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爾汗鹽湖記（組詩）

鹽 湖

我收到神的諭旨，去吧

去格爾木，去河流密集的地方

去將滄海走成桑田

去為日出埋下重量

去遙遠的荒原，重新獲得

貫穿一生的鹽粒

我的夢就拴在馬匹之上

從密密的胡楊林，一直走到

青草消失了綠色的地方

我所穿過的格爾木河、柴達木河

無不用歌聲將日月吸吮

我越過了飛鳥的痕跡

去到魚鰭再也揮不動的遠方

水的盡頭是湖，是鹽，是幻像

是生長的逆境，是王者的勝境

是深刻的寂靜，也是最初和最后的箴言

我的馬去了天空奔跑，我的雙足

懂得了千年的跋涉和孤獨，我必成為

種在察爾汗鹽湖的一棵結晶樹

滿身都是堅硬的骨骼，我抬頭

卻看見了輕盈的翅膀

鹽 蓋

鹽，蓋在格爾木的軀體上

蓋在達布遜湖、南霍布遜湖、北霍布遜湖

和澀聶湖涌動的水流上

鹽，這堅硬的寬厚的殼

這潔白的盛典，這恒久的慰藉

日光收走了它們的柔軟

時間掂量出它們內在的質量

我看見奔跑的火車和汽車

激情與速度，信賴和穩妥

在格爾木的大地上落地生根

萬丈的鹽橋，是一道

神架在察爾汗鹽湖的彩虹

有時候，在人間鋪開姹紫嫣紅

有時候，駝著人群通往仙境

一只大鳥時常來此起起落落

它從鹽蓋上帶走的無數個夢幻

如今在格爾木一一成為現實

它暗察過鹽蓋內部的奔涌和激情

同它一樣，隨時有可能

一飛沖天

鹽 花

她洞悉了太多的秘密，比如神諭

察爾汗鹽湖，有最蠻荒又最繁盛的

前生與后世。寂靜中

天空打開一扇朝向光亮的窗戶

神要她開花，她就開了

她要成為無數個自己，用花朵的方式

凝固那曾經渺小的愛戀

又看著它們一日日變得盛大

她鋪開的宏闊勝景，正在成為

格爾木全新的預言

做一枚珍貝，或是一樹珊瑚

那并非她的使命和本意

她要替上帝將那個打翻的顏料盒

一層一層地涂在人間

夢幻有多斑斕，她構建的世界

就有多璀璨

直到今天，她仍在一次次的綻放中

雕刻人世的亭臺樓閣，地老天荒

它與天空和風聲的交談，還在鹽湖上

閃耀著金子般的亮光

【作者簡介】朝顏，中國作協會員，魯迅文學院第29屆高研班學員，在《人民文學》 《青年文學》《詩刊》《星星》《草堂》《詩潮》《詩選刊》《揚子江》等刊發表作品百萬余字，入選《中國詩歌排行榜》等選本。獲駿馬獎、《民族文學》年度獎、葉紅女性詩歌獎首獎、丁玲文學獎、三毛散文獎等獎項。出版作品集《天空下的麥菜嶺》《陪審員手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