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過周琦們

曹珺萌

《吐槽大會》把兩年前“一役成名”的周琦又一次帶上了熱搜。作為主咖，男籃運動員周琦和郭艾倫登上節目，讓以毒舌著稱的脫口秀演員們把自己“波蘭人”、“郭1分”的“黑歷史”編成段子，博觀眾一笑。接著，更多的人把這些從賽場上搬到綜藝里的事跡又搬到了熱搜里，隔著項目、隔著時代的故事也被擰在了一起。一時之間，好不熱鬧。

點開這期節目之前我正在看一場DOTA2比賽。所以節目開始的時候，我還抱著點勝負心，還有之前被潮水一般的文章喚起的對于中國男籃對陣波蘭的那場世界杯小組賽的記憶。于是，當被加了卡通特效的周琦與郭艾倫互相“揭短”曝出糗事，接上姚主席一臉沉重地用一個字“我”擔下所有責難的時候，我感覺自己心里空懸著一根求勝的麻繩，地上卻癱著兩塊豆腐，無力到根本沒辦法笑出來。我幾乎在期待著能從周琦的表情或者肢體語言里洞察到一些難過或者愧疚，好讓我知道他想贏。

突然，我及時地意識到這不是比賽結束后的分鍋發布會，愧疚或者難過，這種情緒是不合時宜的。于是我嘗試著跳出了這個預設，把自己的狀態切換到享受一期脫口秀的模式。當我把姿勢從對著電腦辦公時的正襟危坐調整到看綜藝時候的四仰八叉，再把周琦當成一個糗事制造者，段子開始漸漸生效了。而坐在那里用自己面條一樣的手不停地鼓掌，把眼睛笑成了兩條縫的周琦，也不再像那場比賽里的他一樣表現完全不符合預期。

我看節目之前已經看了很多關于這期節目的評論。

籃球評論員殳海說：“這件事不是笑一笑就能過去的，要知道只有嘗到了苦頭，才會有做改變的欲望。”

籃球評論員管維佳說：“刺痛感和恥辱心對于運動員是非常重要的，能夠對他們起到非常大的激勵和推動作用，真正能把這一篇兒揭過去的是你在賽場上能夠打出好的表現，而不是什么所謂的談笑風云。”

像極了最初期待看到周琦難過的我，又像是不斷提起失利的中考但你已經上了高中的爸媽，也像極了在商業合作的微博下給電競俱樂部留言放過選手的粉絲。把看比賽時的勝負欲帶入到綜藝里，帶到日常的商業活動里，想要抓住生活里一切選手能表達態度的東西去臆斷他們的勝負心。很多時候卻忽略了，要在工作以外的生活里去印證一名運動員的職業態度，本就荒誕不經。

于是，“我們”一邊希望通過社交平臺看到選手們的個人生活，卻也用這些“督促勝利的聲音”讓他們不再想要分享生活。越來越少的信息加深了我們主觀的不信任，于是比賽里哪怕一丁點失誤都會被我們抓住不放，把比賽失利與選手不想贏聯系到一起。

一個失誤一不小心就成了黑歷史，一場失利就去微博求退役。LOL的小虎、王者榮耀的六點六、DOTA2的Ame……每個項目里都有那么幾個不被放過的人。每一個失誤都是不被允許的，因為它一定會再次印證那些所謂的“黑歷史”。

但事實上，每一個能站上賽場的選手，都經過了層層篩選與磨合，都經歷過每天十幾個小時枯燥的訓練。日復一日的賽訓，他們所受的指導與提點遠比粉絲們說的要專業和如雷貫耳，他們被失誤的困擾、被瓶頸期所折磨的時間也遠比我們想象的更長。

而有的時候，我們只是需要再多一點耐心去比賽里驗證。而不是需要在莫須有的時刻跳出來，不合時宜地妄加論斷。

我還記得，2016年DOTA2南洋杯別出心裁地設在船上，粉絲們便用一些碎片的信息腦補出一段“驕奢淫逸”的生活，去質疑選手的比賽態度。這件事最諷刺的是，事后徐志雷發微博吐槽粉絲的那句“沒有成績呼吸都是錯的”，如今卻變成了觀眾為電競選手制定的行為指南針。

最后，放過周琦的我笑著看完了整場吐槽。

放過周琦的同時，我也放過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