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胞胎生死替換：誰的命可以舍棄？

紅豆

李樂云的雙胞胎兄弟誤傷了她老公，大家都不知道究竟是哪一個哥哥，只有她心里清楚，但她因為母親的一句話，選擇了隱瞞。

不被認可的女婿，意外被砸死

2018年11月，洛川塬上醇香脆甜的紅富士蘋果掛滿枝頭，惹人垂涎。李樂云老公王大魁找到果商林哥，興沖沖地拉著他們去了妻子雙胞胎哥哥家的果園。

王大魁領著果商在園子里看了一圈后，果商給的定價哥哥們無法接受，認定他聯合外人坑他們，爭執之下推了王大魁一把。結果他一個趔趄沒站穩，一下子倒在地上，頭撞上了放在地頭的地磅，瞬間血流不止，人也昏迷了過去……

李樂云，陜西省延安市人。2005年，她把談了三年的男友王大魁帶到父母面前。李母刻薄地說王大魁沒爸，人不僅長得單薄家底也單薄，不同意他倆來往。盡管王大魁一再保證一輩子對李樂云好，會努力讓她過上好日子，李母還是無情地將他趕出李家，把李樂云鎖在屋里。

李樂云找準機會逃出家門，找到王大魁，逼著他和她私奔。王大魁被感動，掏心掏肺地對她好。在陌生的城市里，他們相依為命，王大魁四處打零工，維持生計。

兒子六歲那年，他們帶著孩子回家認親，上戶口，領結婚證，補辦婚禮。李母看在孩子的分上認了，但還是不待見王大魁，李樂云的兩個雙胞胎哥哥更是瞧不上王大魁，揚言他要是敢讓妹妹過不上好日子，他們會打斷他的腿。

王大魁也在心里鉚足了勁想讓李樂云過上好日子，他們用打工攢的一點錢在縣城租了個院子，做起了蘋果代銷的營生。幾年下來，他們手里慢慢有了些積蓄，再后來在縣城首付了套房子。買了房，娘家人對王大魁的臉色才好看了一點。王大魁這個一直不被認可的女婿也在能力范圍內極力表現，想要融入李樂云娘家。

在洛川塬這塊土地上，蘋果產業是農民的主要收入，是他們賴以生存的根本。可臨近果子成熟季，一場冰雹，讓剛脫了套袋的嫩蘋果傷痕累累，果面布滿了坑點，果子徹底失去了賣相。這場突然的冰雹好像“獨寵”李莊村，別的村子的果園都沒事，急得李莊人在別的村口攔果商。

王大魁得知后，急忙找到個果商林哥，好說歹說同意去李莊看看，他們一行人開車剛到村口，就看到哥哥們急吼吼地迎了上來，麻溜地給果商塞煙，大哥還說嫂子在家備好了飯，要他們先回家吃飯。林哥面無表情地擺擺手，說還是先去果園看看蘋果。

果園里地磅已擺在地頭，茶水也備好了，哥哥們急切的心思王大魁已看在眼里，他們帶著林哥在果園里穿梭著、商量著，半天沒有出來。李樂云看到果樹叢里種了一片辣椒，就去摘辣椒了。

大概四十多分鐘后，林哥手里握著蘋果走出果林，說：“果面不干凈，坑點太多，沒有商品果，只能走下檢啦。”李樂云二哥氣急，從樹上啪啪啪一口氣摘下五六個又大又紅的蘋果，杵到林哥面前憤怒地說：“這么大個，這個成色，你還要給我做下檢，你個黑心商販，吃人不吐骨頭的東西！”

王大魁見勢不妙，趕緊跑上前拉開李樂云二哥，誰知他連著一起罵：“你也不是什么好鳥，跟著黑心販子掙黑心錢！滾，都給我滾，我的蘋果就是爛在地里也不賣給你們！”說著，他把蘋果砸在果商腳邊，又狠狠地推了王大魁一把，禍事就此釀成。

李樂云望著老公頭部流淌的血液，嚇壞了，一下子撲倒在他身邊，捂著他淌血的頭，不知所措。林哥見狀，趕緊喊李樂云哥哥把王大魁抬上車，送去醫院。

縣醫院判定病情嚴重不接收，林哥掉轉車頭去了省城西安。李樂云哥哥們并沒有跟來，臨走時二哥從兜里掏出一把錢，塞給李樂云，什么話也沒說，拉起大哥扭頭走了。

李樂云瑟瑟發抖地站在手術室外，腦子一片空白。不一會，李母來了，她把李樂云拉進懷里輕聲安慰。看她情緒平靜下來，李母把她拉到一邊小聲說：“如果大魁沒了，你打算怎么辦？”還沒等她回答，李母異常冷靜地說：“如果大魁沒救過來，你得一口咬定是你大哥推的大魁，只能是你大哥，你明白不？”

李樂云疑惑地望著母親，李母壓低聲音說：“你大哥得了肝癌，才查出來沒幾天，醫生說日子不多了。唉，你二哥又出這事，我不能兩個兒子都沒了呀！如果能保一個，那就保你二哥。”說著說著，李母慟哭起來，就像是因為生命垂危的女婿悲傷。

患癌大哥頂替二哥，不能說的秘密

還沒等李樂云理出頭緒，婆婆這時也趕到了醫院，一路哭到了手術室門口。李樂云這才反應過來，抱著婆婆痛哭起來。

手術室門突然打開，醫生說王大魁沒能救過來。婆婆哭喊著跑進病房，撲在王大魁身上哭喊：“我的兒啊，你怎么就走了，你走了媽可咋活呀？”突然婆婆抓住李樂云的胳膊，咬牙切齒吼道：“是你哥把我兒害死了，我要告他，我要他一命抵一命，你聽到沒有，聽到沒有？”

李母趕緊走過來拉住李樂云，順勢又掐她胳膊，用眼神提醒她不能說漏嘴。李樂云涕淚橫流，一顆心像被放在了火上烤，一邊是一奶同胞的親哥，一邊是相依為命的老公，她該怎么做？

婆婆還是報了案。警察很快來調查，李樂云不清楚母親用了什么招數使大哥心甘情愿頂替二哥，警察剛進院子，他便主動承認人是他推的，他被戴上手銬押上了警車。

李樂云和果商林哥也被警察傳喚。由于事發突然且混亂，林哥也分不清誰是老大誰是老二，無法確認到底是誰推了王大魁。迫于母親的壓力，李樂云不敢說出實情，也不能昧著良心指認大哥，只說自己當時在果樹林摘辣椒，沒看清是誰推的，但能確定是她的其中一個哥哥推的人。最后，李樂云大哥被關押在看守所里，等待審判。

李樂云心存愧疚，替大哥委屈，便去看望大嫂。大嫂抹一把眼淚，瞅一眼李樂云侄女的房間說：“我閨女學習成績那么好，將來肯定能考上大學，她爸這樣，娃將來找工作怕是會受影響，他咋就不為他的娃考慮呢？”望著無助又隱忍的大嫂，李樂云氣憤難忍，直奔二哥家。

二哥正坐在炕頭有滋有味地吸溜著面條，看到她臉色瞬間變了，連忙放下碗賠著笑臉給她讓座、倒水，還要盛面條，卻不忘辯解道：“妹啊，哥知道你怪我，可這都是咱媽的意思，大哥他得的那個病也治不好，要是我再走了，誰管咱爸媽，誰給他們養老送終？妹，你得理解哥，哥也是沒辦法。”

李樂云聽不下去了，她怒吼：“你個自私鬼！慫貨！大魁就是你害死的，你還給我，你就只顧你自己，大哥也有老婆孩子，誰來管？誰來管？”不知什么時候，李樂云二嫂把李母當“救兵”搬來她家院子。李母急匆匆趕來罵李樂云：“小祖宗，你這是要干啥？是我要保的你二哥，一切都是我的主意，你要有怨氣沖我來，啊，別再鬧，再鬧我死給你看。”李樂云甩開母親的手跑回了家。

王大魁的死，李樂云比任何人都痛，她兒子也是天天哭喊著要爸爸，日子太難熬了！熬不住了，她就帶著兒子去鄉下王大魁的墳前哭一場。

2019年5月底的一個下午，李樂云接兒子放學，聽其他家長聚在一起議論著什么，湊過去細聽，說是二中的一個女生跳樓了，孩子被送去了醫院。

聽到二中，她心里一慌，大侄女就在二中啊，會不會是大侄女？霎時她全身抖了起來，躲在墻角處給大嫂打電話。電話接通，大嫂哽咽著聲音說，侄女在醫院搶救。

李樂云囑咐相熟的家長把兒子接去她家，然后一腳油門去了醫院。大嫂孤單守望在急診室門口的身影讓李樂云忍不住淚目，她趕緊上前摟住大嫂。幸好是二樓，孩子沒有生命危險，只是斷了幾根肋骨，李樂云大嫂邊流淚邊給醫生作揖感謝。學校負責人和班主任同時松了口氣，班主任說這孩子平時就話少，只埋頭學習，最近話更少了。班主任看了一眼大嫂又說她爸的事對孩子影響很大。有次班里幾個同學議論網上一個殺人案件，她突然站起來把桌子上的書本全砸向那幾個同學，吼叫道：“我爸就是殺人犯，來啊，上我跟前說，來啊！”后來，大家都不敢再跟她說話了。

班主任走后，李樂云大嫂淌著淚喃喃道：“我知道娃會出事的，我知道，可我沒辦法。自她爸被抓后，娃的心思一天比一天重，也不和我說話，我沒法管她呀！”

誰的命可以舍棄？說出真相還清白

望著垂目安睡的侄女，李樂云心如針扎。十幾歲的孩子有了自己的想法和判斷，面對不可思議的事情，她們有時剛烈有時又脆弱，她們找不到可以求助的人，只有自個和自個較勁，哪天這個勁崩了，她們也就從心里“解脫”了。

大哥大嫂平白無故受連累，孩子也差點丟了性命，惹事的二哥卻像沒事人一樣正常過日子，老實人好欺負嗎？

想起死去的老公，李樂云整宿整宿地睡不著覺，躺在空蕩蕩的床上，望著窗外漆黑的夜，她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問自己：要不要舉報二哥？想著日漸萎靡的大侄女，她僅存的良知讓她不能坐視不管。

2019年6月1日，李樂云走進了公安局，指證了二哥推人致死的事實，很快二哥被抓。李母哭天喊地地跑到李樂云家罵她缺心眼，李樂云二嫂更是怒氣沖沖地指著她的鼻子罵她沒良心，并用鐵锨把她家砸了個稀巴爛。

望著破敗的家和被嚇得瑟縮的兒子，李樂云放聲大哭。她婆婆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握著她的手淚水漣漣地說：“你是個懂道理有良知的好女人，我兒大魁地下有知也能心安了。”

幾個月后，李樂云二哥被判無期。得到消息后，二嫂拿走家里所有的積蓄，丟下侄兒再也沒有回來。李樂云大哥因為包庇二哥其實也要被拘留，但因為他的病，被取保候審。

從看守所回來后，李樂云大哥的身體狀況一直很差，也不肯去醫院。無論李樂云怎么勸說他都無動于衷，閉著眼睛躺在床上不理人，不說話。

李母對李樂云大哥心存愧疚，也不敢上門去勸。她四處在鄉間訪老中醫，然后買一大包一大包的中藥塞給李樂云，讓她給大哥送過去。李樂云大嫂望著那些藥直搖頭，說他根本就不喝，一心求死，怕是他心里有結，這個結也只有李母能解開。

2020年新年，李樂云她們攙著孱弱的大哥去母親院子給她拜年，李母親眼看到消瘦又憔悴的兒子，再也忍不住地抱著大兒子哭起來，邊哭邊說她對不起兒子，愧對兒子，沒臉見兒子……

李樂云大哥也哭了，說：“媽，我以為您怨我沒能替老二，不肯原諒我，不想見我。”李母后悔不已，她說她罪孽深重，要好好照顧大兒子剩下不多的日子。2020年3月，大哥病情惡化，最終走到了生命盡頭。

歷時一年，三個不幸的家庭只剩孤兒寡母艱難維生。日漸年邁的老人和成長中的孩子，都需要大量的錢來維持支撐。李樂云決定干點事情。

和大嫂商量后，她們決定聯手打造美好未來。李樂云賣掉了縣城的房子，大嫂也拿出了家里不多的積蓄，她們請人自建了冷庫。她們儲存了兩個哥哥家的蘋果，又收購了一些蘋果打算春節期間親自拉去南方賣。

春節前，李樂云聯系到了果商林哥，說她想去南方賣蘋果，希望他能帶帶她。林哥很佩服她的勇氣，答應幫她進駐當地的批發市場。

蘋果拉到林哥的城市，臨近春節，蘋果價格銷量實在喜人。李樂云大嫂一改往日的沉默，和客戶用帶著延安口音的普通話熱情交流，香甜的蘋果經由她們的雙手，成箱成件地流入南方城市的千家萬戶中。

那種被認可的興奮，讓她們兩個單身女子在異鄉干勁十足。蘋果售空，她們坐在小旅館里數錢對賬。十五萬塊錢的數目讓姑嫂兩人喜極而泣。

風雨過后，她們終于有能力撐起這上有老下有小的日子！

大哥患癌，命不久矣，不如用他的命去換二哥的命，這樣的犧牲真的合理嗎？掃碼關注并回復：換命查看更多人性糾葛的故事。

編輯/徐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