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吃粽南咸北甜

靜璇

中國人過節跟外國人不同，外國人多是用一些事情來區分不同的節日，比如情人節送花、萬圣節扮鬼討糖果、圣誕節裝扮松樹彼此送禮物等等，而中國人則習慣用食物來區分節日，比如除夕吃餃子、正月十五吃元宵、中秋節吃月餅，而端午節的標志性食物就是粽子。

南甜北咸，粽子說否！

到了端午節前后，北方人多喜歡包添加紅棗、豆沙等甜味餡料的粽子，吃的時候還會蘸白糖，南方人則更愛添加鮮肉、火腿、咸蛋黃等餡料制成咸粽。這明顯顛覆了我國“南甜北咸”的食物口味的偏好，這到底是什么原因呢？究其根源，雖然只是小小的一種食物，卻與整個國家的經濟分布息息相關。

要知道，在我國古代，糖和鹽可不是每家每戶都能隨時吃到的調味品，而是如愛馬仕一般的奢侈品，只有那些有權有勢的高門大戶才能頓頓有糖和鹽吃。在人類社會的早期，對于糖的獲取非常困難，基本都是依靠自然界中存在的甜味物質，比如蜂蜜。在我國，蜂蜜曾一度是貴重的舶來品。而我們的本土產品中，則有用大麥或米熬制成的糖稀，稱之為“飴”。飴的甜度比蜂蜜低得多，只能說是聊勝于無，但當時也成為了甜味的主要來源。因為需要耗費大量的糧食，飴的成本不低。如今，糖之所以如此普遍，主要是依賴于廣泛種植的糖料作物，其中以甘蔗最為重要。一畝土地種植的甘蔗大概可以榨出 500 公斤左右的糖。效率遠高于用一畝地種植出的大米或者大麥制糖。然而，甘蔗也并非我國的產物，它來自于印度，雖然從漢朝就傳到了我國，但種植的規模非常小。到了唐代，我國才開始廣泛使用甘蔗制糖，但不論是唐，還是之后的宋元時期，糖都依舊是比較珍稀的食材。因為糖的價格高昂，因此吃糖需要有一定的經濟基礎支撐，作為宋代的首都，開封以及其周邊地區嗜甜就不足為奇了。北宋文人沈括的《夢溪筆談》中，就將中國當時的口味分布概括為“大抵南人嗜咸，北人嗜甘”。這個時期，經濟相對落后的南方，還停留在要用大量的食鹽來腌制保存食物，這種習慣一直延續至今。在元朝、明朝時期生活在開封一代的所謂上流社會的人們，時常以“臘雞”“咸魚”來稱呼南方人。

然而，到了明清時期，福建、廣東由于大量種植甘蔗，逐漸成為產糖中心，南方的糖價格大幅度降低，糖的消費也隨之相應增加，并且開始被普遍使用。反之，北方則因為長期戰亂導致經濟衰退，在這些因素的影響下，吃糖在北方越來越成為了一件奢侈的事情。相比而言，食鹽的生產并不占耕地，用鹽調味成為了北方人普遍的選擇。這解釋了如今“南甜北咸”口味劃分的由來，但依然沒有說明粽子的口味偏好為什么與此相反？而要回答這個問題，還要分析粽子這種食物的功能！

作為端午節祭祀用的食物，粽子可不是每天都有機會吃到的。既然食用的機會稀少，在烹制時，人們自然而然會放一些平時舍不得吃的食材。在北方，甜味難得，所以粽子里會放加了糖的豆沙和棗，還會蘸著白糖吃，是一種多少有點奢侈的享受。南方日常吃甜就較多，過節的時候想到的自然是比糖還要珍貴的食材，肉就被挑選了出來。所以江南地區，咸肉、火腿、蛋黃就順理成章的成為了粽子的餡料，中秋節的月餅也是同樣的道理。

投粽護尸，屈原說錯！

關于端午節，我們最耳熟能詳的故事莫過于，戰國時楚國大夫屈原，因為國破而無能為力，于五月初五這天含恨投入汨羅江中自盡。楚國人民因舍不得賢臣死去，于是有許多人劃船追趕拯救，這便是端午節賽龍舟的最初起源。百姓們更為了避免魚蝦啃食屈原的尸體，遂將粽子投入江中喂飽魚蝦。于是，端午、粽子、屈原、龍舟就拉上了關系。這個我們從小就聽過了無數次的故事可信嗎？史書說，未必！

這個故事最早出現在南北朝一個名叫吳均的人寫的一本名為《續齊諧記》的書中，這時屈原已經去世超過750年了。那么《續齊諧記》又是一本什么樣的書呢？有點像《子不語》、《聊齋志異》、《閱微草堂筆記》之類的小說。所以，這個故事恐怕只能作為一個民間傳說，不能太當真。

那么端午節到底是怎么來的？粽子又是何時發明的？這兩個問題恐怕都要追溯到夏商周時期。在我國古代，端午節還真不是一個充滿歡樂的節日，這是因為人們認為每當仲夏到來，洪水和瘟疫也將隨之而來。因此，早年間與端午有關的很多習俗諸如懸掛菖蒲艾草、佩戴香包、喝雄黃酒，都是對抗疫病的方法。粽子則是用來祭祀的食物，祭祀的對象也并非屈原，而是天地中的大地。祭祀的時間也并非端午，而是夏至日。南梁時代的《荊楚歲時記》就有明確記載：“夏至節日食粽”，也就是說，粽子最初是夏至日祭祀大地的祭品。但隨著時間的推移，我國的一些節日與習俗也不斷發生著變遷，端午節與夏至日時間上比較接近，于是兩節就逐漸合攏，并以端午為主，粽子也就成為了端午節的應景食品。

原來，粽子、端午節均跟屈原關系不大，那么賽龍舟呢？總該有聯系了吧！答案似乎仍然不盡如人意。龍舟在我國古代的起源也是眾說紛紜，有說是起源于勾踐操練水軍的，如唐代劉禹錫曾引古書說：“因勾踐以成風，拯屈原而為俗。”有說是具有“送瘟”功能的，目標是把瘟病快些送走，但卻保留著體育競技的形式。如宋代《岳陽風土記》載：“其實競渡也，而以為攘災。”直到明清，仍有不少地方的地方志中顯示龍舟慶典的功能是“攘災”。

其實，何必去深究端午節與粽子、屈原和龍舟之間的關聯，我們只需了解這都是祖先遺留下來的寶貴的風俗習慣即可，這些風俗同其他事情一樣，隨著社會生活的變遷而不斷進步和變遷著，不變的是人們崇敬忠臣的一片初心。