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騷》（節(jié)選）“內(nèi)美”解讀

林秋秋

◆摘? 要：蘇教版必修四“筆落驚風(fēng)雨”詩歌專題“風(fēng)騷”并舉，選用了《氓》《離騷》（節(jié)選）兩首經(jīng)典詩歌。學(xué)生在獲得古典詩歌美的藝術(shù)享受的同時，也由于時代鴻溝，對詩意的理解產(chǎn)生諸多隔閡，尤其對《離騷》開頭部分“紛吾既有此內(nèi)美兮，又重之以修能”中的“內(nèi)美”大不以為然，認為屈原先生純屬炫耀家室，自吹自擂，基于此，筆者認為有必要在教學(xué)中加以引導(dǎo)，讓學(xué)生真正走進那個真實的屈原。

◆關(guān)鍵詞：離騷;內(nèi)美;血統(tǒng);出生;名字

閱讀《離騷》的諸多讀者，都會有一個疑惑：《離騷》開頭部分，詩人不惜筆墨表達自己的“內(nèi)美”，用意何在？有人認為屈原先生有點自戀，有富家子弟炫耀家室之嫌。雖不排除這種可能，但屈原先生如果用意僅此，就難逃庸俗、膚淺，《離騷》也難以流芳百世，讓歷代無數(shù)讀者感慨唏噓，淚濕衫袖。那么屈原先生真正的用意何在呢？我們不妨先梳理一下他的“內(nèi)美”：“帝高陽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是說自己血統(tǒng)高貴，是古帝高陽氏的子孫;“攝提貞于孟陬兮，惟庚寅吾以降”是說自己出生時節(jié)特別好，寅年寅月寅日生;“皇覽揆余初度兮，肇錫余以嘉名： 名余曰正則兮，字余曰靈均”是說父親給自己取的名字特別好。

一、先說“血統(tǒng)高貴”

他們認為這純屬正確的廢話，按照屈原先生的邏輯與說法，誰的血統(tǒng)不高貴，誰不是帝之苗裔？一番深思熟慮，不難看出屈原本意并非自吹自擂，而是要昭告天下：我與楚懷王同祖同宗。太史公曰：“屈平疾王聽之不聰也，讒諂之蔽明也，邪曲之害公也，方正之不容也，故憂愁幽思而作《離騷》?！雹儆纱丝赏茢嗲峨x騷》的第一假想讀者就是楚懷王和他身邊的以上官大夫為代表的一干佞臣。他是要告訴楚懷王，你是“熊大”，我會當好我的“熊二”或者“熊三”“熊十三”，盡力保護好我們的“熊氏森林”。因為“保護森林，熊熊有責！”，因為“楚室興亡，我的責任！”;他還要告訴那干佞臣，這是我們熊氏家族的事情，你們少煽風(fēng)點火、挑撥離間，楚懷王對我的疏遠是暫時的，太陽的光芒，不是你們幾朵浮云能遮能罩的?！扒晕腋覆梗w有美德，以忠輔楚，世有令名，以及于己”②高貴的美德，忠誠的品質(zhì)，在屈原那里是一種遺傳，是一種融于血脈中的家族使命。因此屈原開宗明義，強調(diào)自己的出身，這讓他之后的言論水到渠成。于他而言，振興楚室可謂家族使命。

二、先說“血統(tǒng)高貴”

多人不敢茍同的是：出生年月日有無必要如此隆重書寫？因為它其實真的不那么重要，你的生日再奇特，難道能讓你考上北大清華。他們站在今人的角度懷疑古事無可厚非，但這也正是今人難以理解屈原的隔閡所在。古人是很迷信的，統(tǒng)治集團尤其如此（不管真假，形式如此）。君權(quán)神授，天縱至理。據(jù)載，夏代奴隸主已開始假借宗教迷信進行統(tǒng)治。《尚書·召誥》說：“有夏服（受）天命。”例如歷代帝王在頒布圣旨時無一例外的“奉天承運”，農(nóng)民起義領(lǐng)袖鼓動造反時會假托“替天行道”，普通百姓在行事遇挫時亦高呼“成事在天”。可見，只要是“天與”的就是合理的。據(jù)說，北宋大文豪蘇軾出生那年，他的家鄉(xiāng)四川眉山縣原本佳木蔥蘢、綠草豐茂的彭老山忽然花草凋零，樹木枯萎，更為神奇的是，在他去世那年，彭老山又郁郁蔥蔥，生機重煥，讓人不得不相信，有些人出生奇特，實乃凝聚天地之靈氣。那么屈原大書特書自己于“寅年寅月寅日”生，玄機已透，無非告訴楚王與那干佞臣：我出生時節(jié)特別祥瑞，得天地稟賦之正。我是上天派來振興楚室的，“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因此你們不應(yīng)該忽略我，你們必須重視我。于他而言，振興楚室可謂上天使命。

三、關(guān)于嘉名美字

名字乃代號而已，無足輕重。取名“去病”，未必康健;命名“狗剩”，未必賤也。名平字原，稀松平常，何足吹噓。粗看有理，細思則謬。屈原的名和字，都出自乃父，不是信手拈來，而是深思熟慮。何以見得？“皇覽揆余初度兮”，“覽”，觀察也;“揆”，思量也。謹慎若斯，可見期望之殷也。“正則”，公正而有法則;“靈均”，美好而平坦。知子莫若父，屈父預(yù)知屈原日后將受重用，故借名字對其寄切切之囑，托殷殷之望。古代有修養(yǎng)的家庭，父親對兒子的名字似乎都很在意，最有名的當屬蘇洵的《名二子說》：“輪、輻、蓋、軫，皆有職乎車，而軾獨若無所為者。雖然，去軾則吾未見其為完車也。軾乎，吾懼汝之不外飾也。天下之車，莫不由轍，而言車之功者，轍不與焉。雖然，車仆馬斃，而患亦不及轍，是轍者，善處乎禍福之間也。轍乎，吾知免矣?！碧K洵對二子蘇軾、蘇轍的期望與憂慮深含在這段樸素的文字中。“夫人非名不榮，非字不彰，故子生，父思善應(yīng)而名字之，以表其德，觀其志也?！雹劭梢娂蚊雷郑m非關(guān)乎全局，實寄托大人的無限期盼。屈原鄭重寫出，深意了然。于他而言，振興楚室可謂家父使命。

因此，讀懂《離騷》并非熟讀成誦，亦非翻譯達雅，而是要在當琢磨之處精雕，“走近”文本，“走進”文本。在書讀百遍中漸消隔膜，神游故國，與古人把酒言歡。

參考文獻

[1]屈原.離騷.上海古籍出版社.

[2]王逸.楚辭章句.上海古籍出版社.

[3]張端義.貴耳集.上海古籍出版社.

[4]司馬遷.史記·屈原賈生列傳.中華書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