念《四書》的經歷,既使她具備自主閱讀活動能力,又令她不自覺地受到儒家思想的影響,構成認知背景的最初來源,乃至這樣一位超凡脫俗的女子在后文元春省親時也會暗度“大展其才,將眾人壓倒”的功利入世之心,近于寶釵《柳絮詞》“送我上青云”之志。可見,黛玉的幼年教育經歷已經鋪下了自我個體與儒家所強調的社會群體之間的爭鳴底色,但此時以前者為重,洋溢著率真自然而敏感倔強的性情。

進入賈府之后,隨著閱讀活動的頻繁出現,黛玉的閱讀對象更加開闊。由表1可見,她所接觸的閱讀客體多為詩詞文集,既包括《樂府雜稿》《王摩詰全集》,杜甫、李白、陶淵明、應玚、謝靈運、阮籍、庾信、鮑照等人的詩,也包括眾姊妹與寶玉的詩詞作品,不難看出品詩已成為黛玉日常生活最為重要的一部分,作家將她的詩情與生活融為一體,使她區別于其他人物形象而獨具一種婉轉詩意氣質,談吐、容貌、舉止、文字都別是一番風情。香菱學詩時,黛玉腹中的詩書靈活吐露,什么應讀什么不應讀,先讀什么后讀什么,學詩講求次序、作詩講究“意趣”,真是富有個人獨到的理解!完全不似一般庸碌盲目依從前人名聲地位排序所為,而是在閱讀之后具有觸及自身的判斷評價標準。香菱在她的啟發下,逐漸從需要人教導并記誦的被動接受式閱讀轉變為自我品鑒趣味的主動思考式閱讀,由一個學習者轉變為一個積極的讀者,黛玉在不知不覺中扮演了一個如何閱讀的啟蒙者的角色。繼續細究詩詞,古人有引經據典的傳統,這無疑啟發黛玉關注典故,乃至史書典籍無所不讀,《尚書》“圣樂一奏,百獸率舞”張口即出,依古史而作《五美吟》推陳翻新,他人想不到的地方,她獨能對答精妙、化典入詞。再看,杜甫關注現實、詩風沉郁頓挫,李白主觀浪漫、詩風昂揚恣肆,王維詩佛理充盈,阮籍詩由儒向道,不同的氣質個性,不同的偏好風格,不同的思想旨趣,誘導著黛玉接觸多元豐富的內心精神世界,思想較之寶玉更為開放包容。書中多次提及寶玉不喜四書五經而愛佛、道,作為知己的黛玉翻看他所寫的禪道偈語,深知寶玉的心理想法,可續寫在后,賦予其新的思想價值,脂硯齋評“此又深一層也”a,說明她對道家、佛教諳熟于心,讀過諸如《列子》《南華經》等不少佛道經典,而這兩家理論無疑將她引向對終極問題的深入思考。

在這一階段,縈繞在黛玉心緒思想中揮之不去的問題反映在她的閱讀客體和抒情言志的創作作品中,經常是死生之生命意義問題、悲劇之人生真相問題、自我之價值追求問題、情感家庭之倫理問題。一曲《葬花吟》“質本潔來還潔去”、“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一定程度上既是為其他閱讀客體所激發創作而成,又凝結了她自己身世飄零的人生經歷、憂愁絕望的情感狀態與敏感孤傲的個性氣質,呼應著法國學者布封《論風格》提出的“風格就是人”的命題,倔強又凄美地飛往生死、愛情與自由;第三十五回想起《西廂記》“幽僻處可有人行,點蒼苔白露泠泠”不禁自嘆命薄而無父母幼弟,但她最大的希望不在長生富貴,而在與寶玉成全愛情;不在享受父母姊妹天倫之樂,而在家人能為自己主持姻緣,直露出自己的婚姻欲望和符號對象化的親情倫理渴望。值得注意的是,對這類根本問題的思考只有在人視自己為單獨的個體,清楚地看到自己的生命只有一次且必然走向死亡時才會完全呈現出來,才能徹底撕開人生的浮華表象呈現必然的悲劇實質;而若視自己為人類整體的一分子,則多以生命之不絕如縷寬慰自身之生命短暫,以短暫歡聚之熱鬧逃避永恒離散之清冷,以追求社會公共理念之功利名譽為畢生價值代替生命意義之思考,便難以理解這種痛苦。黛玉的個體性意識在書中還有很多佐證,如寶玉拿《西廂記》這類“禁書”給她看時,閱讀客體以文字信息的形式誘導著她的學養與人生體驗創造性地填補作品的空白和不確定點,以至于黛玉對于文本的理解不同于他人而富有深度和靈性,自覺韻味無窮,聯想到自己身世飄零的孤獨處境,內心渴求愛情的人性恣意張揚,不禁形成強烈的情感共鳴,個體找到了面向死亡路上光亮的意義所在,達到自我主體性發展的高峰,此后第二十六回用《西廂記》曲詞與寶玉對話,第三十五回見竹影苔痕所想《西廂記》,第四十回史太君大觀園行酒令脫口說出《牡丹亭》《西廂記》,第四十九回以《西廂記》解答寶玉之疑惑,等等,這種影響始終在黛玉的閱讀中自覺或不自覺地反復出現,不僅反映出她對這兩部作品有著強烈的思想情感“共鳴”,因而頻頻想起、細細咀嚼,透射了黛玉在無可訴說愛情情愫的環境下隱秘的內心活動和微妙的思想情感變化,刺激寶黛二人情緒波蕩、情感升溫,達到自然而然地推動愛情主線發展、推崇“情”的效果,而且是林黛玉這一人物形象深厚審美修養和獨特個性的體現,與她小性兒、刻薄敏感的性格相融在這些章回中,充分展現了黛玉俏皮伶俐女兒家的天性,充分彰顯自我而不怕得罪人,不露痕跡地寄寓著作家自身的傾向性。不妨對比寶釵,可以發現黛玉的閱讀客體呈現出一種更自由、重性情的選擇,她無博覽群書之志,亦不守持道德訓誡標準,更無家族使命約束,是主動發生閱讀行為、自由實踐閱讀意志的施事者,整個生命情感體驗、人生感悟思考與詩化審美意境純粹地纏結在一起,具有極強的“任心”b特點。通過對閱讀客體的設計,作家微妙地展現了黛玉與其他人物形象的差別,令她具有現代意義上“積極的讀者”的特性。與此同時,閱讀客體雖然是一種“期待結構”“召喚結構”,但隨著讀者在閱讀活動中予以“曲解”,就會產生“視域融合”的積極效果,使閱讀主體的水平逐漸提高,隨之勾勒出林黛玉她自身的成長變化,典型表現在閱讀《西廂記》后既具有非常深厚的文學素養,一定程度上又超脫于封建禮教之上,因此對前日古詩中“水流花謝兩無情”、詞中“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有了自己更豐富的體悟,逐漸從懵懂至有情,對戲文的美學價值也有了自“不大喜看”到“出神”境界的升華,認知、情感等素養得到提高,這就是視域融合促成的閱讀客體對閱讀主體的熏陶作用,閱讀主體逐步近于“理想的讀者”。

但是很快,黛玉審美閱讀活動所強化的個體性與自我意識就逐步遁藏在封建倫理教化的社會性之中,倫理道德秩序、大家閨秀風范等道德律中他者c的欲望重又約束了黛玉的身心,一直到寶玉拿“淫詞艷曲”“混賬書”來欺侮她,對同一部《西廂記》的前后不同評價,足見黛玉內心這兩種力量的交鋒。寶釵“見了那些雜書,移了性情,就不可救了”的教誨,李紈對《西廂記》《牡丹亭》是“邪書”的看法,賈母“見了清俊的男人,不管是親是友,便想起終身大事來,父母也忘了,書禮也忘了”的諷刺,圍繞著這些秉持封建道德訓誡的人的言行影響,社會性愈來愈濃重地表現在黛玉的身上,男女道德意識愈發強烈,而天性逐漸隱退,甚至在第九十四回中迎合賈母、王夫人說了一番寶玉讀書“舅舅喜歡”因而海棠花開是喜事的奉承話,討得長輩們的歡心。但黛玉自幼反映在閱讀活動中的強烈的主體性暗示我們,外部環境的影響終究是次要的,這一轉變更深層的原因在于,經過寶玉幾番剖心表白之后,此時的黛玉在《西廂記》等閱讀客體的啟蒙下,意識到婚姻對愛情的重要性,因而更在意與寶玉的婚姻,更擔心究竟是“金玉良姻”還是“木石前盟”,愛情欲望讓位于婚姻欲望。男女婚姻在那個時代取決于家庭與社會,糾纏著倫理與政治秩序,以社會性為重,因而若說黛玉的愛情欲望直指寶玉,婚姻欲望則更多指向寶玉之外,她希望自己和寶玉的愛情合法化,最重要的是獲得形式上的社會接受和社會認可。由此,黛玉決心為爭取婚姻做出改變,漸漸世俗化、世故化,加之閱讀過大量表述儒家思想的讀物的影響,她的鋒芒轉向為人處世方面的圓滑慮他,包括憂慮他人對自己的看法“說閑話”、重男女之別而與寶玉日益生分。可以說,由于《西廂記》《牡丹亭》等閱讀客體終究沒有超越封建意志,仍存在一定的保守性,隨之激發的黛玉的欲望中寶玉逐步消解在與他無關的“社會接受與社會認可”之中,愛情的保證僅來自于象征秩序,是名正言順,婚姻內部她真正想要的實則是附加在愛情之上的純粹空無,屬于封建社會意志制造而成的偽欲望,落入他者的深淵,故在確認了寶玉“我為林妹妹病了”(第九十六回)的一顆真心后,在愛情未變的情況下,仍因寶玉與寶釵的婚事已定而“唯求速死”。

最終,死亡成為黛玉唯一的欲望。黛玉在創作中頻繁流露的死亡欲望與寶玉的“死亡欲望”不同,寶玉更多停留于生命的短暫和離散的悲慟無法自拔,企圖以死來逃避人世間一切悲苦;黛玉則早已認清人生聚少離多、花開必敗的現實,不只沉湎于這樣的悲慟,而且憂心花謝被糟蹋,人在現實中被污濁,死亡是對“質本潔來還潔去”的價值追求,是真正的自由意志。黛玉香消玉殞前“焚稿”斷癡情,詩稿作為黛玉愛情欲望、婚姻欲望的最后寄托,此時付之一炬。黛玉作為精神的部分與詩稿一起象征著作為家庭政治符號身份的她徹底掙脫了以規范倫常為手段來強制個體的社會權力性,原初尚能在閱讀活動中桎梏她的一切封建社會意志(象征秩序)所構建的現實利害現在都絕不再出現在她的考慮之內,作為“符號性死亡”消逝的同時獲得了解放,寄寓著高潔不屈的理想信念。于是,自我重又恢復成為黛玉生命的核心,而企圖以毀滅的形式獲得自身欲望的終極滿足,個體性在肉體的死亡中得到了最為充分的彰顯。黛玉的符號性死亡先于自然死亡,是黛玉主體性的全部光芒所在,她如古希臘悲劇中的安提戈涅一般“主動逆轉” d了作為生物體的自然死亡與排除在生命循環之外另一個“軀體”的絕對死亡 。e

縱觀黛玉的閱讀史,黛玉是一個主動發生閱讀行為、自由實踐閱讀意志的閱讀主體,不僅具有期待視野,而且與閱讀客體之間存在著“雙向交互作用的動態建構”f,閱讀客體潛藏著她作為積極的閱讀主體最鮮明強烈的三種個體欲望——死亡欲望、愛情欲望、婚姻欲望,承載著她作為個體與封建社會之間的深層矛盾,悄然將黛玉向她的結局推進。由于時代局限,婚姻欲望終究偏向他者,主體的欲望不得不屈從他者的欲望,墜入悲劇深淵。最終,黛玉的主體精神以兩次死亡的方式同她符號生命的象征——“詩稿”一起在烈火中涅槃。

三、林黛玉閱讀空間的文化隱喻

上文已經指出,黛玉的閱讀活動中潛藏著個體性與廣義的社會性之間的沖突,可以具體化為自我的欲望與他者的欲望的爭鳴。通過對閱讀對象的分析,我們明確了黛玉作為積極的閱讀主體的死亡、愛情、婚姻三種欲望,但不禁令人疑惑,與黛玉自我欲望糾纏共生的更為神秘莫測的另一種普遍力量——“他者”,為何會在她的閱讀活動中有發展的機會,它根本來自于哪里,并且,它具體指什么呢?

林黛玉的閱讀客體——文學在整個社會結構中屬于社會意識形態,最終為經濟基礎所制約,因而即使文學始終關注人類自由,閱讀主體仍與現實保持一種不粘不脫、若即若離的“距離感”,這種距離感一方面保證了審美活動的進行,一方面仍受文化傳統、社會制度、經濟情況等外在因素的作用,這就使得黛玉進行閱讀活動所處的閱讀空間復雜而重要,直接關涉黛玉的存在狀態和生命意義、所持的歷史視域等重要問題,透射導致人物悲劇命運及人類為抗爭命運所經受的磨折與苦痛的深層根源,構成閱讀活動中孕育“他者”的溫床。因此,想要探明他者,勢必需要落實到黛玉的閱讀空間文化之中,分為她所處的閱讀環境與閱讀背景,前者側重于日常生活中以身體為主體的感性審美體驗環境;后者側重于涉及倫理學、政治學等多學科場域的廣闊時代社會背景。為表述清晰明了,我們采用術語“小他者”與“大他者”,但并非意在簡單成為原初使用者拉康定義g的圖解,一方面需要根據黛玉閱讀空間的特殊情況進行具體調整,另一方面阿爾都塞等人的理論更便于幫助我們“從拉康所側重的個體關系領域擴展至意識形態的社會結構領域”h,呈現社會歷史領域內的作用機制。

(一)“小他者”:縲紲式的審美身體

通常人們認為閱讀環境是一個靜態的客觀存在,但筆者認為閱讀環境會隨著閱讀主體呈現歷時性的變化,應當根據黛玉進行閱讀活動的時間、地點的不同做出階段性的分析,且注意過去閱讀環境對之后閱讀環境再現式的影響;同時,閱讀環境首先是為黛玉所選擇、構建,影響黛玉的同時也被她進行著改造,因此也應當關注二者交互生成的生存論意義。黛玉短暫的一生可分為六歲以前與六至十七歲兩個階段。

人類成長的早期階段更容易分析人的自然正常傾向,同時具有更敏銳深刻的穩定心理記憶。《紅樓夢》第二回中作家直接交代黛玉幼年閱讀教育經歷和家庭環境,點出她出身鐘鼎書香門第,從小受父母風雅翰墨的熏陶,如嫡長子般直接閱讀《四書》等經典,這就使她在家世、父母潛移默化的影響下逐漸對自己有一個身份地位的確認,在倫理道德方面尤其恪守孝道,并在各種經典的閱讀中使各種文化符號內化為先入為主的詩性審美志趣,開始構建起屬于自我的另一個“自我”,如拉康所言:“新的形象使‘一群人在主體中‘絮凝起來。這些人以其本身而代表了自主的核心,并為他完全改變了現實的結構。”i正是這個“小他者”——改造了主體、代替了主體的遵從父母長輩、雅致清高的“新的”偽自我形象,使黛玉真正的自我消解“成為”自以為是“我”的虛假鏡像,進而即使是婚姻大事,也只敢聽憑賈母和王夫人等他人的意志,卻也再不能容忍含污受辱之事,而一生追求高潔風雅,守志致死。與此同時,亦是黛玉自身欣然接受了詩書的影響,從此閱讀活動與黛玉以身體為承受者的生存活動密不可分,逐漸形成一個詩意的棲居的“充滿意義追求、感性經驗、情感體驗、精神超越和生命關懷”j的審美世界,賦予她經驗性的所見、所感都以無法脫離的文化的魅力,黛玉形象也因此富有美學意義。

黛玉進賈府之后,最典型的處所即大觀園內的瀟湘館,作家逼肖自然地描繪了這一圓整人物自豆蔻年華至香消玉殞這一階段的閱讀生活環境。承續幼年的生活經驗和性情志趣,她與書為伴、與墨相生,真切地體會到詩詞中與生命相連的細密復雜情緒,乃至情起時舊帕提筆成詩,傷懷時涕泗發于章句,泣血時焚稿斷癡情,黛玉之多愁善感很大程度上來源于已經形成的文化審美生存空間,無形地控制著黛玉的生存狀態,沖擊著黛玉的感受,“不是愁眉,便是長嘆”,在他人看來好端端的,她卻“自淚不干”,對象在鮮明的感覺、意向性的序列之中被給予,而非以自然本來面貌呈現,以至于見月涼苦寄人籬下、無處安家;見花落憂美人遲暮、無處安魂,在這一環境中細致展開了她為情而傷、為情而殞的生命跌宕過程,推向不幸命運結局,暗傳黛玉追求“情”與“自由”的人生價值理念。而最終,黛玉之死意味著她身體性的現實生存空間消失,與之相連的縲紲式知覺不復存在,主體精神掙脫“小他者”而得到了最為自由的解放,張揚了最為崇高的審美超越精神。

(二)“大他者”:倒置的扼殺式倫理政治類像

黛玉的閱讀背景滲透于閱讀環境具有穩定性,因此可以對清盛時期做關注斷裂與差異問題的共時性考察。一方面,清朝是封建王朝,禮教思想不僅支配榮國府和寧國府這兩個貴族家庭處處表現出世家大族的禮樂風范與規矩,決定著他們所能接受的教育、所認同的思想、人生價值的唯一實現方式與單一的人生意義,而且是導致《紅樓夢》黛玉之所受痛苦及悲劇命運的深層根源,暗含人類審美和自由理想在抑制人性的社會中遭到毀滅的必然規律,因此構成黛玉所處的主導性的閱讀背景,呈現出扼殺個體獨立存在的社會性特點。另一方面,社會文化思潮的更迭構成了《紅樓夢》林黛玉所處閱讀背景的次要方面。明朝資本主義發達而掀起啟蒙主義文學思潮,在湯顯祖、袁宏道等人的倡導下涌現出洋溢人性解放意識的作品,如《牡丹亭》《金瓶梅》,有力回擊了宋明理學;與此迥異,清朝閉關鎖國呈現復古禁欲的思想主流,因而先前的文學思潮化為感傷思潮,深潛在閱讀主體的閱讀背景之中,張揚著個體性。

落實到黛玉閱讀活動中,榮國府與寧國府的生活環境和人際關系實質是大社會的縮影,生長在“鐘鳴鼎食之家,翰墨詩書之族”的閱讀主體往往更受制于主導性的閱讀背景、受到賈母、賈政等代表的家長制約束。但這絕非意味著僅是賈母、王夫人等與黛玉、寶玉等兩個群體之間的善惡勝敗沖突,抑或是由上層群體制定游戲規則操控著下層群體而游離于規則之外,筆者意在指出的是更為重要的一個事實:在這個發展完善的社會中,不論年齡地位,更不論性別,自出生起各自都有著被安排了的生命軌跡無可選擇地奔向“應當”的人生目標,被動接受著壓抑、否定自我卻帶有強制性的公共倫理,乃至人的欲望亦是在他人的肯定與稱慕中得到其意義被建構而出,由意識形態想象k所派生,由符號所制造,因而永遠無法獲得真正的幸福。究其實質,每個人都已被消解為被規定的文化產品,以一套稱頌、規訓、懲罰的日常外在表現形式運作其間,無意識地投合、踐行著公共理念秩序的欲望,服從于大型的政治機器。具體到黛玉,小至她所能接觸到的客觀作品只能是“正經書”,大至整個人生的全部意義實際早已被層層確定,因此黛玉的不幸并非由父母雙亡、寄人籬下決定的,試看寶釵的悲劇便知,連最私人的婚姻也已被附加多重使命和利益意義。黛玉的特殊性在于,在她看來連生命都是可以舍棄的,而最重要的是“情”,這就意味著她的生命價值觀是獨特的,是異類的,是“應當”被扼殺的,某種意義上她想掙脫這種單一模式而尋找自己賦予的人生意義,但“大他者”——象征秩序,即由整個語言符號構建而出的文化社會秩序,最終替代了每一個人,“人的法律”替代了獨立意志,上至統治者下至底層都只能是被動而無主體性的,而意識形態又把個人“傳喚”為“臣服”又相互承認直至自我承認的“主體”,l構成顛倒的騙局。一代又一代互相羈絆,互為兇手,根本無法掙脫,在這個意義上,《紅樓夢》的背景已經注定它是一部悲劇,且沒有幸存者。

與此同時,由于文學具有相對獨立性,因而盡管禮制的支配力量在人物閱讀背景中占據主導地位,黛玉與寶玉、惜春、妙玉等具備特殊氣質的人物依然可以通過閱讀活動受到其他社會文化思潮熏陶擴大視域而改變自身的“幻象—框架”m,不自覺地追求人格的自我意志、任憑心性的自由發展,強化“個性差異性與群體同質性之間的張力”n,以至于雅集結社、吟詩賦詞,通過創作活動恣意抒發出來,映襯著“有清一代,江南文會之風愈盛”o的時代風尚,直至寶玉最后勘破紅塵付諸人生現實、黛玉焚稿與消弭主體的“大他者”徹底決裂,可見文學以自然人性的情感意趣、普遍的愿望追求為中介,為“人類自由以及人來在爭取自由的路徑中所需要的信念和理想提供范本”p。

結語

閱讀活動作為不乏娛樂性質且具有主動創造性和理性深度的審美活動,貫穿林黛玉的一生。作為具有期待視野且自愿實踐閱讀意志的“積極的讀者”,黛玉與閱讀客體之間存在著相互生成的能動關系,死亡、愛情、婚姻作為黛玉閱讀活動的主題,照應著她最為鮮明強烈的三種欲望,同時也潛藏著既來自于家世及父母的期望、詩書的影響與黛玉自我構建而成的縲紲式審美身體的“小他者”欲望,又來自于令主體最終消弭的倫理政治權力的“大他者”欲望,彰顯著個體與封建社會的深層矛盾。由于婚姻欲望終究偏向他者,黛玉以絕對死亡先于自然死亡的方式在焚稿中獲得自我個體的升華,超絕于主體最終消弭的空間;以自然死亡的方式,掙脫出“小他者”的控制,在兩次死亡的謝幕中歡慶著個體性最終勝利的悲歌。

a 〔清〕曹雪芹:《脂硯齋重評石頭記(庚辰本)》,人民文學出版社2010年版,第499頁。

b 任心,指任其自然而不造作。〔晉〕嵇康《釋私論》:“矜尚不存乎心,故能越名教而任自然,情不系于所欲,故能審貴賤而通物情。物情順通,故大道無違;越名任心,故是非無措也。”見嵇康:《嵇康集校注》,戴明揚校,中華書局2015年版,第368頁。

c 此處“他者”相對于“自我”而言,指倫理意義層面在某個人或某個社會集團的心理占統治地位的意識形態。

d 馬元龍:《安提戈涅與精神分析的倫理學》,《外國文學評論》2005年第4期。

e 絕對死亡本文意指黛玉的“符號性死亡”,這里和拉康在安提戈涅中所提到的絕對死亡有一些不一致,黛玉不能完全符合拉康所定義的絕對死亡,但黛玉有自身的符號性死亡(拉康的絕對死亡也有一定的落實)。

f 〔德〕沃爾夫岡·伊瑟爾:《閱讀活動——審美反應理論》,金元浦、周寧譯,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1年版,第3頁。

g 在拉康的定義中,“小他者”指主體折射和投射的自我(引自 馬元龍:《無意識就是“大他者”的話語——論拉康的無意識理論》,《中國人民大學學報》2014年第5期)。“大他者”主要指象征性語言里的能指鏈條(引自 蘇平富、趙偉:《“安提戈涅式”的激進抗爭——齊澤克欲望化政治行動理論探析》,《觀察與思考》2013年第3期)。本文沿用了這一術語,但含義有所不同。

h 盧毅:《意識形態與無意識——阿爾都塞式馬克思主義與拉康式精神分析的一種對話》,《社會科學》2020年第4期。

i 〔法〕拉康:《拉康選集》,褚孝泉譯,上海三聯書店2001年版,第189頁。

j 謝納:《空間美學:生存論視閾下空間的審美意蘊》,《社會科學輯刊》2009年第4期。

kl〔法〕阿爾都塞:《哲學與政治:阿爾都塞讀本》,陳越編,吉林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第351—353頁,第371頁。

m 〔斯洛文尼亞〕斯拉沃熱·齊澤克:《意識形態的崇高客體》,季廣茂譯,中央編譯出版社2002年版,第165頁。

n 裴萱:《空間美學的建構及其后現代文化表征實踐》,《鄭州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4年第2期。

o 羅時進:《清代江南文化家族雅集與文學創作》,《文學遺產》2009年第2期。

p 姚文放:《文學理論》,高等教育出版社2015年版,第33頁。

作 者: 馬瑩怡,揚州大學文學院在讀本科生,研究方向:文藝學。

編 輯: 趙紅玉 E-mail: zhaohongyu69@126.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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