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店，不只網紅打開勝地

麥小麥

去書店，跳脫出柴米油鹽

你有多久沒去過書店了呢？網上購書、數字閱讀，都與實體書店無關，那么，書店的存在到底還有多大意義呢？

上個周末，我去到兩家書店做活動。一家是位于永慶坊的鐘書閣，這是網紅書店鐘書閣在廣州開的第一家店，裝修一如既往地有氣質，與廣州老西關風格完全融合，我一去就喜歡上了。是去參加荔灣區的湖畔讀書節，與著名作家張梅老師聊“我所依戀的廣州”。有位讀者朋友說，我就喜歡廣州節奏舒緩，像在這些書店，隨處有沙發，可以坐下來慢慢看一天。鐘書閣里，確實到處都有舒服的沙發，真的可以坐上半天。廣州人真的挺愛讀書的，每年當當京東亞馬遜發布數據榜，買書最多城市中一定有廣州。

周末我還去了1200書店嘉禾望崗店。我和1200書店特別有緣分，從第一家店開始，幾家分店的墻上都留下我的手寫名字。這家店空間開揚、風格時尚，號稱“有酒喝、有肉吃的書店”，將書店與餐飲融為一體。活動以我的書名《你離更好的生活只差閱讀這件事》為主題，來的想必都是一些真正愛讀書的年輕人。

為什么說“真正”呢？因為從頭到尾幾乎沒有人看手機，沒有人提前離場。做了這么多年的公眾閱讀活動，早就練就一顆強大的心，已經習慣了活動的時候人們走來走去，有人看手機，有人睡覺。可是那天，每個人都看著我，無論我的視線望向哪里，都能接到溫暖的含笑的目光。我對書店小哥主持人、電影學和哲學雙料碩士沙皮狗說，你們的書友素質好高啊，他說是啊，還有更高的今天沒來呢，小小的傲驕溢于言表。

每次做完這樣的活動就覺得能量滿滿，特別開心，回家的路上我在想，如果沒有一家這樣的書店，如何把這么多愛讀書的人聚攏在一起呢？如何給他們一個坐在一起吃著小甜點與寫作者交流的機會呢？我這個閱讀推廣人，又怎么分享閱讀體驗呢？

我——一個愛讀書、愛分享的人——為什么去書店？我去看看最近有些什么新書，去見一群想見我的同道者，去分享我最近讀到的好書。去到一個場域，那是用書、用設計理念、用書店經營者的信念共同營造出來的一個場域，那是一個跳脫出柴米油鹽和996的地方，在那里，我與你相遇，我們與書相遇，我們一起來尋找一些思想的碰撞，尋找一些人生的可能性。

“文化綜合體”不只賣書

在廣州，方所、學而優、1200bookshop這樣的書店都有一種特別的調性，有一種能將人群按氣質和愛好區分開來的功能。有一次，我和一位商界人士聊天，他說了好幾次“我經常去我家附近的西西弗和方所”，而我也如他所愿get到了他的重點：第一，他住天河旺地，第二，他是讀書的，算得上我的同路人。

書店，曾經是一個像服裝店、雜貨店一樣的存在，所不同的只是書店賣的是書而不是其他。但如今的書店則不同，它不再是一個簡單的店，它更多的意味著一種調性、一種品位、一種帶著文藝feel的生活方式。在書店，不僅可以買書，還可以買到各種很有意思的文創產品，還可以遭遇各種各樣的活動、各種各樣平常生活中見不到的人。

它是一個具有特殊格調的場域，它意味著同道者的聚合，意味著不經意的遇見，它如無聲的咒語一般提醒每個走進這個空間的人：我是一個愛讀書的人，我的生活中不僅僅有眼前的茍且，還是閱讀世界里無垠的遠方，它意味著一種不一樣的活法。

書業研究者曾鋒說“某種程度上，影院和書店有點類似，都是提供場地空間以承載相關文化產品并進行售賣，影院是電影，而書店是圖書”。但兩者又有很大差別，影院極端依賴電影，有好電影人流就旺，而書店人流卻不依賴好書，而是依賴著書店本身的吸引力。

曾經有人說電視的出現會毀滅電影，可是并沒有，影院還在，還越來越多。只是觀影體驗變得更好，看電影有了更多的內涵，它可以是合家歡，可以是隔代交流，可以是談戀愛，也可以是左手摸右手的夫妻扔下孩子的一次約會。

書店也一樣，可以是辦公室與家兩點一線上的一次小小出軌，可以是周末下午與自己的一個浪漫約會，可以是陪著孩子去游樂場以外的一個選擇，可以是與一些興趣相投的陌生人的一次偶遇，更可以是一個聲勢浩大的行業行為，一個深具社會影響力的文化事件。

在不久前召開的中國書店大會上，有個數字讓人不可思議，2020年，全國新開書店4061家。這可是疫情沖擊下的2020啊！不是說實體店難做嗎？為什么還有這么多新開書店呢？

不知道你有沒有發現，很多城市里，商業綜合體里都會有一家超有范的書店，面積還不小，像西西弗、言幾又、方所、鐘書閣等著名品牌，都是中心商業區的寵兒。這是商城基于業態豐富做出的選擇，也是實體書店基于人流需求對載體的重新選擇，就是一個良好的雙向選擇。

而書的經營范圍，也遠遠超越了書本身。在很多書店，來自實體書的營收占比已經低于全店的50%，而另外50%強的利潤來自活動和非書產品，也就是文創、生活用品等。去年8月，我隨廣東出版集團書店調研小組來到成都方所店，這里正在進行文具節，很多全球奢侈品牌鋼筆、墨水都出現，銷售數據也不錯。在這里，文創、美學、服裝三類產品利潤占全店比例的48%。書店，本身已經成為一個文化綜合體。

1200書店空間開揚，風格時尚，號稱“有酒喝、有肉吃的書店”，將書店與餐飲融為一體。攝影_孫海

書店不能只當網紅打卡地

可是，無論是場域也好、綜合體也好，實體書店不好經營是真的，一家又一家知名書店無奈關門也是真的。

曾經我的夢想是開一家書店，不過在我認識了越來越多的書店老板后偃旗息鼓了。不，我絕不敢開一家書店，因為太難了，我還是等別人開家我理想中的書店，然后請我去當嘉賓好了。

那么，我們理想中的書店到底是什么樣子呢？

曾獲“2019全國首屆十大未來書店”“2019全國十大主題書店”“浙江省首屆‘最美書店”等稱號的無料書鋪創始人張瀟，有句話說得特別好，他說好的書店會說話，那么，書店到底用什么來說話呢？用空間嗎？如果光是一個網紅打卡地，大家慕名來拍張照片就走，那么咖啡館也做得到，設計空間也做得到，不一定非要書店不可。如果書店能讓客人買單的，只是一本本網上網下都可以買到的書，那么這是毫無競爭優勢的。

書店憑什么說話？憑它的設計感、策劃力、場景、體驗這些東西加起來的全部，不是停留在拍照打卡的表面，而是貫穿到從讀者進門的一刻，到買單、到離開后下次又忍不住再來，甚至四處告訴別人這家書店有什么好的整個過程。他從中感受到的東西，他愿意花錢投票的東西，就是這家書店的核心價值。

我去調研過的位于南寧旅游旺地三街兩巷的漓江書院金獅巷分店，四進古宅，三個天井，濃濃的懷舊氣質。逛三街兩巷，必逛這家店，圖書方面以旅游、地方特色為主，兼顧時尚青年口味，《人間失格》賣得多，讀客的熊貓封面就賣得不多，文創特色鮮明。當地年輕設計師的品牌，潮、炫，獨一無二，也是書店營收的重要部分。

成都文軒BOOKS招商店是一家占地一萬平方米的巨型書店，曲徑通幽的裝修風格，打造“大書店的體量，小書店的體驗”，確實做得非常成功。書店特別重視推薦語，全店有推薦語5000多條，50個主題陳列場景，總有一款擊中你的感覺。文軒books的活動量非常大，品牌包容性強，幾乎囊括了所有的活動類型，除了普通的作家分享、新書發布，更有為機構、團購客戶度身的定制化服務，如工會、黨務、VIP活動等等。另外，還與宜家、網易嚴選等品牌舉辦大型跨界活動。一些品牌的產品發布、宣講活動以往多放在五星級酒店，成功的書店也會吸引品牌做出不一樣的選擇。

我最喜歡哪家？帶來不一樣感覺的

要問我最喜歡的書店是哪家，我想來想去都說不上來，因為我喜歡在不一樣的書店里找到不一樣的感覺，在那個當下，可能就是我最喜歡的。

我喜歡方所略帶高傲的氣質，也喜歡扶光書店賓至如歸的親切，我喜歡西西弗洋氣的異域感，也喜歡長沙止間書屋濃濃的學生味，我喜歡北京萬圣書園那種內心睥睨天下、外在低眉順眼的割裂感，也喜歡學而優“對，我就懂書，來不來？”——獨屬于讀書人的不合時宜的自豪感。

這些，都是我理想中的書店，它們就像一個個性鮮明的人，讓你一見就忘不了，就想和他成為好朋友，就想與他的生命產生一些交集。人的個性靠天生、靠后天修煉，書店的個性靠什么呢？靠經營者的文化理念，靠設計師的設計功力，靠策劃人員的企劃創意，靠選書師的選品，靠場景、靠氛圍、靠體驗……

今年世界讀書日，我期待著一家新的書店趕緊開幕，我剛去兩家我喜歡的書店，我以一個愛書人的身份對書店說了這么多，只希望，圖書與商業尋找到一條更好的路，為天下愛書人多留出一些美好的空間，好讓我們與彼此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