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向奔赴的成全：我的“二次元”妹妹我的粉絲

耕秋

2020年7月，53集古裝大戲《錦繡南歌》在騰訊視頻首播，劇中反派人物薛裘讓觀眾又愛又恨，他的扮演者就是高廣澤。從《養(yǎng)個孩子不容易》里的閆立剛，到《白發(fā)》里的項影，再到《有匪·破雪斬》里的周以棠……塑造了一個個正面角色的高廣澤，首次出演反派人物，讓觀眾出乎意料。

2021年是高廣澤出道的第9年，他憑借著扎實的演技，粉絲基數(shù)穩(wěn)步上漲。談起自己的第一個粉絲，高廣澤總是笑聲不斷：“她是我的妹妹，也是闖入我生活的‘調(diào)皮鬼，更是我的第一個觀眾。”

收獲一枚小迷妹

2018年9月，高廣澤趕在拍戲間歇回了趟家，與許久未見的家人團聚。然而興奮不已的他，一進門就被妹妹的打扮嚇住了。一個高中學(xué)生，從頭到腳都是cosplay扮相，像漫畫中的紙片人。

妹妹激動地抱住高廣澤，他卻下意識地一把推開妹妹，皺起眉說：“你這是什么扮相？”妹妹臉上的高興漸漸褪去，沒有解釋一句話。高廣澤的心頭仿佛被重重一擊。

高廣澤出生在遼寧省丹東市寬甸縣，父母做小生意。小學(xué)六年級時，他的三口之家闖入了一個新成員，也就是他的妹妹。

妹妹是高廣澤的姑姑所生，姑姑剛生下妹妹不久就得癌癥去世了，治病花光了姑父所有的積蓄，還欠了很多外債。為了讓姑父安心賺錢還債，爸媽將幾個月大的妹妹接入自家撫養(yǎng)，視如己出。

從小跟姑姑感情極好的高廣澤，對妹妹十分疼愛。那時候的他，已經(jīng)對表演萌生喜好，每天把課文當(dāng)劇本，對著妹妹繪聲繪色地表演。妹妹啥也聽不懂，卻總是“咯咯”地樂個不停，兩只小手不停地拍。高廣澤每次都忍不住摸摸妹妹的小臉蛋，笑著說：“就你最有眼光，等哥將來當(dāng)了演員，拍電視劇給你看。”妹妹還是“咯咯”地笑。

妹妹的到來，讓高廣澤的生活質(zhì)量“一落千丈”。家里多了一個人，加上之前給姑姑治病，爸媽也花了很多錢，手頭越發(fā)吃緊。為了給妹妹擠奶粉錢，爸媽將高廣澤每天的零花錢砍掉了大半。

此前，高廣澤放學(xué)都會在校門口一家小店買上幾個炸包子，那是他兒時最喜歡吃的。零花錢降了以后，包子買不起了，他卻饞得緊。特別是放學(xué)時，聞著那個味兒，他實在忍不住就去店里賒賬。店主擔(dān)心這筆錢成了壞賬，找到高廣澤的班主任，班主任又告訴了他爸爸。

高父趕來還了錢之后，將高廣澤領(lǐng)回家一頓痛揍，邊打邊訓(xùn)：“這么小就敢吃‘霸王餐！不打你，我看是要給你慣出大毛病！”高廣澤委屈得嚎啕大哭：“我餓了還不能吃幾個包子嗎？我要是有錢，能賒賬嗎？”他一邊哭一邊指著妹妹說：“自從她來了，你們就不給我錢花了！”高父氣得火冒三丈，抓過他就要繼續(xù)打，妹妹卻不干了，扯著嗓子撕心裂肺地哭，小手死死地拽住哥哥的袖子，不讓高父揍他。高廣澤的心一下就化了，替自己委屈，更為自己的口無遮攔后悔。

高父嘆口氣，停下了手。晚上，高母耐心地勸高父：“兒子沒學(xué)壞。他正在長身體，放學(xué)肯定是餓壞了，才會去賒包子。我們在別的地方再省省，別克扣孩子的零花錢了。”

高廣澤的零花錢又漲了回來，可他卻反而不舍得買包子了。他把錢攢起來，遇到節(jié)假日就給妹妹買幾樣喜歡的玩具。兄妹倆的感情越來越好。

幾年后，高廣澤姑父從外地回來。他思女心切，又想著女兒一定給廣澤家添了很多麻煩，提出將她帶走跟自己生活。高母當(dāng)然能理解姑父身為父親的心情，忍痛同意了，可背地里卻哭了好多場。高廣澤和爸爸也是寢食難安，全家都舍不得讓妹妹走。

最終，妹妹自己提出來，不離開這個家。她說自己生下來就在這個家生活，會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媽媽”，她早已離不開“爸爸”“媽媽”和哥哥。姑父見狀，尊重了孩子的意見，就將她留在了高家。

壓在高父、高母臉上的愁容終于散了。高廣澤更是喜不自禁，對妹妹好上加好，每天賣著力氣給妹妹“演戲”。妹妹不僅捧場，還給他提意見，幫助他打磨演技。她總是說：“哥，你就當(dāng)演員，把別人的人生過一遍，太好玩兒了！”

日復(fù)一日地實操，讓高廣澤的演技突飛猛進。初中時，他已經(jīng)在班里拉開了演繹小組，將每篇語文課文和英語課文都排成了劇。老師夸獎他，說這樣的方法能促進教學(xué)效果。高廣澤更加動力十足。

然而，一次班會上，高廣澤當(dāng)眾說出：“我要一直帥下去，因為我要當(dāng)個演員！”霎時引來全班同學(xué)的哄笑和調(diào)侃，覺得他是在“扯淡”。高廣澤第一次感到，原來想當(dāng)個演員這件事，在別人眼里是個非常不切實際的想法。幸好他還有一個影迷妹妹的支持。

逐夢路上妹妹助力

高廣澤拍戲的夢想，爸媽也不看好，他高考時想填報電影學(xué)院，爸媽堅決不同意。高父拉長著臉說：“你一個男孩子，學(xué)拍戲哪有資源？到時找不到工作，能干啥？你務(wù)點兒實吧！”

高母在一旁打邊鼓：“你爸說的沒錯。人家演員都是啥家庭啊？那都是世家！咱們寬甸這小地方，認識誰啊？兒子，你要聽話，除了演戲，其他專業(yè)隨你選！”

連高廣澤的姨媽也一起勸阻：“廣澤，你先考個普通的大學(xué)吧。四年以后，你要是實在喜歡，再考個電影學(xué)院的研究生嘛！別跟你爸媽犯倔。”

高廣澤最終沒能拗過大人，放棄了報考電影學(xué)院。但學(xué)習(xí)成績非常好的他，仍然將第一志愿報在北京，想著也許可以多一些接觸影視圈的機會。然而，他高考卻意外失利了，以2分之差錯失了第一志愿，最后高分落入大連民族學(xué)院。入學(xué)前，妹妹給他打氣：“哥！你千萬別放棄啊！演戲這事兒，你鐵定能成！”

帶著妹妹的肯定，高廣澤的執(zhí)著絲毫沒有減弱。他一進大學(xué)就加入了戲劇社團，緊鑼密鼓地拍話劇、演小品。兄妹倆總是在電話里討論劇情。

高父、高母見兒子著魔了，想著法子給他“治病”。趕上寒假回家，有個拍跆拳道隊員的劇組在寬甸取景，缺幾個群眾演員。高父聽說拍攝十分艱苦，便主動給高廣澤報了名，想讓他知難而退。這可把高廣澤樂壞了，起大早一頓捯飭，臨走前，兄妹倆又是擊掌又是尖叫。高父、高母忍不住嘀咕：“真單純。”

那是一場爆炸戲，場地在廢墟一樣的一個老廠區(qū)里，又臟又破。群演們紛紛蹙眉，高廣澤卻異常興奮，拍得十分投入。一場戲拍了一整天，大家都叫太累，每人領(lǐng)了80塊的群演費就散了場。

高廣澤錯過了回家的末班公交車，任他怎么揮手，就是沒有出租車停下載他，好不容易等到一個讓他上車的師傅，對方打量他半天，實在忍不住問道：“這么小就出來燒鍋爐啦？”高廣澤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臉上、身上全是炮灰，一張白凈的臉已經(jīng)成了包公樣兒。他哈哈大笑，驕傲地說：“不是不是。我是個演員，剛下戲。”

到家以后，高父、高母準(zhǔn)備了一桌子菜，就等兒子回來喊累，然后趁機教育他一番。可是萬萬沒想到，黑炭一樣的高廣澤一進門就露著一口白牙，直喊：“過癮！”妹妹更像個迷妹一樣追著他問拍戲場面。高母忍不住挖苦高父：“都是你出的餿主意！”

假期里，妹妹總是圍著高廣澤說：“哥，演員這事兒，你肯定能成！每天拍戲，演各種各樣的人，多好玩兒啊！又帥又酷！”得到妹妹的支持，高廣澤很高興，將攢了一學(xué)期的零用錢拿出來討好她。

此時，妹妹被爸媽看得很緊，網(wǎng)吧、游戲都不讓她碰。趁著高廣澤回家，她軟磨硬泡，讓哥哥帶她去網(wǎng)吧。高廣澤經(jīng)不住妹妹反復(fù)“拍馬屁”，就帶著她進了一個網(wǎng)吧。他屁股還沒坐下，妹妹就說：“哥，你去忙吧，不用陪我。我自己在這就行，等吃晚飯的時候，我就回家了。”

高廣澤不明所以地被妹妹哄走了。可是他出了網(wǎng)吧，怎么想怎么覺得奇怪，這丫頭平時像個膏藥一樣黏著他，怎么進了網(wǎng)吧就不讓自己陪了呢？

他預(yù)感事情不對，偷偷返回網(wǎng)吧。結(jié)果，他居然看見妹妹和一個男同學(xué)在網(wǎng)吧玩得特別嗨。這可把他氣壞了，他沖過去拽起妹妹就往外拖，火冒三丈道：“慣你吃，慣你穿，但絕不能慣你‘早戀！你才多大啊？信不信爸媽揍你！”

高廣澤感到事情比較難控，回家告訴了爸媽。高母一聽，氣得把妹妹從房間里拉出來，一通教訓(xùn)。妹妹也來了叛逆的勁兒，跟高母犟了起來。高母在氣頭上，訓(xùn)了句：“這么不聽話，明天滾回你親爸身邊去！”妹妹一聽，摔門進了自己的臥室。爸媽氣得直瞪眼，高母追過去砸門。

高廣澤趕緊拉住媽媽：“媽，你再生氣也不能說這樣的話。妹妹在家里沒有安全感，那可不就去外面找安全感了嗎？她不是你親生這事兒，外人免不了議論，這已經(jīng)很不好。你們要是自己還掛嘴上，她心里得多不是滋味，性格能不偏激嗎？”

高父、高母被兒子的話點醒，不再多言。自那以后，整個假期，高廣澤都跟妹妹寸步不離，每天陪在她的身邊，疏導(dǎo)她的情緒。他還給妹妹演小品，逗她開心。妹妹終于露出了笑容，也不去網(wǎng)吧了，斬斷了跟那個男生的聯(lián)系。

雙向奔赴的成全

大學(xué)畢業(yè)前，高廣澤去北京參加劇組面試，形象帥氣的他一眼就被導(dǎo)演相中了。然而幾場試鏡下來，導(dǎo)演卻說：“算了，你不是那塊料，放棄吧。”

演了四年話劇和小品的高廣澤大受打擊，他意識到自己的野路子距離專業(yè)表演還差得很遠。他決定去北京電影學(xué)院進修，打電話跟媽媽說這事兒時，妹妹在一旁不停地說：“我哥打小就是演戲的苗子！你們就放他個自由吧。我省點兒花，你們供我哥去電影學(xué)院！”高母被女兒的話感動，也被兒子十幾年的執(zhí)著打動，將學(xué)費和房費打給了他。

高廣澤在北京電影學(xué)院受到了專業(yè)的訓(xùn)練，演藝資源也一步步打開，戲一部接著一部上映。妹妹作為頭號粉絲，對哥哥演過的角色如數(shù)家珍。

2016年，高廣澤主演的《養(yǎng)個孩子不容易》在遼寧衛(wèi)視播出，整個寬甸都沸騰了。妹妹每天驕傲得不行，逢人便說主演是自己親哥。連一向?qū)λ难菟囀聵I(yè)不看好的高父，也忍不住打電話找高廣澤劇透。高廣澤佯裝嚴肅地讓爸爸自己看。高父沒辦法，就去女兒那里套話。女兒逗爸爸：“你說，我哥是不是明星？你承認我就給你劇透。”

在這部戲里，高廣澤演的是一個困難家庭的長子閆立剛，劇中人物在上大學(xué)和承擔(dān)弟妹生活費用的問題上陷入兩難。高廣澤在角色中感受著成長和親情，對家人的思念尤甚。

然而，2018年秋，當(dāng)他好不容易趕回到家時，卻被妹妹的一身奇怪扮相嚇住了……

向爸媽了解緣由后，高廣澤才弄明白妹妹癡迷上了動漫。“走火入魔了，天天跟一群‘非主流的人混在一起，咋說都不聽。”高父無奈地嘆氣，“我看這丫頭啊，要廢。油鹽不進了，把我和你媽的話當(dāng)耳旁風(fēng)。”高廣澤心想無論如何也要將妹妹拉回“正道”。

可他幾次相勸，都遭遇妹妹怒懟。“你們就不能尊重一下我嗎？我喜歡cosplay，就是人不人鬼不鬼了？高廣澤！你不要忘了，在你沒成為演員以前，別人眼中的你也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整日天方夜譚！是我一直相信你，支持你啊！你確定要和爸媽一樣，對我的愛好嗤之以鼻嗎？”

高廣澤被妹妹懟得啞口無言，好像他真成了一個“恩將仇報”的人。妹妹開始跟他冷戰(zhàn)，對他不理不睬，穿著她的動漫服，對所有異樣的眼光熟視無睹。

高廣澤沉下心來想，有時候盲目反對，只能適得其反，想要開導(dǎo)妹妹，還是得先了解她們的圈子。于是，他上網(wǎng)搜集了各種cosplay的資料，發(fā)現(xiàn)這其實還是個方興未艾的產(chǎn)業(yè)，而且其中的人物設(shè)定非常多元，和自己的影視劇本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他忽然想起自己剛接拍的古裝大戲《錦繡南歌》，劇中薛裘是一個助紂為虐的反派，卻也有著無比忠誠的內(nèi)心，讓人無法將他定義為“壞人”。那么妹妹喜歡的動漫，又怎么能因為“非主流”的屬性，就為其蓋上“學(xué)壞”的標(biāo)簽?zāi)兀恳苍S她不過是因為新奇或者好玩兒，從而喜歡上了一個冷門的東西。自己當(dāng)初想要當(dāng)演員，在別人眼里又何嘗不是另類呢？在所有人都不理解自己的時候，妹妹是那樣篤定他能成功，一路給了他最大的心理支撐。而現(xiàn)在，該是他和妹妹互換角色的時候了。

想通了，高廣澤便找妹妹促膝長談。“我看你不如去學(xué)漫畫，將自己的愛好變成專業(yè)。你把夢想和興趣跟未來的工作結(jié)合起來，那是一件多開心的事啊！”妹妹眼前一亮，感覺找到了新大陸。

高廣澤將找到的資料分享給妹妹，還跟她一起研究哪些學(xué)校有這個專業(yè)。見妹妹態(tài)度轉(zhuǎn)暖了，他又勸妹妹：“你要理解爸媽和身邊人的看法，這是他們沒有接觸過的新奇事物，所以接受起來會慢一些。你要有耐心，用比較誠懇的態(tài)度，去改變他們的看法。”妹妹笑著說：“哥說得在理。我聽你的。”

高廣澤幫妹妹理順了思路，又做爸媽的工作，用自己走上演繹之路的經(jīng)歷，說服爸媽不要以偏概全，扼殺妹妹的愛好和夢想。高父、高母見女兒重新拾起了學(xué)習(xí)的勁頭，心中寬慰，也不再阻止女兒的愛好。

2019年高考，高廣澤的妹妹考上藝術(shù)學(xué)院，主修畫畫。如今，她的畫作已經(jīng)開始變現(xiàn)，兄妹倆成了彼此忠實的粉絲。

2020年，《錦繡南歌》在騰訊視頻首播之后，高廣澤在接受本刊特約記者采訪時說：“‘調(diào)皮鬼妹妹為我插上了演藝的翅膀，我也應(yīng)該為她的夢想護航，拿出走進角色的勁頭，走進她的內(nèi)心。”

編輯/胡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