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眾演講的本質

Ellen

公眾演講流傳兩千多年來，其實本質一直不變。演講的本質是溝通。

作為一種古老的智慧，我們可以先汲取一下這些直到現在都經典不過時的東西。

提到公眾演講，首先不得不提的是被封為演講祖師爺的古羅馬政治家和哲學家西塞羅，他曾目睹羅馬前三巨頭龐培、凱撒、克拉蘇的崛起，也經歷了后三頭安東尼、屋大維和雷必達組成政治聯盟，并因反對安東尼而被其殺害。

作為一個超級演說家，他經常在元老院以一張三寸不爛之舌直接開懟其他貴族，也經常諄諄勸誡青年貴族精英恪守共和憲制與“先人習俗”，從而捍衛共和國。美國幾位國父常在其著書中引用他的作品，很多現代政治家也都將其奉為榜樣。

演講的本質是溝通

公眾演講是西方公共生活和公民社會的一個重要傳統，也使西方“修辭學”成為中世紀和文藝復興時期通識教育（Liberal Arts）的重要組成部分。

兩千年之前，亞里士多德在《修辭學》中詳細解說了如何在公共演講中說服聽眾。直至今天，這本書仍不過時。亞里士多德是古代知識的集大成者，在他死后的數百年間從來沒有一個人像他那樣對知識有過那樣系統的考察和全面的把握。

他總結出溝通的三要素：

ETHOS，appeal to authority， 道德品質、人格威信，即“以德服人”。

LOGOS，appeal to logic， 邏輯、觀點，即“以理曉人”。

PATHOS，appeal to emotion，感情、同情心，即“以情動人”。

這三條溝通法則相輔相成，一直是傳世經典。

一個完整的演講，必須也同時具備這三個要素。情感和邏輯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以情動人，以理曉人，堅守理性，傳遞好的想法，還需要喚醒聽眾真摯的感情。

但我想額外強調一下我自己對Ethos，即美德的認知，因為我認為這是演講的基底，但也是最被忽略的一個東西。

演講的基底：道德、價值觀和真誠的力量

Ethos原用于描述一個社區或者民族的指導性信念或理想，在這里，Ethos代表著講者的道德品質和人格威信，是講者給聽眾營造的場域。

根據亞里士多德的說法，提出道德訴求時需要確立三個方面的道德觀念：

Phronesis，言之有物，指講者擁有可以闡述這個主題的廣泛知識，這是與觀眾建立信任的基礎。

Arete，美德/德行，即向聽眾展示如何得出這個觀點，以及為什么這個觀點是公正和道德的。

Eunoia，對聽眾的善意，即說讓人容易理解的語言，這樣才能與聽眾建立融洽和互信的關系。

他在《修辭學》里曾經寫道，下面這些必然是好東西：幸福;正直、勇敢、節制、豪爽、大方、健康、美麗;財富;朋友、友誼;榮譽、名聲;說話的能力、行動的能力;天分、記憶力、好學、敏銳;科學、藝術;生命。

這些更正向的美德便是演講的基底。這可以略等于我們如今一直在說的“正能量”。

我們可以在許多流傳千古的演講中找到這樣的基底。從美國總統林肯《葛底斯堡演說》“人皆生而平等”，到馬丁·路德·金《我有一個夢想》對這種價值觀的延續，再到知名演員艾瑪·沃森在聯合國演講強調“男性和女性應該擁有平等權利和機會的信仰”，我們相信，實現這種“美德”最重要的一個原則是誠實地展示真我。

所以，我們給出的第一個建議是：誠實。

首先，誠實是最好的策略。

特別是對于當代中國的環境，在誠實這件事情上，我們其實擁有很多套利空間。對個人而言，誠實就是本分。在演講中，不誠實是一眼可以被看出來的。

其次，誠實地展示脆弱。

在演講這種萬人矚目的場合，一個人站在舞臺上是極度脆弱的，但必須誠實地展示脆弱。而這可以獲取更大的勇氣。

美國知名學者Brene Brown曾經有一個影響了千萬人的研究，她發現那些感到幸福、被愛和有歸屬感的人，有一個共同點：他們有勇氣來接受自己的不完美，他們覺得脆弱或不完美是必需的。他們愿意先和愛人說“我愛你”，他們愿意在一段感情還沒有任何希望時，全心全意地付出。這種脆弱和不完美其實也是被愛的土壤。

脆弱不是軟弱。在英語中，vulnerable（易受傷的）來自拉丁文vulnerare， 意思是“去受傷”。英文中對于脆弱的定義是：能夠被傷害，對于打擊和損害是開放的。而weakness（軟弱的）的定義是：對于傷害和打擊的無能為力。也就是說脆弱是愿意去展現自身，從而對于傷害處于開放狀態。

在中國，老子在《道德經》中寫下“天下之至柔，馳騁天下之至堅”，也是同樣的道理。

一個人站在舞臺上是極度脆弱的，但脆弱背后是勇氣的體現。

演講的目的：領導力和影響力

我們在思考的另一個重要問題是，既然同樣是以文字為載體，為什么有的場合需要演講，而非寫作（比如念稿）。

后來，我理解，演講必須是“在現場”（be present）。這是一種很稀缺的東西。一個好的寫手還需要擁有把文字里的信息和邏輯還原為現場的能力。

演講的目的就是這種“在現場”的力量，而這就是領導力。

我之前看過一個對于“領導力”的定義：“領導力是動員他人為共同的愿望而奮斗的藝術 。”

領導力不是管理能力，它不是一個人在層級結構里的位置，因此，它無關乎社會地位、財富、權勢，不是一個人高高在上就可以，而是在一件事情上是否可以有效地改變他人的認知和行為。它是一種實質，而非外在的標簽。

隨著中國更多普通的個體崛起，我們相信領導力也將在更多個體的層面上崛起。一個人可以在這個時代因為演講的力量創造和聚集一個社群。

丘吉爾曾說一個人可以面對多少人，就代表這個人的人生成就有多大。

一個人只有成為一個優秀的溝通者，才可能成為一個偉大的領導者。一個優秀的的溝通者懂得如何鼓舞他人，他們創造了人與人之間真實的、充滿情感的和更個人的連接。所以在一定程度上，一個優秀的公眾演講者也會成就一個優秀的領導者，而演講的目的就是領導力。

此外，想補充一點自己的思考：如果演講的目的是領導力，那么領導力的目的又是什么？我認為這個答案是“影響力”，即impact。

領導力不可衡量，但影響力可以衡量。對于一個企業CEO來講，領導力的一個維度是以公司估值或者年收入額來衡量;對于一個個體，傳播有價值的思想所觸達和改變的受眾數量就是影響力。

而這也是我們來到這個世界上的其中一個目的，認識世界，再更好地影響世界。

最后，想以丘吉爾在二戰中那場號召英國抵抗納粹的演講作為結尾，一起感受一個優秀的演講者成就舉世無雙的領導力，并最后帶領全英國取得了反法西斯的勝利。

這場演講也在2017年影片《至暗時刻》中得到再次呈現，飾演男主角丘吉爾的加里·奧德曼也因此斬獲當年的奧斯卡影帝。

“我們將在陸地上同他作戰;我們將在海洋上同他作戰;我們將在天空中同他作戰，直至借上帝之力，在地球上肅清他的陰影，并把地球上的人民從他的枷鎖下解放出來。”

（摘自微信公眾號“Bom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